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這就是衛宮切嗣
“喂……”
“你被乘坐小船的一百人拉住,要求先修理這條船。你會怎麼辦?”
“這……可是……”
眼前亮起炫目的閃光,隨着炸彈的爆炸,一百人化爲了海中的淤泥。這就是衛宮切嗣的作法。和他向來的風格一樣,貫徹了殺戮。
“——正確。”
“這不對……不可能!”
哪裏正確了。
生還了兩百人,而爲此犧牲了三百人——這下天平的指針逆轉了。
“不,你的計算沒有錯。你確實爲了拯救多數而犧牲了少數。好了,下一個問題。”
沒有理會切嗣的抗議,遊戲的主人繼續說道。
一百二十人和八十人被放在天平上。切嗣虐殺八十人。
接下來是八十人和四十人。“魔術師殺手”爲四十人送了葬,他們的每一張臉都是自己所認識的,那是曾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人們的臉。
六十人和二十人——
二十五人和十五人——選擇還在繼續。犧牲還在繼續。屍山越堆越高。
“這……就是你想讓我看的東西?”
對於這低級的遊戲切嗣直犯惡心,他向那個自稱”聖盃的意識”的東西發問。
“是的,這就是你的真理,衛宮切嗣的內心作出的回答,也就是聖盃作爲願望機必須實現的願望。”
“不對!”
看着被染紅的雙手,切嗣慘叫道。
“這不是我的願望!我希望能有除此以外的方法……所以我只有依靠‘奇蹟’……”
“你沒能認知的方法不可能包含在你的願望內。如果你希望拯救世界,就只能用你已經認知的方法來實現。”
“開什麼玩笑!這……又算哪門子奇蹟!?”
“就是奇蹟。你所期待的卻又無法憑個人實現的願望,將會以人類無法完成的巨大規模實現。這不是奇蹟又是什麼呢?”
剩下五人,全都是對切嗣來說最重要的人。但他還是必須做出選擇,是救兩個人還是三人個。
他絕望地慘叫着扣動扳機,擊中了衛宮矩賢的臉。娜塔利雅?卡敏斯基的腦漿也頓時四濺。
“你想……降臨現世,對全人類……做出這樣的事?難道這就是爲我實現理想嗎?”
“正是。你的願望最適合聖盃的形態。衛宮切嗣,你簡直太適合‘世界上所有的惡’這一名號了。”
剩下三人,是救一個還是救兩個。切嗣用顫抖的手握住了刀柄。
淚水已經枯竭。帶着如同鬼魂一般空洞的目光,切嗣撕裂了久宇舞彌的身體。重複着,重複着揮下匕首。
就這樣,世界上只剩下了兩個人。
不必再放在天平上稱量了。無需計算的同等價值。這是用四百九十八條人命換來的,最後的希望。
完成了這一切的切嗣終於舒了口氣,他彷彿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被包圍在火爐的溫暖中。
令人懷念的,平靜而溫暖的房間裏,“妻子”和“女兒”綻開笑顏。
也就是說,這纔是——他所尋求的,安穩的世界。
不用再去爭鬥,也不用去傷害誰。完完全全的樂土。
“你回來了,切嗣。你終於回來了呢!”
帶着滿臉的喜悅,伊利亞絲菲爾用小手抱住了父親的脖子。
在大雪紛飛的最北端城市,有這樣一份安寧。
染血的生涯,在最後迎來了這樣令人不敢想像的溫暖。
如果這樣平和的兒童房間就是世界的全部,那就不會發生任何爭執與糾葛了。
“——對吧?明白了?這就是聖盃爲你所成就的願望。”
愛麗絲菲爾對正沉醉在幸福中的丈夫微笑道。
只要向聖盃祈禱就行了。
祈禱妻子復活,搶回女兒。
在無限的魔力面前,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奇蹟。
剩下全都是幸福。在這顆一切都被毀滅的星球上,最後的三個人類,應該就能這樣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已經沒法去找胡桃樹的樹芽了呢……”
窗外不再是白茫茫的雪景,只剩下了捲起漩渦的黑泥。眺望着這般景色,切嗣自言自語起來。這時,伊利亞絲菲爾笑着對他搖搖頭。
“嗯,不要緊。伊利亞只要能和切嗣還有媽媽在一起就夠了。”
撫摸着懷中最爲疼愛的女兒的頭,切嗣的淚水奪眶而出。
“謝謝……爸爸也最喜歡伊利亞了。只有這點,我敢發誓,真的……”
他的雙手沒有停止行動。彷彿它們不受大腦支配,如同被設定的機械一般,切嗣將Contender的槍口,抵在了女兒小小的下巴上。
“——再見,伊利亞。”
少女的頭部,隨着槍聲爆裂開來。
切嗣淚溼的臉頰上,沾着帶有銀色髮絲的肉片。
愛麗絲菲爾慘叫起來。她瞪大雙眼,頭髮散亂,瘋狂而忘我地大喊。
“什麼——你幹了些什麼!?”
切嗣將如同猛鬼一般衝上前來的妻子壓倒在身下,用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
“聖盃,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不管這具軀殼內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但與身體共存的愛麗絲菲爾的人格卻依然真實存在。女兒被殺的絕望和痛苦,以及對殺死女兒的丈夫的憎恨,都毫無疑問是愛麗絲菲爾真實的感情。
切嗣徑直注視着她,接受了這一事實,同時使出渾身力氣掐住了妻子的脖子。
“……你,在幹什麼……爲什麼拒絕聖盃、和我們……我的伊利亞……爲什麼,你要這樣!?”
“——因爲,我——”
從喉嚨中擠出的聲音如此空虛,就像一陣吹過空洞的風。沒有悲傷,沒有憤怒。這是當然,衛宮切嗣的心裏已經空無一物。捨棄了自己所追求的奇蹟,也放棄了與初衷完全相悖的利益。此刻他的心中,不可能還留有什麼東西。
“我要——拯救——世界。”
只有一點,那是貫徹到最後的信念。但這句話爲什麼聽起來這樣空洞。
愛麗絲菲爾凝視着切嗣,她雪白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無論何時都帶着慈愛和憧憬注視着他的緋色雙眸,此刻也染上了詛咒和怨恨。
“——我詛咒你——”
優雅而纖細的手指抓住了切嗣的肩。從深深陷入皮肉的五指,流淌出黑色污泥。
“衛宮切嗣……我詛咒你……痛苦……悔恨直至死亡……絕對,不原諒你……”
“啊啊,隨便。”
染滿憎惡的污泥通過血管流向心臟,滲透到這個失去一切的男人的靈魂中。但即便如此切嗣還是沒有放手,他甚至忘記了臉頰上淚水的含義。他一邊絞殺着黑裙女子,一邊訴說道。
“沒關係。我說過——我會揹負着你。”
顫抖的手摺斷了女子的頸椎。
再次,場景發生了變化。
——侵入了深層精神的幻境,回顧時才發現那只是一眨眼工夫。
等回過神來切嗣才發現,他正站在原先的大道具倉庫中。
右手還握着尚未扣下扳機的Contender。而眼前的,是一動不動保持着跪姿不省人事的言峯綺禮。
切嗣擡頭望向天花板,注視着依然在向下滴落灑滿地面的黑色泥土。切嗣是與綺禮同時沾上那泥土的,那麼此刻他應該也看到了相同的東西吧。
如果那泥土真的是從聖盃中溢出的話——聖盃應該就在上面,禮堂的舞臺上,可以肯定,降臨儀式仍在進行。
必須抓緊時間。
綺禮恢復了意識想要站起身,卻被切嗣抵在背上的槍口阻止了。
立刻明白了情況的綺禮對戲劇性的結局報以苦笑。經過剛纔那樣慘烈的生死較量,沒想到最後勝負的關鍵卻在於誰先醒過來這一偶然因素。
還是說,難道——憑自身意志先終結噩夢的人,纔會先醒來呢。
“……太愚蠢了,我無法理解。爲什麼要拒絕它?”
低沉的,充滿了憤怒和憎恨的聲音。這是衛宮切嗣第一次直接聽到言峯綺禮的聲音。
“……難道你認爲接受了那東西會有什麼好處嗎?”
嘶啞而疲憊至空洞的聲音。這也是言峯綺禮第一次直面衛宮切嗣的聲音。
二人都與聖盃中的那東西有了接觸,並理解了其真實身份。切嗣與那個自稱聖盃意識的東西的交流,都被綺禮看在眼裏。對於切嗣的選擇,綺禮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
“你這傢伙……拋棄了一切,犧牲了一切,終於走到這一步!卻又爲什麼要拒絕唾手可得的東西!
“那東西會用巨大的犧牲換來並不那麼值得的成果——僅此而已。”
“那就讓給我!”
就在這時,綺禮對於衛宮切嗣——這個曾經或許和自己很相似,但現在與自己完全相反的男人,從心底感到憎惡。
“對於你而言不需要的東西對我卻是有用的!那東西……如果那樣的東西會出現,那我肯定能不假思索地給它答案!”
綺禮明白切嗣的意圖。這個下定了決心,甚至以殺死最愛的人的方式來拒絕願望機的男人接下來要做什麼,綺禮很清楚。而他不允許他這樣做,爲此,他願意賭上自己至今爲止的人生。
“求你了,別殺它!它渴望自己生命的誕生!”
在連回頭都不被允許的情況下,神父激動地祈求着。暗殺者用冰冷的目光低頭注視着他。
“啊啊,你真是——笨到不可理喻。”
手指滑向扳機,撞針將30.06springfield狙擊槍彈射出槍膛。
剎那間的火光與轟鳴。
準確無誤的一發,切嗣從背後射穿了言峯綺禮的心臟。
············
Saber走在如煉獄般燃燒着的烈焰中。
Berserker給她造成的創傷已經遠遠超出了自我再生能力可以治癒的範圍。原本鋥亮的白銀之鎧,也在Berserker的無數攻擊下染上了黑色的污跡。失去了血色的皮膚蒼白得如同白紙一般。雙膝無力,腳踝顫抖,呼吸急促,每踏出一步都會有種幾乎令她失去意識的疼痛襲遍全身。
即使步履艱難,Saber依然沒有停下前進的步伐。
她還揹負着責任,揹負着身爲王者必須實現的諾言。爲了實現這一諾言,現在只剩下一個方法,那就是得到聖盃。所以她必須前進,鞭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咬緊牙關向前走去。
終於到達了一樓。通過入口,推開大門,出現在眼前的是空曠的音樂禮堂。而正面的舞臺中央,閃爍着奪目金色光芒的聖盃,正漂浮在烈焰的包圍中。
“啊……”
一眼就能明白,這毫無疑問就是自己渴望得到的聖盃。
人造人的肉體還原爲無機物煉成的黃金容器。其過程Saber無從得知,便從眼前的光景她也已經能夠察覺到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她是“器的守護者”,決心要將聖盃交於切嗣與Saber。如果“器”可能被他人奪去,在那之前她必定會挺身而出以死守護聖盃。而現在的儀式現場沒有出現愛麗絲菲爾的身影,聖盃在一隻無形之手的操縱下即將降臨。
“愛麗絲菲爾……”
回憶起她的音容笑貌,Saber哽咽着咬緊了嘴脣。
以寶劍發誓要守護她,卻沒能做到。自己違背了誓言。
就像自己沒能拯救親愛的祖國那樣
就像沒能化解朋友的痛苦那樣。
自責與屈辱撕裂着她的內心。Saber腦中一閃而過的,是那個常年被積雪覆蓋的城市,以及交換誓約時愛麗絲菲爾的話語。
——Saber,要得到聖盃。爲了你,和你的Master——
“……是,至少我會遵守這個諾言。只有這個諾言……”
是支撐着現在的Saber的一切。
此刻她依然執着於手中的寶劍,依然在呼吸,心臟依然在跳動。這一切,都因爲一個理由。
Saber向前踏出了堅定的一步。就在這時。
“——太慢了Saber。就算被養熟了的瘋狗反咬一口,也不該讓我等這麼長時間。”
一個令人絕望的金黃色身影佇立在觀衆席間的通道中央,阻擋了Saber的去路。
“……Archer……”
“呵呵,別做出這種表情。我知道你眼饞我的財寶,但還是收斂一點爲好,這樣露骨的表情實在欠缺品味,就像一隻餓了好久的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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