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婦孺與王者之師爭道
“娘希匹的,娘希匹的!這幫廣東廣西的仆街仔橋頭阿三!”
剛從漢中乘飛機回到南京的常凱申,看着剛剛收到的電報,氣得再度發出寧波風混和廣東味的“民國罵”。
他從漢中躲風頭沒幾天,就又急急忙忙地飛回南京,實在是因爲常凱申發現,身邊的這幫“二五仔”們,如今都在各種蠢蠢欲動,再當縮頭烏龜逃避這樁丟臉的事,這羣人都要上房揭瓦了。
就在前幾天,他用電報噴了辦事不利的戴笠一臉口水,又把陳果夫陳立夫兄弟叫來訓斥了一番,上海和南京的報紙,終於不敢再報什麼“匪區見聞”、“黃埔戰俘”之類的事了。但是,其他地方的“陰陽人”,卻還在對常凱申變着花樣背刺。
胡宗南的第一師裏,大量的士兵是廣東人出身。在得知其全軍覆沒集體被俘後,廣東的陳濟棠也不老實了。
就在常凱申從漢中回南京的這兩天,搞出了個“社會募捐”活動——活動的名字叫:爲深陷匪軍之手的“廣東兒郎們”捐衣捐藥......
向來小氣的陳濟棠,大方地捐出了一萬大洋,而後廣東各界“涌躍捐款”。這也就罷了,廣西那兒,那羣不老實的桂系李白二人,也滲和着捐了一萬元,也在南寧那兒,搞了個風風火火的募捐支援中央深陷匪軍官兵的活動。
面對着陳濟棠這種微笑着一邊“討好”一邊打臉的行爲,常凱申氣得恨不得大手一揮,把全國的部隊全調動南下,踏平了這羣兩廣的陰陽人。
這哪裏是什麼爲國募捐啊,是變着法子在宣傳他的第一師全軍覆沒連一根人毛都沒回來。在抽他的臉呢!(注:因爲西康地區通訊不暢,暫時還不知道還有殺妻張這根獨苗帶着百餘騎跑了。)
常凱申恨恨地道:
“陳濟棠那個廢物想不出這麼陰損花招,這一定白崇禧那個廣西佬乾的!”
座間劇情:
李宗仁:“健生,我真服你了!爲第一師募捐,這麼損的主意一定是你想出來的吧?”
白崇禧:“德鄰,這回你錯了,這主意是伯南自己想出來的”
陳濟棠:“嘿嘿.......”(我纔不會告訴你們,這是過去在江西時,長年和我做鎢砂生意的李潤石,發電報替我出的主意。)
李潤石:“其實是我這邊,一個叫小黃的同志想出來的.......”
小黃:“其實這是21世紀的網友們提供的腦洞.......”
“委座,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真的會軍心不穩的!”
而這個時代,常凱申的勢力基本盤,復興社的“十三太保”們,也排着隊向常凱申遊說。
注:刮民黨十三太保是指常凱申成立的中華民族復興社的十三位骨幹成員。這十三人爲:劉健羣、賀衷寒、鄧文儀、康澤、桂永清、酆悌、鄭介民、曾擴情、梁乾喬、肖贊育、滕傑、戴笠、胡宗南。這十三人中,胡宗南是地位最高的老大。這十三人中,除了一人外,餘者全是黃埔系。
“共匪在逼我,你們這幫混蛋也在逼我!”
看着一個個排隊苦求常凱申答應共匪“換人”要求的手下,有一瞬間,常凱申都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覺。
他寧可共匪那邊把那兩萬多的戰俘和一百多個黃埔廢物全殺了,也是不願意拿手上的上千名在押共匪和一堆的匪區匪民交換這兩師的官兵。
那些廢物大兵要多少有多少,被抓的那一百多個黃埔學生又如何?——這幫子只會喝兵血的廢物加起來都比不上半個林虎三蔣先雲,全死光了他都不會心痛。倒是手上的這些在押共匪雖然又臭又硬,卻全是“精英”,一放回去,大“共匪”帶小“共匪”,過不了幾年,這千多人就能給你帶出十萬“共匪”出來。
“委座,不能再拖延了,再拖延下去,黃埔軍心都會動搖的。”
當心腹智囊楊永泰都過來求情時,“堅挺”了一個月的常凱申長嘆一聲,閉上了眼。
他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畫面。
自己立於紫禁之巔,身着九爪金龍袍,手持“斬”字籤,腳下不遠處,跪着一羣頭上插牌待斬的共黨份子,一個個虎頭虎身,只要將這“斬”字籤拋出,那羣共黨份子全都要人頭落地。
偏偏這時,對面出了個李潤石,趕着一大羣豬頭豬身的“黃埔生”站在對面,衝着他嘿嘿冷笑。
常凱申怒道:“我不會用一羣惡虎換一大羣沒用的豬!”
話畢,周圍冒出無數的豬頭豬面之人,跪在常凱申身旁,挽衣拉袖大哭道:“委座,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這些都是你的肱股之臣啊!”
無奈之下.....
“罷了罷了,換吧換吧,再不換,留着這羣豬在共匪手裏,我會被噁心死的!”
十月十日,也就是松潘-包座戰役結束近兩個月,以常凱申爲首的南
京國民政府,和以李潤石爲首腦的蘇維埃政權,在西安-寶雞一線開始了雙方“內戰”八年多來,第一次大規模的俘虜交換。
這一天,恰好也是武昌起義二十五週年紀念日。
常凱申這方在西安這兒,釋放了超過一千五百名共黨份子,其中也包括方誌敏及南昌超過五百名的紅十軍戰俘,以及上海龍華監獄裏大批的地下黨幹部。除此之外,還有數千名來自蘇區,正要被販賣到各地的婦女。
紅軍這邊,則在寶雞釋放了以胡宗南、伍成仁爲首的,第1師、第49師大部分官兵不到兩萬人——少掉的那六千餘人,在過去一個月裏已經陸續提前釋放,其多是本地人,但其中也有兩千多人在這一個月裏主動要求加入了工農工軍。
俘虜交換日時,無論是寶雞還是西安,兩地都是各國記者雲集,拍下無數照片。破罐破摔的常凱申,這時也索性不再躲人,公開承認“剿匪”遭遇了重大挫折。
胡宗南和伍成仁,在被“交換”後的當晚,就被戴上鐐銬押到了憲兵部,進行相關的“戰敗審查”,追究其責任。
好在松潘-包座之戰中央軍大敗的真相,這幾個月經過各方的報道,以及提前釋放的俘虜們交待的口供,早就被複盤得“清清楚楚”。
結論是:守衛包座的那個團,團長王天元是個超級無能之輩。一開戰就被共匪以“偷渡陰平”之法抄了老窩,沒開一槍就全軍覆沒,把無數的彈藥連同電臺一起資了敵,而電臺員密碼員更是無恥怕死之鬼......
沒錯,背鍋的就是這位小小的“團長”......至於常凱申一頓微操,把“被薅羊毛"變成了送上“烤全羊”還搭上了整個羊窩的責任,這事沒人敢查。
憤怒的常禿子對王天元和電臺員密碼員這幾位勾結李潤石進行“電報詐騙”的罪犯,開出了高達十萬大洋的人頭懸賞——不過除非他能滅掉紅軍,否則應當是拿不到他們的人頭了,因爲他們這時已經是“光榮的紅軍戰士”了。
胡宗南和伍成仁,前者被常凱申關了三個月就被釋放,然後送到陸軍大學去深造——他的“浙江黃埔系”的身份雙保險,在這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至於伍成仁坐了半年牢後,在黃埔同窗的求情下被釋放,然後被下放到福建當了個地方保安團團長。
至於“鐵軍不鐵,黃傑不傑”這兩位敗軍旅長,最終的處份結果,也只是降兩級,趕到預備和新編部隊去擔任“補充團”和“新編團”團長。
在這過程中,唯一得到晉升的人,是十月份後,帶着近百騎,在西康躲了一個月,然後才狼狽地穿過鬆潘草地,繞過紅軍游擊區,回到百丈關川軍控制區的“殺妻張”。
本來他的百騎在西康無糧無餉無後援差點餓垮,當地土司也是不鳥常委員長的面子,更不鳥他這種喪家之犬,敗軍之將,但這貨仗着一張小白臉,居然勾搭上了土司的女兒,更不惜賣身娶之。
百騎敗兵在土司家喫喝一個月養足了膘後,覺得外面的風頭過了,這纔在土司藏騎兵的幫助下,返回川北,通過百丈關歸建。
常凱申聞之,大喜!
大敗之後,更需要捧出英雄遮羞!
於是,炮黨宣傳部門一番神奇操作包裝下,明明是“松潘逃兵”的“殺妻張”,硬是被宣傳成了“在上萬共匪”的包圍下血戰突圍的大英雄.....
然後,他升官了!成爲重建的第一師第一旅的旅長。
這個時候,在接回了大部分戰俘後,第一師以其爲骨架開始重建。只是原有的“黃埔軍官”全部被要求再學習方能復崗!經過戰敗覆滅折騰,其雖然“原地復活”,可是整支軍隊的精氣神早就在包座被抽盡。至於裝備,和先前更不能比。
幾個月後,陝北戰役發生前,張殺妻一槍打死自己的“土司黃臉婆”,事後在全中國婦女協會的聲討聲中,靠着一口咬定“老婆是共匪地下黨”的理由,免於一死,暫時進了陸軍監獄渡假。
一個月後,重建的第一師再次全軍覆沒.......
但坐牢中的前旅長,後改名張靈甫的張旅長,又一次幸運地“僅以身免”。
埃德加·斯諾先生和艾格尼絲·史沫特萊女士,這兩位美國的“紅色記者”,前者在寶雞,後者在西安,各自手持相機,拍下了雙方俘虜交換時的場面。
西安這邊,被釋放的共黨份子,幾乎個個衣裳襤縷,削瘦不堪,身體更是又髒又臭,散發着異味,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可以看到受過酷刑的痕跡。
“他們的衣裳雖然象乞丐般破爛,但是人人都高昂着頭,那一雙雙火熱的眼睛清晰地告訴我,他們個個都是驕傲戰士!”——史沫特萊
“至於那些被釋放的婦女,聽說她們全是從被攻陷的所謂匪區裏被大批綁走,販賣的“共匪家屬”,但實際上許多人其實都只是平民百姓。事後我悄悄地採訪過他們:紅軍撤走後,那些被攻陷的所謂“匪區”,都遭遇了可怕的大屠殺。
石要過火,草要過刀,人要換種!就是這羣所謂的“中央軍”喊出來的口號。”
“男人,老人,還有小孩子,被毫不留情的屠殺,很多甚至是以活埋的方式進行的。而婦女在被姦淫過後,再被販賣到各地的奴隸工廠,要不是這次紅軍俘虜了大量的中央軍士兵要求交換,天知道這些婦女們未來的命運會怎麼樣。”
“我見過那位常委員長,也見過他的夫人。他們倆都是看起來相貌堂堂,儀態非凡之輩,也聽過他對着國民發表的各種天花亂墜的演講,他們身上什麼都有,但我唯獨沒有在他們夫婦身上,看到過一點對平民應有的慈悲善念.....”(《史沫特萊回憶錄》)
位於南邊寶雞戰俘釋放處的埃德加.斯諾,看到的卻是另一副畫面。
斯諾在他後來出版的個人傳記《西行漫記》裏,記下了這樣的場面。
“寶雞城外,約兩萬人的隊伍,排成幾公里的長龍,以相對整齊的姿勢等着被釋放。除了那些軍官外,普通士兵的氣色、比半個月前我在俘虜營裏看到他們時要好不少。”
“這些士兵都是八月五日到十日這五天裏,被中國政府稱爲“匪軍”的紅軍部隊所俘虜。最初被俘時總人數,最高時一度達到三萬人——按紅軍方面的說法,其中五千人是從鬆番到西水這條運輸線上被俘的運糧輜重部隊人員,也就是所謂的“運輸民工”。在把他們帶離川北這處苦寒之地後,紅軍在支付了工錢後就將這五千人沿途分批釋放回家——之所以支付工錢,是因爲此次戰役,紅軍把整個西北方面軍(指胡宗南部)爲戰役準備囤積了數月的物資一掃而空,由於要搬運的物資實在太多,所以就臨時僱傭了不久前還在爲敵軍服務的民工。他們不會被視爲俘虜,只是被僱傭的平民。”
“到達天水時,被俘中央軍戰俘還有兩萬六千人,其中三千是“甘陝當地人”,這些人在兩天內就被當場釋放。釋放時,現場有多名外國記者或傳教士幫助清點人頭計數,並拍下了相關照片。(其中一名記者是胡宗南的隨軍英國記者:約翰先生)”
“而餘下的這兩萬三千名戰俘,約有一千多人是傷員,他們都是在那五天的戰役裏被俘的。令人驚訝的是,紅軍當時居然僱用大量的民夫把他們運出川北,而後更逐漸地聚集到天水地區,集中治療。這種非常講人道的做法,贏得了全體被俘人員的好感。我親自去過紅軍的戰俘營,那裏當時是個大工地,大批的戰俘正在那兒修建自己的臨時住地。只現場只有少數紅軍在看管,大部分時候,都是戰俘們自己管理自己,如果有人要逃跑,其實是很容易的。”
“但是據我所知,根本就沒人逃跑。至於原因則讓我很驚訝,有一個叫蕭白浪的戰俘回答我:我們爲什麼要逃走?在這兒比給常光頭(注:紅軍對常委員長的蔑稱)賣命時,喫的要好多了。這個叫蕭白浪的士兵告訴我,他當常凱申的兵時,只有打仗前才能喫上飽飯喫得好,而被俘之後,卻天天都能喫飽。後來我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撕掉了自己軍服領章上的青天白日標誌,成了一名紅軍戰士。”
“事後我從紅軍高層那兒得到數據,大概有兩千名中央軍的士兵,後來主動要求參加紅軍。我採訪了這些人,詢問了他們加入紅軍的理由,答案都差不多:當俘虜的時候能喫飽,不打罵,尊重人格,而且有病治病,所以就投紅軍了。”
“我的英國朋友用諷刺的語氣對我說,這羣士兵被俘一個月後,其實個個比被俘前都胖了一些,原因是他們天天都能喫飽。在“白軍”和“紅軍”兩軍中都待過的他,評價兩軍的伙食道:紅軍的俘虜喫得比第一師的士兵都要好。至於49師那邊,換成我們大英帝國,誰敢給士兵喫那種東西,下面早就兵變了。“
“俘虜交換前夜,我進入那些即將被釋放的士兵中間,詢問他們將來在戰場上再次和紅軍相遇時,他們會怎麼做。起初大部分人沒有當場答我,但有個年青的士兵小聲地私下對我道:長官要求他開槍時,他會朝天打槍,只要戰局不利時,他就會在第一時間主動投降......”
“紅軍並不是白養這些俘虜的,在俘虜營的那段時間,身強力壯的俘虜會被帶出去勞作,主要是建設營房,挖水渠,說是爲來年的災澇作準備。不過參與勞作的俘虜可以獲得更好的伙食,同時也按勞動量計算工分發給工資。我採訪的這個士兵當時靠替紅軍做工一個月,總共掙到了十個銀元。”
“這個士兵後來迴歸了重建的第一師,幾個月後,第一師再次全軍覆沒。我再看到他時,他已是一名紅軍戰士,而且當上了班長。再次採訪他時,他告訴我,他從寶雞迴歸中央軍時,遭遇了中央軍的忠誠審查,審查他的人其實什麼也沒作,只是把他從紅軍那兒打工掙到的十個大洋全搶走了。後來紅軍和白軍(原話)再開戰時,他就鼓動身邊的人,大概有十多人,連人帶槍一起“戰場起義”,投靠了紅軍——我後來的認識的中國朋友,在這裏給我加了一個批註: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在採訪這些紅軍嘴裏的“白軍”士兵的過程
中,我還發現一件事:大部分的白軍士兵都不識字,許多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有趣的是,被俘之後,他們反而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原因是紅軍的政工人員,每天都給他們上政工課,並教授他們初步的文化:學寫自己的名字。和“白軍”相反,紅軍士兵中的識字比率高得驚人。爲了提高識字速度,他們還發明瞭一種辦法:在行軍揹包上貼上字條,上面寫字,這樣士兵們就可以在行軍中沿途識字,這真是一種巧妙的發明。
我採訪過紅軍的首腦李潤石——也就是在民國南京政府的報紙上,反覆被擊斃無數次的那個人,他告訴我他對提高士兵文化的看法。
“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愚蠢的軍隊不可能打勝仗!不知道自己爲何而戰的士兵,更不可能有高昂的士氣。”
我問過許多紅軍士兵,你們爲何而戰?他們答我:爲了窮苦人而戰,就是這麼簡單。
在俘虜營裏,我經歷過兩件印象深刻的事。
一件是訴苦大會。讓被俘的“白軍士兵”上臺,講述自己受過的苦.....往往一場訴苦大會說完後,現場哭聲一片。許多白軍士兵,就是在訴苦大會過後自己摘掉了衣服上的青天白日標誌,變成了紅軍......
另一件事,卻是紅軍組建一個戲劇團,定時地在俘虜營裏演出,我看過其中一場戲,戲的名字叫《白髮女》。這場戲也有驚人的效果,往往一場戲演完後,許多看戲的士兵也由白轉紅。
南京政府指責紅軍的這種行爲是在給他們的被俘士兵洗腦,但是他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天水地區的被俘“白軍”,被釋放時,已降至兩萬。那一個月的時間,約有十分一以上的白軍變成了“紅軍”。雖然轉化率只有十分之一。但是餘下的沒有轉化過來的人,也鬥志全無——在我看來,他們就算回到了中央軍,也不可能再對紅軍造成威脅了。我上面的說的那個先回歸中央軍,過了幾個月後卻拉了一個班的“白軍”戰場起義,主動投靠紅軍的戰士,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在所謂的“匪控區”進行採訪時,我意外地遇見了我的老朋友,英國的同行約翰先生,他是八月十日那天,隨着第一師全軍覆沒一起被紅軍俘虜的。在我來到天水前,他已經跟着紅軍一起行動了近一個月,拍到了許多珍貴的資料照片。我們這些記者當時是急着趕到天水去搶更多的新聞,而他則正相反,是急着離開天水到外面,把手中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向外傳播——真是太讓我嫉妒了。”
“按約翰先生的說法,天水那兒有一家洗相館,離開那兒時,他已藉着那兒的機器提前洗出了不少照片。因爲雙方過去友好的關係,我有幸提前看到了幾日後在各國報紙上登出的照片,其中一張照片,給我印象極其深刻。”
“照片上的內容,是成片成片地軍隊,躺在街道上睡覺,露營的場面。背景是一座座沒有門板的居民房。”
“那是在天水南部一處名叫皁郊鎮的地方拍的照,我後來特地去了那個地方。當時約翰先生跟着紅軍主力部隊到達那裏時已是傍晚。小鎮不大,只有百戶人家。到達小鎮時已是傍晚。當時駐紮進入小鎮的紅軍有好幾千人,但這些紅軍沒有擾民。除了花錢向當地居民租借了部分房子供傷員居住外,餘下的最多也只是借來門板和稻草,然後就在外面的街道上席地而睡。”
“約翰先生告訴我,他當晚沒注意到這事,一直在紅軍分給他的房子裏睡覺。當時屋裏還擠着其他房子鄰居臨時搬來的住戶——他們收了紅軍的錢臨時把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禁止強佔民房,這是紅軍的鐵律,沒有人可以違抗,所以也就有第二天起牀時他看到的那一幕。”
“約翰先生告訴我,第二天他一早起牀時,看到數千人躺在街道上安靜地熟睡,毫無擾民舉動的場面,同樣也感覺震憾無比,於是就拍下了這張照片。這張照片後來讓他得到了不列顛新聞獎,和我告別時,他用略帶恐懼的表情對我說:中國的未來,是屬於待在天水的那羣人的,大英帝國遲早會被他們從這片土地上趕走。
我也認同他的看法。
我從九月一直待到第二年二月,這才結束了甘陝地區紅軍控制區的長達近半年的考察,當時我是從北方的延安南下返回西安,準備從那裏乘火車返回北平。
當時我穿着當地人的衣服,混在一羣要前往南邊集鎮趕集的中國農民的馱車上,趕車的是一個白髮的陝北老農,車上還坐着其他幾個人。快到集鎮的時候,前面的路口有一隊約百餘人的紅軍隊伍在跑步操練,由於道路較窄擋住了道路,馬車無法通過。於是車伕老農揮着鞭,叫嚷嚷:“讓讓,讓讓”。
然後這羣身上扛着槍的紅軍士兵,在道路上三隊歸爲一隊,列成一行,讓我們的馬車從讓開的道路上通過。
老農很自然地吆喝着讓士兵讓路,而士兵們也很自然地爲老農讓路,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這支軍隊爲什麼能在一路戰鬥中走了兩萬五千裏都沒有走散,而且還能獲得那樣偉大的勝利。回到上
海後,我把這段經歷告訴我新認識的朋友,也就是前面替我寫標註的中國黃,他只對我說了一句:婦孺與王者之師爭道。
我雖然會說中國話,但很多中國特殊的詞彙卻很難聽懂。
中國朋友黃向我解釋道:
“珍愛自己的士兵,愛護自己的人民,甚至對敵人的士兵,只要放下武器,沒有血債,也好好對待,好好教育,讓曾經的敵人自願變成自己人......這就是王者之師的道。
我在中國的其他地方,見過所謂的中央軍,或者雜牌軍,或者地方武裝,他們在各地橫行霸道,喫飯買東西不給錢是常有的事,然而在南京政府宣傳的“人間地獄”般的“匪控區”裏考察了半年,這種事我卻是一件都沒有遇上。
中國人所說的王者之師,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第二卷,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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