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5章西北變局 --------------------
當船被引入港口,在泊位停下時,時間已是下午五點半,天色將暗。負責泊位船登記,驗貨的海關關務員,是一個叫馬可世的英國人。
“快下班了才進港,真倒黴。”
馬可世心裏罵罵咧咧的,正要上船驗貨,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馬!”
“喔,.林!”
喊他的人,正是最近和他打得火熱的酒肉朋友潘漢年,他的身後跟着一大羣碼頭苦力打扮的人,全是馬可世沒見過的陌生人。
“怎麼你還在這裏?沒有去參加晚宴嗎?”
“晚宴?你是說是艾琳娜小姐在英租界舉辦的那個晚宴?我這樣的小人物......”
潘漢年笑着拿出了一份請柬,遞給馬可世。
“.馬,今天是我們遠東貿易公司成立的大喜之日,以後我們的貨船都要經過你的手,怎麼能缺少你這樣的人呢?”
馬可世小心地打開請柬,裏面夾着三張白色的一百英磅的大鈔。(英鎊是有100英鎊的面值的,爲白色,其發行時間爲1725年,停用時間爲1945年。)
馬可世笑了笑,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一招手,手下的中國跟班,驗貨人員會意地“提前下班”。然後和他潘漢年勾肩搭背地走向海關外的汽車,被車子載着疾馳而去。
二人一走,跟着潘漢年的那羣碼頭苦力來到蘇聯貨船邊,碼頭的吊車在司機的操縱下開始工作,將船上笨重的貨物卸載下船,而後由這羣苦力將其從碼頭轉運到附近倉庫裏。
而同一時間,卻另有一人在邊上的角落裏,挨個地給提前下班的馬可世手下發錢。
“今天我們大家不知道你們偷運的東西是什麼,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這樣的交易大家已經做了快兩個月了,彼此都心裏有數達成了默契。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潘漢年的幕後大老闆,著名的“黃金公主”艾琳娜來到天津英租界,除了宣佈她將在英租界成立一家“遠東國際貿易公司”外,還舉行盛大晚宴。整個英租界碼頭的洋人官員,全都接到了她的請柬,就連馬可世的這樣的“底層小官”都收到了一份。
過去的兩個月裏,潘漢年勾結中統,從這處碼頭進口了無數的貨物。中間偷逃關稅不少,在養肥了中統特務的同時,也養肥了海關的關務員們。上頭喫肉,下面的喝湯,事後也有紅包打賞,大家都獲得了幸福,都感覺到了口袋有錢的快樂,都看到了光明的未來,只有南京國民政府的海關收益少了。
貨物還在卸載的時候,負責押運貨物的蘇聯船長,就已被”優先“帶到辦公室,”優先“辦理他的入關事宜。
他的貨船,露在外面的貨物是一袋又一袋的麪粉,但實際上只有擺在最上面用於掩蓋的那一圈是真的。餘下的都是裝在木箱子裏的tnt炸藥,數量足足有五十噸。
其中一個個長條木箱,裏面裝着的則是遠東蘇軍倉庫裏直接取出來的莫辛那甘步槍。一個箱子裏就裝了二十五條,共有一百二十箱,總計三千枝。與之配套的毫米的子彈就超過了四百萬發。此外還有整整六挺毫米口徑捷格加廖夫式機槍,四十挺輕dp輕機槍,以及大量配套的炮彈和毫米的機槍彈藥。
這些被封裝在木箱武器彈藥,其木箱表面寫着俄文混和英文的”伏特加“.......
而被登記成鋼管、鍋爐管道、閥門的,其實是被拆開的902型,口徑爲毫米的野戰炮,只是其被拆成了零件狀態,共有三門,相關配套的炮彈加起來達到2000發之多。原本紅軍方面還向斯大林索取迫擊炮,誰知道這個時期的蘇的聯並不重視迫擊炮的開發,連很糟糕的37毫米鐵鍬迫擊炮都還未開發出來。(注:歷史上蘇聯要到1938年纔開發出50毫米迫擊炮)
從當天晚上六點起,超過七十名“碼頭工人”,一直在貨船和倉庫邊不停地工作。一個晚上就把超過五百噸的貨物從船上轉運到旁邊的倉庫裏。
但實際上,這批貨物中最敏感的,四百噸重的軍火、炸藥,以及用特殊容器裝的易爆危險品“雷汞”和火棉,一進倉庫就被早就在等候在裏面的黃克用十字架空間裝備收走。
第二天喝得醉熏熏的馬可世帶人過來補驗貨時,看到的只是堆在地上的一百多袋俄國麪粉,以及二十多箱貨真價實的伏特加,另外還有大量的無縫鋼管和鋼板還堆在蘇聯人的船上還來不及卸載。除了這些外,蘇聯送來的另一批物資,就是大量的防凍瘡膏。
“你們的工作效率真慢啊!”
馬可世瞪着宿醉未醒的眼睛,一半清醒一半糊塗地道。馬可世隨便檢驗了一下倉庫裏和船上的貨物,就按按照面粉和伏特加、鋼管報簽了驗貨單。
又用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另一批碼頭工人,才把船上的其他物資卸下裝入倉庫中。俄國船長處理完交接事宜後,在天津港這兒裝上潘漢年早就爲他們準備好的貨物――這些貨物是黃克安排的,送給遠東蘇聯紅軍的“聖誕禮物”,過節回贈。
在到達天津港的第四天傍晚,這條蘇聯船帶着那七十餘名“碼頭工人”,悄無聲息地駛出天津港,趕回海參威――海參威雖然是不凍港,但外面的海水會在十二月底逐漸結冰凍住,他們必須搶在海水結冰前回去。
天津港的這羣碼頭工人,當然不是一般的工人。他們全是從陝北和甘南紅軍中挑選出來精英,在完成了敏感物資的搬運工作後,他們將隨船進入蘇聯,然後在那裏接受汽車、飛機、輪船等一系技術兵種的專業訓練。除了這人之外,蘇聯船帶回去的最珍貴的物品,是一個拇指大小玻璃瓶裏封裝的培養液――鏈黴素培養基。
蘇聯貨船返航的時候,黃克正坐着飛機飛向西安,理由是去東北軍校參觀
而當黃克在天上飛時,那一堆從俄國進口的無縫鋼管和鋼板,也隨着北平開往西安的火車一起跑。
鋼板是其實是十毫米厚的裝甲鋼板,數量倒是不大,主要是根據實戰的改裝需要,給紅軍手中的坦克加厚裝甲使用。至於那批75和100毫米的無縫鋼管,則用處更大。
從九月初到現在,經過兩個多月不停地向陝北、甘南輸入糧食,現在這二地的紅軍已完成了糧食的戰略備荒貯備,應付明年的大荒已信心十足。如今北平開往西安的貨車專列,車上裝載的物資裏,打着“建築機械”名義的機器正逐漸增多。
黃克從西安機場出來時,並沒有馬上轉機去延安,而是跟着前來接待他的張學思乘車去了西北大學。一路上,他所見的東北軍,身上的冬裝不少都是全新的,在得到了黃克支援後,“四年”沒有換裝的東北軍,終於在最近換上了新棉衣。
車子在路上走時,追上一輛運貨的馬拉馱車。黃克注意到一個細節:和他第一次到達西安時看到的不同,現在馬路上的那些運貨馱車,車輪變了。
從前的馱車,使用的輪子幾乎全是老式,用了上千年的木軲轆,而現在這一路過來,他卻看到了不少馱車的輪子,都換成了橡膠實心輪胎――這些橡膠實心輪胎,是黃克聽從後世網友的建議,特地花錢從美國大批量訂購,輸送到西北的。其效果是可以極大減小馬拉車時的地面阻力,理論上可以將馬匹的運力提高一倍以上。
第一批近千對橡膠實心輪胎,連同配套軸承,是上個月到貨,這次過來時,西安周邊已經有不少馱車換上了。他特地讓張學思停車,問了一下車伕,對方的評價非常的好。
車子繼續行駛。
“東北軍現在的情緒怎麼樣?你們現在和紅軍走得越來越近,常禿子不是傻瓜,他早晚會忍不住出手的。”
這條鐵路的紅色運輸線,其實很不穩定的。雖然目前黃克用利益把線上相關的知情人都綁在一起,但他知道他不可能收買所有人。尤其是這條運輸線被用得越來越頻繁的現在。隨着常凱申發現他越來越指揮不動東北軍,越來越無法忍受三家在西北的祕密聯盟,他遲早會出手的。
“其實那傢伙已經出手了。”
張學思小聲道。
歷史上常凱申先是收買了東北軍的元老王樹常。西安事變後東北軍的整編正是在王樹常的協助下完成的。他還幫助蔣介石說服、分化和拉攏東北軍將領們,比如他分別請57軍軍長繆流、六十七軍軍長吳克仁到廬山去見蔣面談,對此二人,蔣各給以50000銀元的重價加以收買。
而這個時空,隨着延安得而復失,意識到張、楊“二賊”已經和“共匪”暗中勾搭成奸後,常凱申咬咬牙再次扔了出銀幣彈,收買的對象正是歷史上的王樹常這位東北軍“老人”,以及繆流、吳克仁這兩個實力派軍頭。黃克從“歷史”上知道這幾位是立場不堅定的二五仔,把情報上報後,張學思特地關注了三人,也覺察到了異常。。
“此次東北軍西調的時候,57軍和67軍就一直找藉口推託,留在駐地。而最近這一個月,他們的部隊就不是太聽哥哥指揮。你們的情報沒有錯,他們兩個應當已被常凱申收買了。”
張學思頓了頓,然後道:“這一情況我已經上報中央了。另外,朱培德部的第三軍快要達了潼關,而在最近這段時間,整編後的第一師,現在已改名成第一軍,也正在南下與他會合。他們正在關外給西北軍壓力。”
二人知道,現在這個時間點,寧夏和甘肅西北這兩條戰線打得正火熱。西北三馬加起來不足五萬人的正規軍,根本抵擋不住九萬多名彈藥充足的紅軍全面進攻。
甘南方向,鹽川、會寧兩地已經被紅軍攻克,南線的青海馬步芳部隊,幾乎是望風而逃,全軍縮回青海西寧老巢。鹽川、會寧兩地的失守,在蘭州方向的馬鴻逵部直接感受到了南線的巨大壓力,被迫收縮兵力,無力支援寧夏的馬家軍。
而作爲此次戰役重心的寧夏戰線。整整五個軍團,超過七成的紅軍主力聚集於此,從一東一南兩條戰線向銀川平推。沒有什麼詭計,完全就是仗着兵多將廣,以勢壓人的氣勢橫推向銀川。
當黃克來到西安時,紅軍的主力大軍已打到距離銀川僅有不足五十公里的距離。銀川周邊的各個戰略要點,在前面的戰鬥中已經被各路紅軍先後拔掉。
如今的銀川城,城內正規守軍僅有35師一部,外加一個騎兵旅,總兵力不過一萬四千人。此外還有數量多達三萬的,緊急動員起來的“民團”。西北馬家軍,因爲其特殊的組織結構,戰時非常時期,緊急動員能力非常地強,三丁抽一,五丁抽二都是“很平常的事”,最極端時甚至達到了五抽三的恐怖比例。
由於另外二馬都被甘南戰線的紅軍拖住,爲了求生,馬鴻賓現在也是拼盡全力。急瘋了的三馬,最近也是瘋狂地向常凱申求助。儘管此時的常凱申是非常真心地想幫三馬一把,可是由於他在西北幾乎無一兵一卒,又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派出主力入潼關親自上陣,只想喫肉不想啃骨頭的他,也只能再耍一些陰謀小聰明。
張學思嗤道:
“知道嗎?就在前幾天,那個禿子居然向我哥傳達了希望能和紅軍談判,停止內戰的意向。要我哥哥當中間人向李主席傳遞。”
“漢卿他不會又信了吧?”
“哼.......”
張學思以鼻孔用力地哼一聲氣。
“他想用談判停戰,給三馬喘息時間,也給自己消化湖南的時間。”
黃克問道:
“主席是怎麼回覆的?”
“他要他首先公開宣佈主動停戰,然後釋放全國的共產黨員和紅軍戰俘,以示誠意。”
“哈哈哈......”
張學思不屑道:“做大事而惜身,他骨子裏還是擺脫不了上海灘青皮流氓坑蒙拐騙的本色。”
“我們東北軍派系太多,除了於叔(于學忠)、王以哲、何柱國三個軍最忠於我哥哥,餘下的那兩個軍......”
張學思皺着眉,用力地搖着頭。
黃克道:“難怪他最近這段時間在湖南無所作爲,原來錢都用來收買東北軍了。他還在做夢驅使東北軍和西北軍爲王前驅去打紅軍啊!”
黃克可以變着法子用合作的方式給東北軍進行互利式的輸血,但是要象常凱申這般,直接花錢收買敵方將領,卻是組織關係不允許的。
“常凱申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和他做交易,那是以虎謀皮。”
兩人在車上談了一下目前的局勢,黃克清楚地感覺到,張學思對東北軍的現狀,很是絕望。
實際上,東北軍現在的狀況,張學良也很清楚。這些年讀了不少馬列著作,又前後和不少共產黨打過交道,再加上受身邊的兩個共產黨(指解方和張學思)的潛移默化影響,張學良其實也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軍隊裏的問題根源。
他最近這麼支持弟弟在東北軍中拉攏年青人,搞小山頭,無他,他想建立一個以自己爲中心,新生的,脫離於原先那個土匪氣息極濃舊體系之外的政治團體。而在和黃克相遇後,他現在也把主意打到了軍校上。
東北軍原來是有軍校的,郭鬆齡所創建,張作霖時期,甚至一度用軍校生逐漸地替代了軍隊中的舊軍官,那時期的東北軍是最接近現代軍隊的時代。然而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勢力,要想改變舊有的利益分配體系,這過程都是要死人的。
郭鬆齡倒奉事件,就是當時新東北軍和舊東北軍間矛盾積聚到最後,大規模爆發的結果。一場奉軍內部火併之後,相對進步新東北軍勢力被徹底摧毀,最後變成了現在這副比王家烈的“雙槍兵”還渣的鳥樣。
張學良在918後苦思良久的“治病”辦法,就是在舊體系中尋找“新生的少壯派”加以培養。妄想利用這些“老軍閥”們的子女和父輩的血緣繼承關係,以不流血的手段完成權力的交接更替,從而達成改變東北軍面貌的妄想。所以後來黃克找到他時,對他說想在西安建一所軍校,大量招收東北軍子弟時,他聽起來才這麼高興激動。
張學思現在帶黃克去看的,就是最近剛剛在西安市內,掛牌成立的“東北軍校”。
這所東北軍校目前大量招收來自東北的年青人,也包括不少軍中的家屬。
“我哥哥是想軍校校長用東北軍的人,然後請紅軍那邊派些教官和思想指導員進校。而我自己的看法,其實是老東北軍的人,一個都不想用。他們身上的匪氣太重,會把大家都帶壞的。”
“想法是很好,可惜現實中明顯作不到啊。”
“是的.......”
在張學思的嘆氣聲中,車子開到東北軍校所在地。其緊挨驪山,倒是選了一處風景優美的寶地。黃克到達時,看到三百多名新招的學員,正在教官地帶領下在操場上跑圈。
黃克自己不懂軍事,這方面只是看個熱鬧。
“慢慢來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這羣學員教育好了,把這裏當成小黃埔軍校,大不了白手起家,直接拋掉老東北軍,以他們爲基礎,建立自己的基層組織。”
黃克說着對張學思伸出手。
“需要什麼,向我開口。”
張學思點點頭,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也該建立一支,屬於他自己的山頭勢力了.......
“主席說過,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我終究不是個真正大公無私的人呢,終於也動了建立以自己爲中心的利益羣體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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