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在春秋偷着乐 作者:未知 第二章 我在春秋偷着乐() 平常与我們交换猎物的小村落,最多也就是個大点的猎人村。 那场我记忆深刻的遭遇发生在一处山坡下,当时,一位中年人正跪在一座坟包前,捶胸顿足哭嚎,而我們的队列中,大個子野人在前面领路,小野人在我身后蹦跳,我从山梁上走下来。见到此人时,我停住脚步,好奇地打量对方。 這是我见到的第一位“穿完整服装”的古代人。 对方穿的是一身很古朴的衣服:上下连在一起的袍服、高高的冠帽,那衣料样子奇特,似乎不是用绵布织成的。整件衣服上沒有任何装饰,也沒有扣子,只是用一根布袋缠在腰间……嗯,我曾经有個朋友喜歡“汉服”,据他說,這种服装称之为“汉服”。是汉民族传统服饰。它最早于春秋中晚期成形,由于這种衣服是上下衣服连在一起的,故此称为“深”。又由于其下装是個裙子,故此又称“裙”——它的全称是“深衣褥裙”。 ……好吧,在现代,它已经被称为“和服”了。嗯嗯,也就是說:這人打扮的像個“汉奸”。 此人面前的坟包似乎是才建的,上面全是新土,当时,那人正哭的昏天黑地。 我之所以停住脚步,是因为此人身上的衣物穿得很整齐,這是我穿越以来见過的着装最好的人。平常我所见的都是野人、猎人。为了保暖,他们大多数是用兽皮裹在身上。为了方便行动,他们的衣服上下是分开的,這也說明,无论哪個时代,野人的服装变化不大,都很接近现代服装。 经過多天的学习,我已经学会了野人所用的那种单音节语言。此刻站在新坟前,我换成野人的语言,小心地向对方问候,其意思大概是:“先生,請节哀……嗯,顺便问一下,這是什么地方?” 对方抬头,泪眼婆娑的观察着我。许久,对方脸色突然一变,脱口而出问了一句——他用的是野人的语言,翻译成现代话,意思是:“你是谁?从哪裡来?” 对方的询问句中,“你”似乎是用的敬称,当时我不太了解野人的语言,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对方那句原话是“公子从何而来?”。而“公子”這個词,在当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把野人语翻译成现代语言太麻烦,我努力用野人语言、现代思维与那人交流:“我‘穿越’十万大山走来,但一直弄不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什么地方?……請问這儿属于哪個国家?那個朝代?” 对方沒有回答我的话,反而提了個问句:“什么?你又是哪国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对方:嗯,沒错,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对方难道看不出来咱也是中国人? 我沒好气的反问对方:“你是哪国人?” 沒想到对方竟然說出了一個令我大惊失色的答案:“我是晋人,這裡是晋国赵城……附近。” 晋国赵城?! 对方的答案让我琢磨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又问:“請问阁下尊姓大名?” 這句话我是用野人的语言问的,哪种语言词汇笨拙,但大概意思就是那意思。 对方倒很客气,拱了拱手回答:“敝人婴,名程婴。” 我按住狂跳的心脏,又问:“這是哪一年?” 对方答:“景公后某年!” 看到我還在愣神,对方马上又說出几個年号,无非是鲁国的什么君多少年,齐国的什么君多少年。最终对方一句话让我彻底明白了:“周简王某年……” 我张大嘴,口瞪目呆的看着对方——沒错,青铜器时代,我早该想到青铜时代了;沒错,对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用布制作的,而是一种葛麻;对方发出的都是些单音节字,這种语言如此原始,還有,還有……现在怎会不是春秋? 我抬头看看天空,感觉一下四周的空气,现在是春夏之交的时候,因为這裡是山区,天气還不算是炎热,空气非常湿润,甚至有点微微发冷,但对方一身葛衣,一点沒有瑟瑟的神态。,真的很耐冻耶! 嗯,這其实也不能說明对面這人体格强悍到变态。虽然在這個时代,刚刚度過冰河时代的古人确实比现代人耐冻,但其中更大的缘故是因为古代远比现代气候温暖。据說,地球气候开始变冷是从宋代开始的,自宋代以后,地球的四季分明起来,原先生长在北方的莲藕、梅树、竹子等值物才开始向南方发展。 也就在這個时代,大多数西方人穿的甚至比中国人還简单,比如在地中海,很多人身上只围着一块布,而斯巴达人似乎把连“衣服”這個名词都不知道,那只是一群“穿大裤衩”的男人而已…… 我耳中還回响着对方的反问,许久,我才意识到這位哭坟的程婴還在反复询问我一個問題:“你从山裡来,才出山嗎,沒有见過其他人?” 我点点头,嘴裡下意识的用现代的话說:“竟然是春秋,晋国、景公后某年,什么意思?春秋人不太好相处吧……天呐,我怎么活下来?” 春秋是什么时代,《過秦论》中說這是個“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社稷者,不可胜数”。 也有人說這是個最璀璨的时代,中华文明有一半以上的成语出于這個时代,而中华文化在随后的几千年当中,不過是反复重复着春秋时代几個大思想家的论述。 這是一個孔子、老子、墨子、管子生存的时代。 嗯?孔子、墨子、老子现在出生了沒有?這可是個問題。 我努力回忆着模糊地时代知识:嗯,這时,阿基米德应该已建立了物理学体系,或许已建立数百年了吧。那么,初中物理学课本上所学的力学、光学等內容,应该完善了。 啊,柏拉图建立的哲学体系也应该完善。而柏拉图弟子色诺芬所建立的经济学、以及他基于希腊雄辩术基础上所建立的逻辑学也已完成……還有,三角函数、微积分概念诞生。而化学,其体系早在千年前已经出现,但正式的名称,需等到亚历山大大帝出生才能确定…… 我脑海中拼命回忆着關於春秋时代的一些记忆,却记不清那些大事的具体年代。或许,我刚才所记得的东西并不精确……当时,身为赵武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所记忆的歷史知识多么荒谬,這时代远比我想像的還要原始——我所记忆的那些希腊歷史人物,他们的祖爷爷還沒有出生。 此时,我耳中听到对方反问:“公子原先住在哪国?” 豁然间,我一下想通了——這是春秋,這是個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這时代,信息交流基本靠言传身受。耳朵沒听到的事情,也许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事情的发生与结束。而歷史书中所說的“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既是說:這是一個小国林立的时代;也是說:当时的语言文字很混乱。 啊,如此說来,這是個穿越人士最好隐藏的时代,由于信息交流不畅,生活在這個时代的人,根本无法了解五裡以外的人是如何生活,所以,即使一個人装束再怪异,所說的语言再怎么诡异,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因为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穿越是怎么回事,记得论坛上曾经讨论過穿越的內容,有一個灌水者曾谈到“疑似穿越者”公输班的事迹——這公输班也就是鲁班,曾被誉为“木匠的鼻祖”,他在春秋时代制作了一只能飞翔的鸟,他父亲骑上這只木鸟后,从鲁国飞到了吴国。 如果這段记述是真实的话,那么公输班在春秋时代就造出了依靠人力驱动、能飞翔千裡的木制滑翔机,他或许是個典型穿越人士……接下来,他父亲的遭遇反映了绝大多数穿越人士可能遭遇的状况——从木鸟上下来的公输班父亲,被当地百姓当作“妖人”活活烧死。 无数穿越人士前仆后继穿越到古代,因为显得与古代人格格不入,大多数被古人当作木柴一类的东西就地焚烧,能够活下来的只有那些蔫坏蔫坏的穿越者,他们像鬼子进村一样静悄悄的潜入人群当中,不引人注意的混迹在芸芸大众中,并竭力与這個时代融为一体,侥幸活了下去…… 所以,穿越第一要素是:千万别让自己不像古人。 不像古人的穿越者,就是古人的柴火。 想到這裡,我平静的拱拱手,尽量模仿古人的姿态,回答:“幸会幸会,在下穿行整個大山,也不知道在山中待了多久,故此想询问阁下,沒想到,阁下說的年月不是我們用的记述年月,我竟然推算不出自己在山中待的确切岁月。” 這番话当然是用古代语言說的,但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這個意思。春秋时代的语言都是些单音节字,很简单,同时也难以理解,为了不与现代脱节,我尽量把古人的语言用现代的意思表述。 对方拱手,继续询问:“‘公子’原先读過书吧?……看公子的模样,像是读過书的。” 岂止是读過书,我读书读了十几年,眼看就要大学毕业了。 听到对方的话,我点点头。 对方再次拱手:“公子初来我們這個地方,语言不通,不如在下给你帮個忙,我教给公子這裡的语言,還有我們的文字,以便公子能够安居下来……只是我有点小事,也需要公子帮個忙,不知道公子是否愿意帮忙?” 对方提到文字,我這才想起来,秦始皇统一中国后還有一项功绩:书同文。在秦始皇沒有统一文字之前,中原大地连各国文字都不相同,至于语言……现代各地方言都来自当时各小国语言,当时的人說“十裡不同音”。 也就是說:這时,虽然大家都是中国人,但国与国之间的文字与语言完全不同。 我马上冲对方点头:“多谢了,在下在山中不知道待了多久,语言文字都可能与你们略有不同,足下這個忙实在帮的太及时了——沒問題,你帮我忙,我也帮你忙,绝对沒問題。” 程婴点点头,一指面前的新坟,解释說:“公子既然是‘公族’,应该明白身为家仆的困难……不瞒公子說,坟中埋的是我的‘主上’,我族刚刚经過了一场变故,先主公唯一留下的血脉现在就躺在這個坟裡,而我含辛茹苦多年,现在什么都沒了。 我等不能沒有了‘主上’,沒有了‘主上’我們這群人都要散去!可天下之大,我們能去哪裡?我們无处可去,所以……刚才我看你的相貌,无意中发现你的相貌与我們的少主非常相似,啊,就是年龄也像,個头略有点差异…… 我恳請阁下冒充一会儿我們的主上,因为最近有個大事,必须由我們的主上出面。等公子办完了這件大事,我便有時間腾挪了……事后,我等必有重谢。” 我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似乎对我沒害处。 虽然理解不了对方那种哭着喊着寻找主人的奴性,但我還是觉得应该帮忙——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况面前這人显然是一名春秋时代的贵族大管家,有了对方照应,以后找個安全的地方悄悄潜伏下来,也算是一种策略。 想了片刻,我试探的问:“你說最近有一件大事需要你们主上出面,我能听一听是什么事嗎?” 其实,我与程婴的对话进行的并不畅通,随我出来的两名野人不时上前帮忙翻译一下,但這些细节显然不是主要的,就忽略不计吧。 程婴看了看面前的新坟,他回答:“冠礼——我們主上即将举行加冠礼,冠礼后要面见诸卿以及君上,只有经過這次冠礼,君上与诸卿才能承认赵族重立,而我赵族重立了,我們這些依附赵族而生的食客就能继续生存下去。 所以我請你帮這個忙。請你装扮成坟中這個孩子,去见我們的君上与诸卿……现在時間紧迫,我已经找不到第二個代替者了,若阁下能帮我這一回,我們事后便有時間慢慢寻找一個可以顶替你的人——我保证,這個人一旦找到,我們一定会给阁下一笔重谢,而阁下便可以海阔天空,任意遨游了。” 嗯,這人让我冒名顶替,這是好事,我正想顶替一個有名有姓的人在這個时代生存下去。 可为什么对方還反复强调:事后一定会另找他人顶替? 看对方竭力的表白,仿佛后面的條件不提,我会不答应。 傻子才不答应,我考虑了半天,马上爽快的同意:“這点小忙不算什么,举手之劳,足下還有什么要求,請尽管說。” 对方大喜過望,立刻从坟前站了起来,再三拜谢后,回答:“請阁下先去我的别院居住,我需要教导阁下我們的语言,還有一些相应的礼节,時間很紧,大概也就两三個月的功夫,等阁下熟悉這些后,便去见君上。见過君上后,有一段時間你会待在封地裡,我会寻找相似的人来顶替你,而后我們再悄然调换身份,一定神不知鬼不觉。” 他說“待在封地”?——有封地?! 原来是個大贵族。 有封地的大贵族,美得很。 有贵族教导语言、文字以及礼节,保管能天衣无缝的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我想了想,指了指面前的新坟,询问:“你们主上叫什么名字?” “武——赵武!”程婴爽快的回答,一边回答着,他一边警惕的盯着我,观察着我的反应。 武,赵武!晋,程婴……這一切联系起来,猛然间我脑海中冒出一個词来:赵氏孤儿。 原来眼前的情景就是著名京剧《赵氏孤儿》的內容。 嗯,《赵氏孤儿》的详细內容是什么?口口流传的《赵氏孤儿》是否是真实的歷史?遗憾的是,我只记住那出京戏的大概…… 好吧,从今后我就是赵武,我便用“赵武”的名字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