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這兩日,景安帝的病況駭人嗎?
十分駭人。
景安帝已是氣息奄奄之態,風燭殘年,有如苟延殘喘,看起來,他已經緩不過來了,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無計可施。
六月十四這日,景安帝纏綿病榻,良妃見景安帝快要駕崩了,在奄奄一息的景安帝面前,良妃表現出了得意忘形又猖狂的一面。
良妃說,當年,普清寺那場大火帶走了蕭皇后,當年蕭皇后被害一案,是她所爲,然後嫁禍給蓮嬪……
若景安帝不把自己置於死地,若他不逼一逼祥王和良妃他們母子,不讓他們得意忘形,他就不會從良妃口中得知,他們母子有那麼多祕密,也不會知道良妃當年是怎樣害死了他的皇后?
今年,良妃給景安帝用的安神香中混合了一種叫覆頹散的劇毒,毒發時,剛開始,中毒者是染風寒的症狀,但服用治療風寒的藥對覆頹散毫無作用。
中了覆頹散者,毒發後,身體會每況愈下,不出半月,中毒者便會闔然長逝,可以毫無察覺的置人於死地。
景安帝是怎麼發現安神香有問題的呢?
自然是舒淺鈺告訴他的。
景安帝是什麼時候發現安神香有問題的呢?
今年二月十六日,舒淺鈺和沈昭熙從青州回來,抵達火涇城那日,夫妻兩人進宮來乾坤殿面見景安帝時,舒淺鈺因殿內的薰香而嘔吐,舒淺鈺起了疑,便向景安帝討要了一盒安神香。
舒淺鈺並不擅長制薰香,但她的一個熟人擅長。
翼奎閣共有三大護法:秋蟬和明璃,最後還有一個南期。
其中,南期不僅內力深厚,而且手中有細如蠶絲的“絲縷萬萬”,可以殺人於無形的,還有一點,南期十分擅長制薰香,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制香大師。
那日,舒淺鈺和南期遭李知歆算計,待南期醒來後,舒淺鈺曾把那盒安神香給南期瞧過。
南期查看了薰香,皺着眉說,“這安神香裏面含有覆頹散,一般人察覺不出來,唯獨孕婦聞到這味道會反胃嘔吐,用這混有覆頹散的安神香,覆頹散會一點一點逐漸深入骨髓,置人於死地。”
舒淺鈺出發去昱旻谷的前一日是二月十八,那日她曾特意進宮把覆頹散一事告知給景安帝。
如今景安帝這病況和中了覆頹散的症狀十分相似,但並不是因覆頹散所致,而是景安帝吩咐舒淺鈺設法幫他製造出中了覆頹散的假象。
六月十四日,景安帝在病榻上時,良妃在他面前得意的同時,一把火燒了那道立儲君的聖旨,景安帝下令誅殺了良妃。
舒淺鈺進宮給景安帝診治,施針過後,需要人給景安帝運功療傷,瑾王宋歸庭挺身而出。
在朝堂上,景安帝和宋歸庭是君臣,景安帝十分看重宋歸庭。私下裏,宋歸庭是景安帝的外甥,因爲宋歸庭的母親和已經故去的蕭皇后是親姊妹。
景安帝知道,他們君臣二人的私人關係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景安帝看着宋歸庭的眼眸多了柔色,眼中有無法用言語道出的複雜。
療完傷,景安帝的氣色恢復了許多,面色不似剛纔那般慘白如紙,再休息一會兒,他便能下地行走,但他還需要調養幾日,身子才能完全康復。
瑾王宋歸庭剛給景安帝療完傷,暗衛統領忽然出現在寢殿內,衆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暗衛統領的臉上戴着銀色的面具,往日裏,這樣的他在景安帝面前時,是一個肅穆鎮定又銳利的人,然而,此時的暗衛統領,歷練老成的舉止間透露出一絲少見的着急和忙亂。
“父皇,他出手了。”暗衛統領沉聲說,神色凝重,抿脣。
沉穩霸氣的嗓音,令舒淺鈺微蹙了下眉,她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含着審視的意味。
暗衛統領的目光在舒淺鈺的身上掃了一眼,眸色柔軟。
“說吧,眼下火涇城是什麼形勢?!”景安帝單槍直入,嗓音嚴肅,神色凝重,目光暗沉,虛弱的身上依然透着令人無法忽略的震懾之氣。
暗衛統領正色道,“適才火涇城的東門和西門雙雙被人一起打開,兩道門分別有兩千兵馬魚貫而入,直往皇宮而來,與此同時,火涇城內倏地橫空出現兩幫人,分別火速去了建平侯府和鄭侯府。”
屋子內的空氣變得異常嚴肅,氣氛緊張,今夜的火涇城真的要血流成河了嗎?
景安帝聽完沈昭熙的稟報,不禁擰了擰眉心,並未覺得意外,“建平侯會跟着行動倒是預料之中,至於鄭侯,他們還真勾結在一起了。”
略微沉吟,景安帝接着道,“建平侯和鄭侯也已經跟着動手了?”
暗衛統領搖頭否認,“他們還沒有任何動作,因爲他們都已經被暗衛給控制住了,整個建平侯府和鄭侯府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景安帝知道,他素來行事機敏果決,此事辦得不錯,至少削減了沈昭瑞的部分羽翼。
景安帝平靜的點了點頭,轉了話鋒,“火涇城外的情況如何?”
暗衛統領蹙眉,“他手中剩下的雷厲軍已經把火涇城團團包圍住。”
七萬雷厲軍,是祥王沈昭瑞設法從李將軍的手中得到的兵馬。
景安帝已料到這樣的狀況,嘆息一聲,“從梧城調的援軍什麼時候能到?”
暗衛統領眸色中有隱憂,“眼下最快也得一個時辰才能到。”
從梧城到火涇城,有一天的路程,他們收到沈昭瑞有所動作的消息,便立即派人去梧城調援兵。
六月十四日,這天晚上,皓月當空,火涇城局勢緊張。
祥王沈昭瑞終究還是帶着兵馬到皇宮中來了,過程比較順利,彷彿暢通無阻,因爲他之前有周詳的部署。
皇宮正殿前外,黑壓壓的兩片對峙着的人馬:一是暗軍,二是雷厲軍、禁衛軍。
隊列整整齊齊,軍士們的手裏都拿着武器,此時雖然對立的雙方都按兵不動,但雙方都是一副凜然難犯之態,只等首領一聲令下,他們便交戰開打。
兩片兵馬最前面的人是四個打頭者:
暗軍打頭的人是隨流,還有景安帝手下的一位名叫風寂的得力暗衛。
雷厲軍打頭的人是——郭毅,騎在高大的戰馬上;
禁衛軍打頭的人是——蒙銳,站在地上,身姿挺拔。
他們頭戴盔甲,身穿鎧甲,一身軍裝,威風凜凜,炯炯有神的雙眼目露兇光,看着敵方,赫然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今晚的風也吹得格外慢,空氣也因他們的到來而變得凜凜,氣氛十分寂然,嚴肅的氣氛令人緊張得呼吸不暢。
景安帝面容鎮定平靜,目光雪亮銳利,一身常服,坐在正殿內的龍椅上,由於他的病還沒有完全康復,是以他的臉色略顯蒼白,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身上懾人的帝王氣勢。
正殿內還站着其他人,暗衛統領、瑾王宋歸庭、內務府總管大臣王公公、德妃……
沉默許久的景安帝瞧了眼殿外密密麻麻的兵馬,忽然沉聲開口打破這寂然的場面,“時辰已經差不多了,你還不肯現身麼?”
雖然景安帝的身子還比較虛弱,但他的嗓音中氣十足,很有氣勢,令人心生敬畏。
景安帝的話音剛落不久,一個身穿玄衣的男子從密密麻麻的雷厲軍中走出來,步伐穩健,不疾不徐地步入正殿內。
祥王沈昭瑞沒料到景安帝還活生生的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他還以爲景安帝已經闔目長辭,命已歸天。哪怕是這樣,他也覺得沒有關係,因爲現在的他已經穩操勝券,景安帝不過是在他面前苟延殘喘。
沈昭瑞面色冷酷,語氣譏誚的揚聲道,“景安帝,幾日未見,想不到你的身子變得更加硬朗了。”
面對他的疏離淡漠,景安帝意料之中,臉色平靜,“是啊,讓你失望了,事實證明,朕的大限還未至,閻王爺不會收朕。”
緊接着,景安帝輕笑一聲,平靜從容的掃了眼外面密密麻麻的人馬,轉而把目光落在沈昭瑞的身上,不急不徐的道,“倒是你,你本應在前往泖州赤水河的路上,卻去而復返,還帶着這麼多賓客一道返回,就是爲了專程來看看朕的身體是否還康健麼?”
景安帝是一個常常發號施令之人,見多了大風大浪,就算現在大敵當前,他也依然泰然自若,甚至他身上的震懾氣勢令人驚惶。
沈昭瑞的目光暗沉,說話的口吻冰冷,“不錯,景安帝,看見我帶着這麼多賓客回來,不知你是何心情,可還歡喜?!”
景安帝勾了勾嘴角,諷刺的道,“爲了今日,想必你已經部署了許久,此情此景,定然是你日思夜想的情景。”
沈昭瑞直截了當的開口,“不錯,事到如今,你我再多說下去不過是在浪費口舌罷了!眼下整個皇宮周圍都是我的人馬,沈暮綏,這麼多年來,父子之情還是有的,只要你肯束手就擒,乖乖的擬旨禪位於我,我會留你一個全屍,不過,就算你不願意擬旨禪讓皇帝位,事已至此,我也照樣勝券在握,勢在必得,只是,恐怕屆時我究竟會怎樣處置你,可就不好說了,所以,你可要細細斟酌斟酌,再下決定。”
景安帝,名暮綏,字晝華。
自景安帝登基以後,再無人敢毫無尊卑地直呼他的大名,更不敢稱呼他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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