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有一個强大的祖国,不错吧? 作者:未知 十二月十日。 南美。 鸽伦比亚。 一座相对偏僻的小县城中。 “决战了么?” 杜南看着手裡的报纸,叹了一口气。 地处偏僻,信息传递慢。 此时他手裡的报纸,還是小半個月前的美国报纸,其主要內容是盟军西线最高指挥官更换为麦克阿瑟将军,以及征兵广告,战争债券广告。 为了避免影响士气,美国人并沒有在新闻上报告战争局势,以及庞大的战争财政负担。 但作为前中统一员,而且曾经還是实权中层领导,长久的情报工作,杜南有着非常敏锐的嗅觉。 他从蛛丝马迹中嗅出了真相。 前线大战之际,在沒有大事件的情况下,突然换帅,再结合最近市面上各种商业信息,盟军必然是准备发动大规模进攻。 而且是强攻。 正面进攻德国人的防线。 不然,他区区一個局外人也不可能知道,盟军想要隐瞒,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瞒住德国人,但瞒住他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再综合之前盟军在新闻刊登的战报,以及只有只言片语泄露出来的东线局势,很轻易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 這次正面硬碰硬的战斗,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盟军赢了,那就会一路凯旋,兵锋直至柏林,德意志消亡,盟军输了,那德意志将统领欧罗巴大陆,大英帝国将成为歷史。 “哎···”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东方,投向那個他的家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对比惨烈的盟军,還有处于两面夹击的德意志,此时的自家,俨然是座山观虎斗,无论谁输谁赢,都是赢家,稳稳当当立足亚太地区。 多年来,众人奋斗的梦想已经实现了,甚至比梦想還要更进一步。 不,远远不止一步,甚至都角逐世界了。 只是·· 這些事情,和他沒有关系了。 他只是一個被迫流落异乡的丧家犬, 好在几年中统实权生涯,他腰包鼓了不少,虽然抗战后,军统崛起,中统权力旁落,但那时候他早已积累了不菲的资产,而且全部换成外币和黄金。 但也正是因为战前中统生涯,他不得不逃离家乡。 当年,中统的主要敌人可是···· 至于抗战期间, 因为好友的扶照,他转入军统,和日本人斗過,凭借出众的能力,還有一些收获,可惜因为曾经中统身份,他只落得一些口头与虚名嘉奖,捞的机会很少。 拿着报纸,顺着破旧脏乱的街道,他走向在這裡居所。 突然, 他遥遥看到了一個身着中山装的人走了過来,身影隐约有些熟悉,他眨了眨眼睛,愣神间,那人已然冲了過来,欣喜若狂的对着杜南打招呼: “哈哈,南兄!居然能在這裡见到你。” “德能?!” 杜南也当即大喜: “哈哈,你怎么也来這裡了?” “来来来,我請客,咱们今天不醉不归!這回我可是东道主。” 他当即拉着這人往街道走去。 来人叫钱德能,是他的至交好友,曾经担任過军统高级人员,而且是戴局长的心腹,深得信任,是他能从军统转入军统的核心原因。 也是他唯有的交心好友了。 他们這种职业,见惯了利益与背叛,能有一個至交好友真的不容易。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钱德能也十分开心。 两人随后一同前往当地一個华人开办的餐馆,走进了包厢,不一会,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好菜,還有几瓶国内进口的茅台好酒。 “這裡居然有正宗的下河帮川菜。” 先与好友碰杯,然后一口水煮肉片下肚,钱德能直呼畅快。 山城待了六年之久,他爱上了下河川菜,但因为任务,他不得不在国外行走,已经很久沒有吃到了。 尤其是和好友一起。 這裡是格伦比亚,南美混乱国度,而且是一個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能吃到如此正宗的川菜,大厨级别的,属实让他惊讶。 “德能兄也到這南美从商了?” 看了着成功商人打扮的好友,杜南打开了话匣子。 “从商···” 钱德能突然笑了笑,回答: “算是吧,我现在从事的任务算是商业类型的。” “任务?!” 杜南一惊。 据他所知,好友一年多前去执行任务,而且是戴局长亲自指派,但如今果脯早已名存实亡,而戴局长,也夹着尾巴跑路了。 凭借对自己人的了解,杜南甚至能猜出好友去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必然是去收买,刺探那边根据地的核心人物。 “不对。” 随后杜南敏锐的认识到不对劲。 他在中统任职时期,就和那伙人斗争了很久,很清楚那群人的实力,最近实力大增,鬼子的机密情报都随手拈来,果脯那点秘密在他们眼裡怕不是透明的。 好友不可能還在执行一年多前的任务。 所以···· “你投靠他们了?” 杜南目光一凝,手则是直接握住了腰间的枪把。 中统时期,他的主要对手就是那群人,虽然只是一個小中层,但也参加過几次抓捕行动,当时对方很弱,被他们破坏了不少行动···· “還是說,你被抓了,所以不得不帮他们做事?” 杜南警惕的四下环视。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他对自己好友的认识,是绝对不可能投靠那伙人的,双方的理念有无法调和的冲突。 “這裡就我一個人,不用紧张,我也不是来抓你的,這次来是来管理监督一架矿产公司,遇到你,真的是一個意外。”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钱德能笑了笑,一边吃,一边說: “不過,你想的也沒错,我在为我們曾经的敌人做事,但我是自愿的。” “为什么?” 杜南目光依旧警惕的扫過四周,手也依旧紧紧握住腰间的手枪。 害人之心不可有,這句话不太适合他,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這句话他从来不会落下,哪怕是至交好友,他也时时刻刻警惕。 這一点,两人相同,所以才能成为真正的好友。 所以他才不明白。 为何好友替那伙人干活。 怎么想,都不可能。 很难想象,一位纯粹的,遵从利益之人,居然会和那群以理想为目标而奋斗的人在一起,虽然他不得不承认,那伙人宣扬的理论确实很吸引人。 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我們是同一期毕业的吧?” 钱德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沉默了一会,然后看向窗外,开口道: “嗯。” 杜南点点头。 两人都是果脯办理的培训班,培训出来的情报人员,两人在那個时候就已经关系不错了。 同时,他松开了腰间的手枪。 经過他的仔细观察,饭馆周围确实沒有潜伏的其他人,再加上眼前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也就不再那么高度警惕。 “当年,我們出培训班的时候,還想着报效民族和国家,必要的时候,可以为這個国家和民族捐躯。” 钱德能继续喝酒,眼神中已然陷入回忆。 杜南的眼神也陷入短暂恍忽,似乎有埋藏久远且深刻的回忆浮现,但很快就恢复冷硬眼神,甚至還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 “可惜。” “那只是年少无知的可笑幼稚。” “那不過是我們被那些被掌权者,既得利益者们愚弄所产生的错觉而已。” “确实。” 钱德能点点头: “放在当初那個时代和背景,這句话可以說沒错。” 說着,他举起了酒杯。 “哼。” 此时杜南已经逐渐放下戒心,也端起了酒杯与钱德能碰杯,一口下肚,接着,狠狠的将酒杯拍在桌子上,冷哼一声之后,提高了语气: “如果不是四大家族肆无忌惮的吞吃,垄断经营,导致官方资本大量亏空,民间资本损失惨重,七七事变前,我們国家何至于只有那么一点工业能力?” “就算比不上鬼子,就算改变不了战争解决,但也不会输的那么惨,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甚至。” “抗战期间,他们吃相比战前還难看。” “咱们的外援物资,飞行员冒着生命危险,穿越世界最高峰运回来的抗战物资,不到一周時間,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黑市上。” “国外援助的资金,七成都被他们吞沒然后转移到国外。” “而且,還出现了在战争期间,前线武器装备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后方钢铁厂居然发生了倒闭,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可笑的是,這群最大卖国贼,居然领了一堆勋章,官越做越大,腰包越来越鼓,而前线的士兵,身体却越来越瘦。” “··········” 說到后面,杜南已然是愤怒到语无伦次。 狠狠的骂了一通之后,他才平静下来: “大同的社会根本不可能存在,人性贪婪,永无止境。” “你看他们那伙人,口号說的好听,内部也有的是贪婪,挟势弄权之辈,当年为了利益,出卖同袍投靠我們的叛徒一抓一大把,当然,确实比我們少很多,抗战表现也比我們好不少。” “但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這一点,确实。” 看着依旧一点也沒变的好友,钱德能笑了笑,点头同意。 “可你为什么?” 杜南收敛情绪,皱起眉头,看向自己好友,再次推测道: “难道,是为了攒点本钱?” 最近那伙人崛起了,经济做的很好,所以很富裕,机会非常多,所以他猜测,好友是为了腰包而加入那伙人的。 “不是。” 钱德能摇了摇头: “因为在最后一次任务中,我找回了自己当年的梦想。” “找回了梦想?” 杜南一愣。 两人的梦想相同,特训班毕业的时候,還一起宣過誓,只不過,现实让两人明白,所谓梦想,其实不過是两人一厢情愿的幻想。 “南兄最近是否有一种感觉,在這裡,越来越好混了吧?” 钱德能看向自己的好友,依旧笑着說道。 “越来越好混了?” 杜南再次一愣,随后也点点头: “确实。” 从百余年前那场战场开始,国内动荡加剧,社会愈发混乱不堪,庞大的赔款下沉至基层,苛捐杂税之下,数量同样庞大的国内底层百姓无以为生。 主动的, 或是被迫的, 人口开始外迁。 虽然南美偏僻,地域贫穷,局势动荡,距离国内遥远,但扎根南美的华人,数量依旧非常庞大,究其原因,其实很苦痛。 绝大部分都是被诱拐,甚至直接抓捕贩卖過来的。 当年,仅仅秘鲁殖民者,就‘进口’了十万计的华工,這些人都从事修铁路,种植园,矿厂等苦活累活,境遇之惨比国内有過之而无不及。 虽然近年来好了不少,但总体而言,依旧处于底层,一旦社会动荡混乱,最受伤的总有他们這群人,社会高层也从未向他们敞开。 但最近,這個情况有了极大的改善。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之前不属于他们的,所谓文明人的公平公正,突然将他们囊括了进来。 他们也变成了文明人。 就比如在這座县城开這個饭馆的华人师傅,就是在最近开起来的,当局甚至主动维持治安,要放在以前,不是說不可能,但成本要高数倍不止。 “原因你应该知道吧。” 钱德能再次问道。 “因为他们····” 杜南点点头。 为什么,他们這群人突然之间被所谓的文明接纳了? 因为他们的家乡强大起来了。 当年那伙人,把敢欺负他们的,之前欺负過他们的人,狠狠的揍了一遍,甚至,敢直接冲到南美洲海岸抓人然后审判,敢直接和美利坚翻脸,歼灭了强大的美利坚舰队。 虽然后者不知道真假,但美利坚吃亏是必然的。 对他们犯罪的,還会遭到通缉。 然后,世界上再也沒有敢随随便便欺负他们的人了。 “有一個强大的祖国,不错吧?” 钱德能笑着說道。 “确实不错。” 杜南再次点头。 即便是他,最近也感受到日子越来越好過了,短短几個月,他在這边混的风生水起,生意也越做越好。今天来這边,其实是考察一座林场。 国内木材价格高企,尤其是优质木材,十分稀缺,他打算分一杯羹。 但最后时刻,他放弃了。 木材生意确实利润的可观,但如果继续和那伙人接触,万一他身份暴露···· “所以。” 杜南看向自己的好友,有些理解了: “你就加入了他们?” 带领自己国家走向富强,是两人刚刚离开特训班时候的梦想,如果是這样,他倒是能理解为何自己好友会加入那伙人。 “是啊。” 两人再次碰杯。 “你之前的身份···” 杜南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担忧。 大同,是不存在的。 当年,他所在的果脯内斗不休,贪污成风,那伙人這方面确实比自己好不少,但也有其他問題,隔三差五就搞個清扫什么的,动不动就要···· 而德能兄,虽然不是中统,但当作为和他同期出来的,也是和那伙人斗過的。 “南兄。” 钱德能笑了起来: “回去看看吧。” “你那句话也有些道理,当年,我們和他们可谓是一百步和五十步,大家都好不到哪裡去,存在一大堆問題,但那时候,我們都忽略了双方最大的差别。” “我們一直在踌躇不前,甚至在退步,而对方一直在进步。” “就像现在,他们变得如此强大,而我們悄无声息间就消失了。” “至于所谓的靠援助,我們当年受到的援助還少么?结果呢?七成美援进了私人的账户,哦,還是美国银行的账户。” “而对方,把所有援助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有問題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面对問題却不去解决。” “安全問題,你也大可放心,過去的事,已经過去了,你不在通缉名单裡。” “回国么····” 杜南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