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二·帝光
一聲巨響從上方傳來，像是什麼堆得高高的東西轟然倒塌了，或者是一場小型爆炸。
正在上樓的渡邊管家被這動靜嚇了一跳。他暫時拋棄了管家必要的禮儀，飛快地竄上了最後幾階樓梯，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傳出聲音的房門前。
在尚且十分陌生的小少爺臥室門前，他極其短暫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冒犯的直接推門，而是用指節敲了兩下，詢問。
“楠雄少爺，您沒事吧？”
……
沒有動靜。
渡邊管家在門前靜立等待……雖然只有短短几秒而已，然而對於擔心裏面情況的他來說，這幾秒時間已經足夠漫長了。
就在他決心不顧主人隱私直接開門的同時，房門打開了。
近距離看到開門的少年，渡邊管家一愣。
作爲赤司家的總管家，他當然看過家主收養的這位小少爺的資料和照片，不過和真人面對面還是頭一回——白皙的膚色，精緻的五官，還有一頭偏粉色的紅髮——如果不是頭髮顏色略有不同，以及面前的小少爺戴着一副眼鏡，他恐怕會以爲自己看到了徵十郎少爺！
這，這這……
“請問……”
就連聲音也很像……不，更像了！簡直就像是同一個人的聲音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渡邊管家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對自家老爺十分不敬的猜測。
“請問有什麼事嗎？”
少年的問話打斷了他內心的瘋狂波動。
雖然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下，強大的職業素養還是讓渡邊管家很快回過神來。
“抱歉，楠雄少爺，我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
說到一半，渡邊管家就噤了聲——小少爺就站在臥室門口，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樣子，身後的房間一覽無餘，沒有任何異狀。
“什麼聲響？”
——聽到小少爺的反問，一時之間，渡邊管家懷疑剛纔聽到的聲音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呃，也許……發出聲響的不是這間房間，而是旁邊的其他幾間？但是剛剛那麼大的動靜，小少爺真的什麼都沒聽到？
似乎是看出了他內心的迷惑，少年微微仰着頭，隔着有色鏡片而看不清瞳色的雙眼直視着他，用平淡的語氣道：“這裏一切正常，我沒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
好像是被什麼十分有信服力的東西擊中了，渡邊管家有那麼幾秒鐘的恍惚，他不自覺地跟着重複了一遍：“一切……正常？”
“啊，一切正常。”
“……我明白了，楠雄少爺。”
確實，現在已經是早餐時間了，爲了確認還在二樓的小少爺的狀況，他才上樓……嗯？似乎有什麼不對？
算了，那不重要。
渡邊管家很快把腦中的違和感放在了一邊，他見小少爺還穿着睡衣，便提醒：“今天是您來這個家的第一天，老爺和徵十郎少爺都在等您一起用早餐。”
少年安靜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
目送這名負責的管家下了樓，少年——齊木楠雄關上了房門。
關於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赤司家主宅，或者更大一點說，這個世界——姑且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去一點。
十分鐘之前。
齊木睜開了雙眼。
‘陌生的天花板……’
——打住。
陌生是理所當然的，不陌生纔有鬼了，因爲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世界。
齊木掀開被子，在同樣陌生的牀上坐了起來。
雖然大家應該都有所瞭解，不過姑且還是要先介紹一下——齊木楠雄，是個超能力者。
這裏的“超能力”指的並不是電視節目裏常有的那種“讓湯匙彎曲”或者“看透箱子裏是什麼東西”之類的魔術表演，也不是熱血戰鬥漫裏的那些成型能力體系。嚴格來說，齊木更加貼近於傳統的“超能力者”的印象，唯一的不同在於——他的超能力實在太多了。從基礎的飛行、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透視、瞬間移動等等，再到幻想系的時間回溯、念力、石化、變身，最後是偏向意識的心靈感應、意念控制、預知未來……不需要修煉，也不需要辛苦獲得，這些都是齊木與生俱來的能力。
硬要說的話，就連齊木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超能力，當然，他也沒有費心去計算過。因爲自出生以來，他擁有的超能力數量一直在持續不斷地增加，同時強度也在逐漸變大，以至於現在他必須要戴着抑制器來壓制超過百分之九十的超能力——不然光是一個意念控制，就能讓他在心念一動的瞬間改變整個世界。
至於齊木的超能力最終會成長到什麼程度……誰知道呢，沒準等到他成年之後，毀滅世界只需要動一動手指就能做到。
如果是熱血少年漫的話，這種bug級別的超能力者一定不會是正面角色，多半是主角歷盡千辛萬苦才能面對，而且要花上幾十話的篇幅才能消滅的最終boss吧？幸好，《齊木楠雄的災難》只是一部日常搞笑漫而已，齊木也半點沒有毀滅世界的想法。超能力者什麼的聽上去很令人羨慕，然而對於他來說，更多的是困擾。
沒錯，困擾。
和一般漫畫裏的特殊能力羣體不一樣的，齊木的超能力是沒有“off”選項的——他只能被動接收周圍人的心音，每時每刻、從不間斷；只要直視一個人超過三秒透視超能力就會自動發動，直接透視到一副骷髏架子；還要時刻控制力量，免得一不小心造成什麼驚天動地的破壞……
不止如此，對於常人來說，生存的價值——不管是獲得成功的喜悅也好，努力達成目標的拼搏過程也好，這些通通和他無關，因爲普通人爲之奮鬥一生的東西，對於他來說全都是唾手可得的。
“生來就擁有一切”？那就意味着得到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這樣的人生，到底哪裏值得羨慕了？
話雖如此，齊木也早就被迫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雖然偶爾會發牢騷，但也僅止於此。畢竟超能力早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了，就像是一般人的視力或者聽力一樣，失去反而不習慣。
作爲一個不打算統治世界、也沒興趣造福人類的超能力者，齊木只想要隱藏好自己的超能力，上高中、大學、然後畢業，找份普通的工作，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自己的人生而已。
就和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
——那麼再回到原來的問題吧，這樣一個力求低調的超能力者，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另一個世界呢？
原因就在於前面幾段剛剛提到過的，超能力的成長性。
就像普通男性會在十三四歲迎來快速發育的青春期一樣，齊木的超能力在他七歲那年發生過一次階段性的大幅增強。那一陣子，他因爲控制不好超能力而在身邊惹出來的大大小小的事故和麻煩就不說了——說的話就真的沒個頭了，更加麻煩的是，他的“意念控制”、“時空穿梭”、“時間回溯”等超能力組合起來，意外地對其他世界造成了干擾。
好的和壞的都有。
有些干擾產生的影響很快被那些世界的自我矯正能力給修復了，而有些，在近十年後的現在才逐漸顯露了出來——而且因爲時間過去太久，影響已經根深蒂固，在沒有外界幫助的前提下，那些出了問題的世界很難自我修復。
本着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就要自己解決的原則，齊木現在正穿梭於各個世界之間，去修復那些世界原本不該出現、卻因爲他的超能力影響而產生的問題。
——說到這裏。
上個世界不就是要修復的最後一個世界了嗎？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又有其他世界出現問題了？
齊木在牀上盤腿坐好，在腦海中調出系統。
【超能力者齊木楠雄，你好，歡迎使用位面修復系統（跨時空版）】
後面是一串慣例的系統介紹，被齊木直接無視了，面板嘩啦嘩啦地飛速翻過，然後停下。
【你在本世界的修復任務——】
【治療赤司徵十郎的＃……％（】
？
——治療某人原本不該有的疾病很正常，不過後面的那串亂碼是什麼？難道說這個世界有一種學名叫做【＃……％（】的病？
怎麼想都不可能吧，喂。
“系統，醒醒。”
齊木在腦海中敲了敲系統面板，卻沒有收到任何迴應。
壞了？
上個世界的時候還好好的……等一下，上個世界？
齊木腦中開始倒帶，倒回他在上一個世界和系統最後一次對話的時候——
“這傢伙就是那個非法穿越者？”
【對對對，就是他！】
系統激動的機械聲在齊木的腦海裏響起。
其實這個問題沒必要問，因爲那個穿越者在見到齊木的時候，瞬間露出了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伴隨有內心驚恐的吶喊——
[我是在做夢嗎？爲什麼齊神會在這裏！
——哦，還是三次元來的。
【如果是隱藏得好的穿越者其實也無所謂，我們又不是穿越者管理局。不過這個穿越者穿越到了這個世界的‘主角’身上，還因爲貪圖享樂加上性格太差把身邊的所有人都得罪了個遍，導致這個世界快要崩潰了！】
系統還在齊木的腦海裏喋喋不休。
【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希望我們把他送回他自己的世界！原本的主角還在自己的身體裏面，只是在沉睡而已，等這個穿越者離開之後自己就會醒的。剩下的都是小問題，世界意識會自己解決的！】
“很好。”
齊木對此十分滿意，省得麻煩了。他遙遙地做了個“抓”的動作，就把穿越者的靈魂從這個世界“主角”的身體裏面提溜了出來。
就在這時候，在認出齊木之後一直表現得十分乖順——或者換個詞，從心——的穿越者暴起反撲。
字面意義上的，他的靈魂整個朝齊木撲了過來，同時用無與倫比的氣勢喊出了一句：“就算是齊神，也別想讓我離開這個世界！”
……然後就被齊木扔回他自己的世界了。
那個穿越者似乎有強行奪取別人身體的特殊能力，不過並沒有對齊木造成任何影響，所以他完全沒有當一回事，確認把對方送回自己的世界就沒管了。
——現在看來，影響還是有的，只不過出了問題的不是被那個穿越者攻擊的齊木，而是縮在他腦海裏、被餘波牽掃到的系統。
“……嘖。”
垃圾系統，脆弱過頭了吧？
齊木完全不想說話。
幸好，系統對他僅有的幫助只是定位需要修復的世界以及跟世界意識溝通，給他安排一個合理的身份而已，剩下的不管是商城或者任務目標定位這樣的輔助功能，甚至於危急時刻的臨時保護……對於齊木來說都沒有什麼用。
倒不如說，耳邊少了個時刻在說話的傢伙，反而更清靜了。
齊木很快無情地把系統的問題拋在了腦後，他的意識一動，腦中的面板再次翻了一頁。
【以下是你在本世界的身份——】
【你在一週前被赤司徵十郎的父親收養，成爲了赤司徵十郎異父異母的弟弟。今天是你們見面的第一天，你搬進了赤司家的主宅，並轉學到赤司徵十郎就讀的學校，帝光中學。】
“……”
等等，雖說是爲了方便接近赤司徵十郎，不過安排他做個普通同學不就好了？弟弟是什麼鬼。
讀着下面系統補充的赤司家狀況，齊木愈發覺得不妙。
簡單來說，赤司家是名門，而且是金字塔最高層的那種，這個世界裏日本頂尖財閥之一的赤司財閥，而赤司徵十郎是家裏的獨子——當然，現在要加一個“前”字了。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就算他的身份只是養子，跟這家人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也沒有繼承赤司財閥的可能，也絕對、絕對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關注！
齊木：……不想管這個世界了。
話雖如此，這個世界會出現問題到底是他的超能力造成了。雖然齊木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不過“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這種最基本的道德還是有的。
算了，反正身份背景什麼的只是設定而已，只要他平常一樣低調地生活，不引人注目……
【你的相貌出色，性格外向，與人爲善，在任何集體中都是人羣的中心。】
“？”
【在之前的學校，你的成績常年佔據年級第一的位置，擔任學生會主席，同時活躍於不同的運動和藝術社團之中，獲得過多個獎項，是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
“？？？”
“轟——”的一聲巨響，下一刻，這間臥室的所有傢俱都被念力震碎。
——超能力失控了。
齊木保持着盤腿坐的姿勢，漂浮在自己製造出的“廢墟”之上，渾身冒着黑氣，完全沒有顧及周遭的心情。
等等。
等等等等——
他面無表情地瞪着腦海中的那幾行字。
這種和他本人完全不同的、主角模板一樣的人設……你·在·逗·我·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由遠而近、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一個陌生的心音。
門外的管家着急地詢問：“楠雄少爺，您沒事吧？”
“……”
齊木沉默了兩秒，打開房門。
【時間回溯】
……以上，就是這名超能力者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