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烏合之衆（十）
六天後
落月原
砰！
一夥流民強行踢開一個王家佃農的家門，闖入屋內厲聲道：“加入我們，或者去死！”
佃農很是害怕，但他不想造反，雖然王家收七層租佃，但他們起碼能勉強填飽肚子，以前造反是收的租太高，加上天災，纔不得不反抗。
對他們來說，只要餓不死，一般是不願意冒着生命危險造反的。
就在今天早上，遼東的流民大軍終於慢騰騰來到落月原。
他們並沒有直接進攻王家莊園，而是先與鴻雁道的人聯合，一起煽動佃農們造反。
有些佃農加入了，但有些佃農不肯加入，對於這些不肯加入造反隊伍的佃農，流民統領的做法非常簡單粗暴，直接把他們的屋子拆了，糧食都搶走，讓他們也沒有活路，最後不得不爲了活下去而一起造反。
這就是流民的危害了。
一旦朝廷賦稅太重或者豪強士族土地兼併太嚴重亦或是天災人禍太嚴重，就會導致出現大量喫不起飯的老百姓成爲流民，這些流民如果不及時處理，他們爲了活下去就會到處竄來竄去，把其他勉強還能活下去的百姓也裹挾着一起變成流民，最後流民規模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整個天下徹底糜爛。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然是朝廷和豪強士族，他們造就了第一批大量流民，然後纔會有後面流民產生更多流民的過程。
“把他們家房子拆了，糧食全拿走，想活下去就跟我們一起攻打王家莊園！”流民小頭目冷笑着。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那個王家佃農想要阻止，但無濟於事。
這昏暗的世道，絕望的世界。
朝廷不把百姓當人看，賦稅不斷加重，把百姓逼上絕路，豪強士族也不把百姓當人看，把百姓當奴隸牲口驅使，恨不得全天下的百姓都變成他們的佃農給他們做牛做馬，就連反抗朝廷和豪強的造反者也不把百姓當人看，不跟着一起造反就放火燒屋，外族蠻夷同樣不把百姓當人看，直接屠戮後拿頭骨當酒壺。
這天底下，難道就沒有人把百姓當人看嗎？
“嗚嗚嗚，爲什麼，爲什麼。”
那個佃農哭哭啼啼，他本來是中原的一個富農，因爲朝廷賦稅太重，不停地割他韭菜，於是他破產變成流民。
之後被朝廷的屯田策吸引，主動跑到遼東當屯田客，好不容易屯了幾年，屯了四十畝田出來，還娶妻生子。
結果，皇帝爲了建築各種宮殿用來修仙長生，提高了屯田客的租佃，導致他又破產了。
破產以後，朝廷說是有救濟糧救濟他們，可是王長生縣令卻運來一批沙子裏摻了一點點糧食的救濟糧，也不知道糧食都跑哪裏去了，估計都被這些朝廷官員貪污了，一家人快要餓死了，但是沒人救濟他們。
朝廷說有救濟糧，但是救濟糧都是沙子，豪強也說可以救濟他們，但是卻要他們把自己好不容易纔屯好的田超低價出售，豪強士族們隨便拿着幾袋糧食就可以從災民手裏換走一大片良田。
沒有辦法，爲了活下去，他只好又把自己家的田賣了，又成了流民，之後聽說王家招募佃農，跟中原一樣收七層租佃，爲了活下去，他便去落月原當了王家的佃農。
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結果這些流民又把他家房子燒了，逼迫他再當一次流民。
“老天啊！這天下，難道都是豺狼虎豹嗎？就沒有人爲我們這些百姓考慮過嗎？”
跟他一樣遭遇的人，全天下到處都是。
朝廷剝削他們，豪強士族奴役他們，流民強迫他們，外族屠戮他們，就沒一個好東西，全是壞蛋，全是喫人的惡魔。
“王家親兵來了，準備作戰！”
這時，已經跟流民大軍合作的鴻雁道信徒朝着流民們大喊。
……
落月原的地平線上，出現了許多黑點。
一百名穿着重甲騎着披甲戰馬的王家親兵，一千名沒有甲冑的澗人僕從兵，兩百個穿着輕甲的王家治安兵，以及十輛戰車，還有一個王朝歌。
王家總兵力不過一千多，而流民大軍在裹挾了落月原，並且將逃散的流民裹挾過來以後，現在又有了三萬多。
就如同幾十年前那般，落月原再度爆發戰爭。
不一樣的是，雙方規模都大了許多倍。
“殺！”
流民們人多勢衆，率先發起進攻，依舊沒有戰術，只是仗着人多無腦衝鋒。
“放！”
王家治安兵拉着長弓，向流民人羣投放箭矢。
咻咻咻！
嗖！
“啊——”
“呃！”
沒有任何甲冑防護的流民被射中後死亡率極高。
一千個澗人僕從兵手裏緊握長槍，站成兩列阻擋衝來的幾萬流民。
還是老戰術，重甲騎兵們分成三隊，一隊在戰車旁邊隨機應變，一隊在流民大軍左側後方，一隊在流民大軍右側後方。
只等流民大軍被重甲騎兵從側面沖垮以後，戰車再從正面衝上去收割人頭，步兵跟着戰車一起收割。
戰術雖然老套，但對付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流民還是很管用的。
平原，那可是騎兵的戰場，尤其是重甲騎兵。
四十個重甲騎兵以鋒矢陣的衝鋒陣型直接朝着流民大軍的左側薄弱地區進攻。
轟轟轟！
馬蹄踐踏在平地上，發出震震響聲。
噗！
鐺！
“啊！”
“嘶！”
幾十個流民被瞬間收割，而他們無法對重甲騎兵造成哪怕一丁點傷害，流民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消耗重甲騎兵們的體力。
就如同切豆腐一樣，幾萬流民大軍被左右兩側的幾十個重甲騎兵切割成前後兩大坨。
但也有那麼幾個重甲騎兵太倒黴，被流民用自己的身體絆倒在地。
結果就是，那個流民直接被鐵甲戰馬撞死，五臟六腑都被撞碎，而戰馬也倒在地上，重甲騎兵吐出一口鮮血，起身又殺了十幾個流民後，還是寡不敵衆而死。
流民實在太多了，重甲親兵們雖然各個宛如天神，但也終究還是寡不敵衆。
“頂住！”
眼見流民大軍快要衝來，負責指揮澗人僕從軍的王長安對澗人們大喊。
然而……
“同胞們，王家奴役我們，屠戮我們，我們爲什麼還要給王家賣命！”
“現在鴻雁道已經帶着大軍來覆滅王家，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從王康開始，將近一百年的時間裏，王家把澗人當牲口用，終究得到了報應。
以前澗人不敢反抗，因爲不是王家親兵的對手。
但現在，王家自身難保，這不正是他們翻身做主人的機會嗎？
百年血仇，終究要償還！
“你們要做什麼？”
“別忘了，你們也鎮壓過不少鴻雁道信徒，鴻雁道若是贏了，他們會放過伱們？！”
看到澗人僞軍似乎有所動搖，王長安感覺形勢不妙，對他們發聲斥責。
聽到這話，澗人們又猶豫了，他們以前幫王家鎮壓過很多次鴻雁道起義，手裏沾滿了鴻雁道信徒的血。
猶豫之際，流民大軍已經衝來。
“殺！”
此時此刻，無論澗人們想不想叛變都沒有意義。
已經殺紅眼的流民將一切撕碎，不論是王傢俬兵還是澗人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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