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5.間桐髒硯

作者:刺猿菌
一眨眼的功夫就從視線裏消失了,只留下了漸行漸遠的摩托車的咆哮聲,韋伯他們呆呆地佇立在當場聽着摩托車的聲音。一直在側耳傾聽排氣聲的Rider點了點頭,露出會心的表情。

  “摩托車……嗯。還真是個好東西。”

  “——你,在敗了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由於戰鬥的餘韻而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怒氣衝衝地質問Rider的韋伯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於是變得很沮喪。

  “喂,Rider……我們到底怎麼回去啊?”

  “啊,那。只有走回去了。”

  “……是啊。”

  在黑暗之中。韋伯望着遠方閃耀着燈火的新都。深深地嘆了口氣。

  ············

  間桐,髒硯——

  眼前是隻聞其名從未見過其人的間桐家的幕後黑手,言峯綺禮的意識不由得轉換到臨戰狀態。

  巧妙地選擇佇立在夜晚街道上明亮光線無法照徹的死角的矮小身影。雖然容貌很乾枯衰老,可是與之相反這個老人卻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存在,時臣屢次對自己這麼說起。雖然表面上對外宣稱已經隱退不問世事了,可是暗地裏利用魔道的祕術延長自己的生命,統治間桐家已經達到好幾代的怪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身爲Master的雁夜要危險得多,是需要特別注意的一個人物。

  “言峯綺禮。我聽說你是那個特別頑固耿直的璃正的兒子,是嗎?”

  “確實如此。”

  聽到這個嘶啞的聲音問起,綺禮點頭表示同意。

  “哼——太意外了。經常有人說雞窩裏飛出金鳳凰,確實如此啊,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會生出你這樣老奸巨猾的兒子。”

  “你到底有什麼事,間桐髒硯。”

  綺禮無視老魔術師的挑釁,質問道。

  “你明明應該是雁夜這一方的,爲什麼偏偏要躲在這裏偷聽呢?”

  “什麼啊。我這麼做只不過是出於父母擔心自己孩子的一片苦心罷了。我想親眼看看雁夜這孩子到底找到了一個怎樣的幫手。”

  故意裝得跟那種好爺爺一樣微笑着,可是那個像骷髏一樣乾枯的容貌之中明顯有異於常人的地方。看起來,很明顯根據他的臉的構造是不可能有這種笑容的。

  “你爲了討好雁夜而對他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好像是打算除掉遠阪家的兒子啊。”

  “確實如此。那個男人殺了我父親——”

  “別說了。那種謊言不要再說第二遍。”

  埋在皺紋裏深陷的眼窩,閃耀着炯炯有神的光芒注視着綺禮。

  “言峯綺禮,你太過於賣弄自己的小聰明瞭。你竟然敢瞞着遠阪暗自行動實在是太過大膽了。當你說要除掉時臣的時候,從那刻起你根本無需藉助雁夜之手來殺他,你肯定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吧——我還沒有老到老糊塗的地步。你雖然可以騙得了雁夜,可是別想騙到我。”

  “……”

  心裏暗自把對這個老魔術師的評價進一步提高,可是綺禮仍然裝得很平靜的樣子。

  “你的目的不是在於遠阪家的兒子,而是在於雁夜本身。對嗎?”

  “……您要是這麼懷疑我的話,爲什麼不勸阻雁夜?”

  嘎吱嘎吱像是蟲羣在嗚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過了一會兒,綺禮才明白這是這個老人壓抑的笑聲。

  “嗯,該怎麼說呢,可以說只是出於我的好奇心吧。我想看你到底是採用什麼手段來‘毀壞’雁夜的,對這一點我很有興趣。”

  “……髒硯,看着爲了間桐家奮鬥的雁夜的勝算被一點點的毀掉,這可以嗎?”

  “雁夜的?勝算?哼,那種東西從最開始就不存在。那種廢物要是能奪到聖盃的話,過去的那三場廝殺就都是鬧劇了。”

  “我不太明白。間桐家,不也是很渴望得到聖盃的御三家之一嗎?”

  聽到綺禮的問題,髒硯在鼻子裏冷笑了一下。

  “在我看來,遠阪家的兒子以及艾因茲貝倫家族的那些傢伙們都是蠢貨。如果對於上次的最後一戰記得很清楚的話,就會明白這第四次聖盃戰有些奇怪,就該對此表示警戒。

  我從最開始就看破了這次的戰鬥。事實上,從戰鬥一打響,看看Caster那個不成器的樣子。很明顯招來的不是英靈而是跟英靈相差很遠的惡靈,聖盃戰爭的系統毫無疑問已經開始出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首先我們要弄清楚這個問題。”

  大概這個超越了人類常識的怪人,在每次聖盃戰爭爆發的時候都置身其中吧。甚至連身爲前任監督者的言峯璃正都不知道的事情,這個間桐髒硯卻已經掌握了。

  “那麼到底爲什麼讓雁夜和Berserker參與呢?要是你只打算袖手旁觀的話,爲什麼連Servant都準備好了呢?”

  “不是,雖說有些令人懷疑的地方,不過好歹是六十年一度的大慶典。看着小孩子們在那兒胡鬧也沒有什麼意思。所以我找到了一個自己獨有的享受這件事的方式。”

  髒硯用有些滑稽的口吻說道。他的嘴角咧得更歪了,滿而都是笑容。

  “當然,假如那個不成器的傢伙真搶到了聖盃,那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話雖如此,我實在是沒有耐性。

  看到那個背叛我的雁夜苦悶的樣子,說真的——還真是看不夠。我既有祈盼間桐家勝利的願望,可是又被想看到雁夜一敗塗地窮途末路的樣子的這個念頭所誘惑。真是太難抉擇了。”

  髒硯的嘶啞笑聲對於綺禮來說實在是刺耳。要是這次相遇是在戰場上,雙方不是用語言而是真刀真槍地生死搏鬥的話該多好啊。雖然明明知道對方是非常危險的老魔術師可是仍然忍不住這麼想。看來對於綺禮來說,間桐髒硯這個人的存在已經到了如此難以容忍的地步了。

  “你……想看自己的親人的苦惱,竟然渴望到這個地步嗎?”

  對於拼命掩蓋自己內心真實表情的綺禮的質問,髒硯好像故意取笑似地揚了揚眉毛。

  “啊,還真是意外。我還以爲要是你的話倒是可以理解我的愉悅呢。”

  “——你說什麼?”

  “我雖然看起來已經老了。言峯綺禮,我的鼻子可還是很敏銳的喲。你身上具有和我一樣的味道。就像被雁夜這塊腐肉所吸引而爬到這兒的蛆蟲一樣。”

  “……”

  綺禮默不作聲,慢慢地從法衣裏面拔出黑鍵。

  因爲他明白現在已經不能靠道理來說服,到了和這個老魔術師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的地步了。現在髒硯已經瞅準了這個時機。那是已經賭上了性命的絕地,要是想保證要害不被擊中的話,只有採取冷不防從正面迎頭而上這個必殺技。

  現在間桐髒硯已經越過了這條線。他不是用腳而是用語言。

  可是髒硯仍然用悠然自得的微笑面對綺禮發出來的冷冷的殺意。

  “……哦?我是不是有些對你估計得太高了。我還以爲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同好呢。看起來你對自己的無恥還是會感到有些羞恥心的——哈哈,實在是太青澀了。你是不是以爲這像是沉浸在自慰那樣不能見人的事裏而感到羞愧呢?”

  既沒有示威也沒有警告。在甚至連準備工作都看不到的瞬間,綺禮從左右兩個方向擲出去兩隻黑鍵,好像要把這個老頭的身體弄成串燒。

  可是,面對白刃相加髒硯仍然沒有任何動搖,顯得非常從容,這並不是在虛張聲勢。在將要被兩把刀刃刺穿的瞬間,老魔術師的輪廓簡直像是泥塑一樣融解掉了,再次恢復成藏在角落裏的形狀不明的影子。

  綺禮全身都警戒起來,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好像很高興的嘲弄聲。

  “啊,好可怕好可怕。雖然很年輕,不過畢竟是教會的走狗。要是取笑的話肯定會危及到性命的。”

  綺禮又拿起一個黑鍵,凝視着黑暗中蠢蠢蠕動的影子。

  剛纔看起來差點就要刺穿間桐髒硯的肉體難道是幻覺嗎。或者說間桐髒硯的肉體本身就不存在——在這個老奸巨猾的老魔術師身上,什麼超乎常理的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如果因爲這樣的小事而驚訝的話,根本就擔當不了代理人的職務。

  “真是的,下次見吧,小夥子。爲了下次見面的時候和我平分秋色,你一定要好好養養你自己的本性。哈哈哈哈……”

  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鬨笑聲之後,髒硯的氣息融人到了黑暗之中,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拿着刀像稻草人一樣佇立着的綺禮的身影。

  “……”

  綺禮非常焦躁,把失去了目標的黑鍵扔在了屋頂。

  沒想到這個老人竟然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怪物。沒有讓他繼續存活的道理。

  早晚有一天必須除掉的仇敵。對於間桐髒硯他有這種確信。

  ············

  爲了不去注意逐漸變黑的夜色,間桐鶴野今天晚上仍然繼續沉浸在酒精裏。

  昨天晚上沒有任何事發生,很平穩地就渡過了,可是現在卻覺得非常可恨。變得風平浪靜的大海肯定會有海浪從後面打過來。昨天晚上沒有任何危險的事發生,平淡地過去,意味着今天晚上肯定會發生危險的騷動。

  對於連日來威脅着冬木市夜晚的怪異事物的原形,鶴野當然很清楚。他是繼承了名門望族間桐家的嫡長子,曾經爲了探求聖盃的影蹤從遙遠的過去就開始遠征的偉大血脈的末裔。其實他本來應該作爲當事人之一參加這場令人慘不忍睹的戰爭的。

  可是他卻背棄了這個屬於自己的責任而整日沉浸於酒精當中,對於這樣的自己鶴野沒有任何羞恥的感覺。他反而認爲自己跟弟弟雁夜比起來,這是理所當然應該採取的態度,鶴野可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這樣斷言。

  很久以來一直被間桐家逐出家門的雁夜爲什麼現在要回到家鄉,並且參加聖盃戰爭呢,對於這點鶴野一直無法理解。他甚至也不想弄明白。不管怎麼說因爲弟弟回心轉意,自己是無論怎麼感謝他也不爲過的。要不然的話,被弄成那副樣子被迫參加聖盃戰爭的就不是雁夜而是自己。

  回想起被雁夜通過召喚陣召來與之籤契約的黑色怨靈一樣的身影——爲了遠離那個時候的恐怖,所以只有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一旦想到類似那樣的東西還有六個,在現在這樣的夜晚一邊吞噬着血肉一邊自相殘殺,讓人怎麼還能保持清醒呢。如今的冬木市簡直是地地道道的魔界。如果想在這樣的地方繼續保持平靜的精神存活的話,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酒精。

  獨生子慎二以遊學的名義去了國外,鶴野實在是不想留在現在的冬木市。可是。他沒有可以離開間桐宅邸的理由。在地下的蟲庫裏調教遠阪家過繼給自己家的小女孩,把她訓練成足以成爲下任問桐家家主的人物,這是髒硯交給他的任務。

  對,作爲間桐家的當代家主,鶴野已經很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本來在這次的聖盃戰爭中髒硯原來的方針是坐山觀虎鬥。反正雁夜不過是那個老魔術師手裏的玩具而已。現在間桐家唯一走着正道的只有鶴野一個人。並不是說魔術迴路的個數多少的問題。即便自己的能力只能夠打敗一個小孩子,可是鶴野仍然堅信自己走的纔是真正聯繫間桐家的未來的道路……

  他這樣說給自己聽,然後一邊鄙視着弟弟,一邊大口大口地往胃裏灌酒。

  成爲間桐家的魔術師,也就意味着成爲背後主謀——髒硯的傀儡。正是因爲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對於一度離開家門,現在卻愚蠢地主動回來成爲刻印蟲苗牀的雁夜一點同情也沒有。他本來對於弟弟就沒有什麼骨肉之情。明明有比哥哥優秀很多的才能,可是卻把間桐家歷代揹負的被詛咒的命運硬塞到鶴野一個人身上,離開家門而去,對於這樣的男人事到如今讓自己如何對他報以同情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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