第1041章 真.傷人和
本就年老體衰，加之憂心如焚一直未合過眼，這一躺便是沉沉的睡去了。
當聞衝來叫牀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海船也停靠在了海島上。
睜開眼的餘雲遙看向舷窗，拒絕了聞衝的攙扶，從吊牀上走了下來。
“到了？”
“到了。”
“好。”
餘雲遙看了眼聞衝：“先上去。”
“大帥是要取印嗎？”
聞衝面色很是平靜，蹲下身，準確無誤的從吊牀下面三個小箱子最左側的位置拿出了帥印，低頭雙手呈給了餘雲遙。
看了眼後半生視若珍寶的帥印，餘雲遙神情微變：“你怎知帥印放在哪裏，還有，本帥明明記得是上了鎖的。”
其實在東海舟師，餘雲遙就是直立行走的帥印，即便如此，他也不會讓任何人觸碰這枚帥印。
“大帥您太過勞累，臨睡前忘記鎖了。”
餘雲遙深深看了一眼聞衝。
他不確定是否真的如聞衝所說的這般，事實上這幾年來他的確偶有“丟三落四”之事，只是他不願承認罷了。
馬上就要登島，餘雲遙不願深究。
聞衝站起身，將木架上的甲冑摘了下來：“還請大帥披甲。”
“爲何披甲？”
“您是東海舟師大帥，鎮守東海數十載，麾下猛卒悍將不計其數，末將…末將以爲大帥應披甲，末將不善言辭，只是，只是覺着大帥…”
餘雲遙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說的不錯，本帥雖是老矣，卻不可墜了威風，來，爲本帥換甲。”
聞衝臉上閃過一絲掙扎又馬上轉換爲決絕的神情，低着頭，無比恭敬，一絲不苟的爲餘雲遙換上了甲冑。
當虎頭盔也被餘雲遙拿到手中後，若有若無的味道傳了過來。
餘雲遙神情微變：“血？”
這種味道，他太熟悉不過了，一聲“血”字落下，餘雲遙顧不得其他，連忙跑上了樓梯。
陽光刺目，風和日麗。
餘雲遙本能的遮擋了一下眼睛，這一剎那，他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一個很壯碩的人影。
人影扛着一把大的有些嚇人的長刀，重刀，就那麼靠在橫杆上，打着哈欠。
“混賬東西，還不下船列陣。”
吼了一聲，餘雲遙也終於看清了周圍的一切，大驚失色。
甲板上有很多人，或坐或站。
在他們的腳下，腳旁，三十多具屍體，都倒在血泊之中。
“大膽瀛狗，竟敢傷本將親…”
話沒說完，餘雲遙如遭雷擊。
他看清楚了一個人，看清楚了一個人的長相，正是因爲看清楚了這個人長的什麼模樣，他才意識到甲板上的人非是瀛賊，是漢人。
“韓…”
餘雲遙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聞衝從未見過的驚恐之色：“韓百韌？！”
“嘿，老狗。”
扛着長刀的韓百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早知你會給佑兒添麻煩，當年在東海就應宰了你這老狗。”
一瞬間，餘雲遙就知道中計了，猛然扭頭看向聞衝。
“你膽敢出賣本帥！”
聞衝滿面愧疚之色，出手如電，一把抽出餘雲遙腰間的佩劍隨即暴退不已。
挽弓拉弦之聲傳來，王山手中打工拉成了滿月，閃爍着寒光的箭頭直指餘雲遙額頭。
韓百韌雙手杵在刀柄上，滿面戲謔之色：“是活着跟老子離開，還是老子帶着你的人頭走？”
“爲何？”
相比於中計，餘雲遙更想不通聞衝爲什麼會出賣自己？
“究竟是爲何？”
餘雲遙目眥欲裂：“聞衝，本帥視你爲己出，你爲何要出賣本帥，聞衝，你無牽無掛無父無母，爲何要出賣本帥，聞衝，你無兒無女沒有任何親族在世，爲何要出賣本帥，聞衝，你說，說，爲何要出賣本帥！”
“撲通”一聲，聞衝雙膝跪地，淚如雨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誰說他無兒無女。”
一個老將樂的和個變態似的：“這小子健壯的很，你餘家女眷共十六人，除了三個孩子外都被這小子給糟蹋了，嘖嘖嘖，十二人，整整六個時辰，不眠不休，過上個大半年，他不就有親族了嗎”
“你說什麼？！”
餘雲遙呆愣當場，聞衝卻是不停地磕着頭：“大帥，末將是被逼的，是被逼的啊，末將反抗不得，您知曉的，末將不怕死，只是他們說可以放過女眷，只要將您誆騙到此處後，他們可以放過末將與那些…那些被羞辱的女眷，讓我們遠走高飛，末將非是貪生怕死，只是…”
“你不得好死！”
暴怒的餘雲遙張牙舞爪就撲向了聞衝，沒等靠前已是被一個老將踹翻在地。
見到歷來敬重的餘雲遙如此狼狽，聞衝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或許這就是韓百韌不願意與韓佑多言談軍中之事的緣故吧，何爲戰陣，這便是戰陣，很多時候並非是光明正大的衝殺拼命，更多的，則是爲了一個勝利的結果不擇手段。
聞衝的確是餘雲遙最信任的心腹，沒有之一。
聞衝也的確是對餘雲遙忠心不二，願爲後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可在韓百韌面前，聞衝的忠心一文不值，所謂的忠心，他自以爲誰都無法動搖的忠心與信念，一文不值。
前一夜登島後，聞衝剛上島就沒活捉了，餘家家眷同樣如此，被韓百韌帶着人全抓了起來。
至於那些船上船伕，王山並沒有殺，他也沒有現身，當時見到只有聞衝一人下船後便帶着人藏了起來。
聞衝是硬漢子，那些女眷們可不是，爲了保命，女眷們只能強行給被捆起來的聞衝女上位了。
站在旁邊的韓百韌一邊點評一邊告訴聞衝，這小子給餘家女眷一鍋端了，不，是一鍋給他一個人端了，餘雲遙肯定會殺他，而且還是碎屍萬段的那種。
聞衝不怕死，也不怕被碎屍萬段，可韓百韌卻答應他，只要將餘雲遙騙來就會放過這些女眷，也放過聞衝。
韓百韌還說，如果聞衝真的忠心餘雲遙，這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盡忠”，既然是一鍋端，運氣就是再不好肯定也能有個一兒半女，不但有了自己的孩兒，還能活命，更能帶着餘雲遙的親族們遠走高飛。
不得不說，老韓太瞭解人心了，其實這也是給聞衝一個“貪生怕死”的藉口和理由罷了。
兩個選擇，一，假意答應，回到舟師後通風報信說出實情，然後被餘雲遙碎屍萬段，他自己的命保不住，餘雲遙親族的命也保不住。
二，出賣餘雲遙，卻能救了餘雲遙半數家眷，還能帶着海島上的金銀財寶與這些女眷們遠走高飛，更能有了血脈後代。
聞衝自然選擇了第二個選項，也因此餘雲遙站在了這裏，成爲了階下囚。
人，來了，帥印，也帶來了，餘雲遙被捆好好摁跪在了地上，自知再無翻盤的餘地。
“蠢，蠢，蠢…”
老淚縱橫的餘雲遙望着同樣跪在地上滿面愧疚之色的聞衝，臉上已經沒了怒意，只有唾棄與鄙夷。
他唾棄的，並非是聞衝做了什麼。
他鄙夷的，也並非是聞衝出賣了自己。
他唾棄與鄙夷的，是聞衝竟然相信了韓百韌的鬼話。
“蠢不可及，你以爲，韓百韌當真會放了你？”
聞衝依舊磕着頭，哭嚷着：“他答應過末將的，他說不會殺末將，不會殺大小姐她們。”
“沒錯，沒帥是說了，我不會殺你。”
韓百韌哈哈一笑：“本帥從未食言過。”
話音落，長刀揮落，鮮血噴灑了餘雲遙滿身，聞衝的人頭被一腳踢進了海里。
王山甩了甩長刀上的血跡，收到入鞘：“老爺答應你了，老子可沒答應你。”
餘雲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韓百韌樂呵呵的。
“多年未見，就不和本帥敘敘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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