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喜歡葉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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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霖，你在哪兒？”
無邊的黑暗蔓延開來，虞夢欣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凝滯了。
她順着冰冷刺骨的石牆，急切地向前摸索着，除了黑暗中呼嘯而過的狂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一絲活物的氣息。
“葉霖！”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彷彿一顆石子落入山谷，沒有一星半點回應。
她從來都是管他叫“峯主”的，可此時，顧不得了。她和葉霖在出任務的途中，被萬年妖獸打入無邊深淵，如果他死了，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無邊的壓抑和恐懼紛至沓來，虞夢欣喘了喘粗氣，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焦急地往前趕。
黑暗，沒有盡頭的黑暗，始終見不到她心心念唸的人。
“葉霖！”
一顆心已然飄到了千里之外，兩隻腳卻再也擡不起來，越想往前，越是邁不開腳步。
想到葉霖可能摔死在這無邊深淵，或者被黑暗中的妖獸吞食，虞夢欣心如刀絞，恨不得一步千里，奈何身子卻不聽使喚，情急之下，她站立不穩，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一顆火苗漸漸自黑暗中升起，熟悉的梅香傳入口鼻。落地之前，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
溫熱氣息涌來，虞夢欣怔了怔，啞聲道：“葉霖，是你嗎？”
“是我”，來人環緊了她的腰。
聲音低沉悅耳，溫潤動聽，正是葉霖無疑。
仿若倏然從地獄升到了天堂，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從未體驗過的幸福和喜悅。
心底猛然升起一股熱浪，洶涌渾厚，衝得她臉頰通紅，幾乎快要喘不上氣，她下意識地伸出手，環緊他的腰。
羞怯、興奮、安心、快樂一瞬間統統襲上心頭，她勾起嘴角，緩緩閉上雙眼。
她就知道，他是愛她的，只不過一直沒有表現出來罷了。生死攸關之際，最能看出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
耳畔傳來一陣清脆的鳥叫聲，虞夢欣睫毛微顫，從睡夢中醒轉過來。
胸口餘熱未褪，她怔愣地擁着蠶絲被出神了一陣，嘴角漸漸化開一抹嬌羞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夢見葉霖喜歡自己，也是第一次，夢見他抱住自己。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這句話是真的。
昨日，宗主千金許婉蘅正式加入玉竹峯，成爲葉霖座下十三弟子。
單看許婉蘅望向葉霖時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虞夢欣就知道，許婉蘅與自己一樣，喜歡葉霖。
而葉霖，那個如月般清冷、從來沒有對虞夢欣笑過的人，卻衝許婉蘅淡淡一笑。
似一把隱形的刀劃過心口，坐在葉霖身側的她沒來由地痛了一下，落寞地垂下眼簾。
不曾想，葉霖竟一反常態地向她看了過來，雖然很快就移開了眼，但虞夢欣精準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他在……擔心我會難受嗎？”
虞夢欣忽覺胸中一暖，心口處的痛感也因爲葉霖那恰到好處的一個眼神，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晚，她想着他的那個眼神，興奮地難以入眠，後半夜迷迷糊糊睡去，就做了那樣一個夢……
虞夢欣掀開被子，下了牀，院內梅香撲鼻，她赤足走到屋檐下，望着隔壁層層疊疊的紅磚綠瓦，嘴角牽起一抹笑意。
她居住的落梅軒，與葉霖的棲雲殿只有一牆之隔，無論葉霖座下有多少弟子，她始終是離他最近的那一個，玉竹峯右使，虞夢欣。
當年葉霖接任峯主之位，清冷矜貴的他端坐首位之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她爲玉竹峯右使。
那日，虞夢欣目光灼灼望向他，覺得他那清冷疏離的外表之下，一定藏着一顆火熱的心，跟她初次見他時一模一樣。
於她而言，她並非玉竹峯右使，而是葉霖的右使，她心裏眼裏一直只有葉霖一人，即便這三年以來，葉霖從未溫柔待過她。
卯時將至，煙霧氳氤，遠山像籠着一層輕紗，影影綽綽，飄渺朦朧，玉竹峯隱在羣山之間，蒼翠蔥蘢，巍峨矗立。
虞夢欣身着一襲月白紗裙，端着剛剛做好的核桃粥，款款上了棲雲殿的白玉石階。
棲雲殿周圍，奇花異草遍地，虞夢欣能夠感受到空氣中充斥着的靈氣，就像葉霖身上的梅香一樣，沁人心脾。
她手上端着的，是她親手做的核桃粥，她要在早膳之前，將它送到葉霖桌上。
上了石階，穿過幾重院落，虞夢欣來到了主殿，葉霖的寢室，就在主殿後面。
這裏是玉竹峯地勢最高的地方，一眼望去，山光水色盡收眼底，如此得天獨厚的殿閣，也只有葉霖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
虞夢欣彎了彎嘴角，她的葉霖，自然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打從九年前他救她的那一刻起，她就這麼認爲。
微風拂過，夾雜着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從虞夢欣耳畔飄過。
笑聲肆意爽朗，除了宗主之女許婉蘅，再也不會有人敢在棲雲殿笑得如此放縱。
虞夢欣腳下一頓，端着食案的手隨之微微一顫。主殿內的許婉蘅察覺到門外有人，起身走到了門口。
“虞右使，你是來給霖哥哥送早膳的嗎？”許婉蘅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含着柔和的笑意。
虞夢欣怔愣片刻，點了點頭。霖哥哥，原來宗主之女可以喚師父爲霖哥哥，這待遇，可真讓她羨慕。
她剛來玉竹峯的時候，喚葉霖爲大師兄，現在，喚他爲峯主。
許婉蘅帶着笑意走到她面前，輕輕掀開她手上盛着粥的盅蓋，湊上前聞了聞，嘆道：“膳房做的粥真不錯，虞右使，我來端吧。”
虞夢欣微微頷首，將手中的食案給了她，許婉蘅接過，蹦蹦跳跳地進了屋。
既然來了，看他一眼也好，虞夢欣跟在後面，與許婉蘅一道進了屋。
葉霖盤腿坐在桌前，看到活潑靈動的許婉蘅，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然而，那抹笑意在遇上虞夢欣之後，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虞右使前來，可是有什麼事？”
語氣淡漠而疏離，與往日別無二樣，虞夢欣目光微不可察地掃過坐在葉霖對面的許婉蘅，搖了搖頭：“無事。”
“霖哥哥，虞右使是來送粥的，諾，沒想到咱們玉竹峯的膳房還能做出這麼幽香撲鼻的核桃粥呢”，許婉蘅嚥了咽口水，向葉霖撒嬌道：“霖哥哥方纔已經吃了我做的早膳，想必已經飽了，不如，就將這美味的核桃粥賞給婉蘅好不好，婉蘅爲了給霖哥哥做早膳，這會兒還餓着肚子呢！”
虞夢欣擡眼看向葉霖，身爲玉竹峯之主，不會不知道膳房能不能做出這核桃粥。
葉霖輕輕一笑，涼薄又好看。
他道：“喫吧。”
虞夢欣心中抽痛了一下，喫吧，多麼輕飄飄的兩個字，輕易將她的心意棄之敝屣。
“若是無事，虞右使也回去用早膳吧。”
葉霖終於看向了她，一開口，便是逐客令。
她來的不是時候。
按理說，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早已習慣活在葉霖的冷漠之中，可每次見到他，那顆安然自若的心總會不受控制地泛起波瀾。
下了白玉石階，虞夢欣長吁口氣，心想，這大概是她自己的錯，是她壓不住不該有的心思。
葉霖那樣出塵如仙、冷心冷情的人，是不會對任何人生出情愛之心的，即便是許婉蘅，也不會。她想，因爲許婉蘅是宗主之女，又靈動可愛，才能博他一笑吧，這樣也好，有了許婉蘅，她能看到更鮮活的他。
沒有習慣他的冷漠，倒是習慣了安慰自己，虞夢欣笑笑，誰讓她喜歡他呢，無論他對她怎樣，他都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存在，能留在他身邊，每天看他一眼，她便知足了。
回到落梅軒，虞夢欣沒有去收拾被她弄亂的被子，而是坐到書桌前，攤開一張宣紙，拿起她親手雕刻的小楷筆，開始她每日必做的功課——給葉霖寫信。
永遠不會送出去的信。
每每執筆，她心中總會升起一絲暖意，因爲那小楷筆的筆頭，是用一隻千年赤焰兔背部的黑尖毫、萬中無一的紫毫上品製成，而那赤焰兔，是一年前的任務中，她與葉霖一同擒獲的。
那赤焰兔並未傷過人，僅僅是他們在追蹤兇獸的途中偶然遇見的。
葉霖心性孤傲，因那赤焰兔並非他獨自擒獲，便讓給了虞夢欣。
他讓虞夢欣結主僕血契，將它化爲自己的坐騎，但虞夢欣搖搖頭，只是從赤焰兔背部選了一把黑尖毫，便放之離去。
將赤焰兔送走之後，虞夢欣兀自笑了笑，轉身去叫葉霖，不曾想，這一轉身，她竟發現葉霖正望着赤焰兔消失的地方，微微牽起嘴角，夕陽映在他臉上，和煦照人心，那是她來玉竹峯後，第一次見葉霖笑。
或許，許婉蘅跟那赤焰兔一樣吧。
眼睛炯炯有神，漂亮，天真，所以才能讓葉霖不由自主地笑，虞夢欣如是想着，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
她將那小楷筆在墨汁中浸了浸，寫下——
葉霖：
虞夢欣或是天神遺忘在修真界的愛女，她看到你對別的女子笑，竟還覺得你笑得好看。
不過，你看到那核桃粥，未曾想起那個瘸了腿的小姑娘嗎？
一個時辰之後，葉霖座下三弟子曲風站到了虞夢欣面前，一開口，又是葉霖丟下她離開的消息。
“右使，師父入了焚天塔，他讓你暫代峯主之職。”
虞夢欣聞言心下一緊，雙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
“爲何要去焚天塔？”
以往葉霖出門，不是爲民除害，便是帶弟子去祕境修煉。
祕境集天地之靈氣，偶有法器出世，是天下修士必爭之地。焚天塔卻恰恰相反，毫無靈氣不說，內中險象環生，毒瘴重重，各宗修士皆避之若浼。
曲風輕嘆口氣，眉宇間盡是擔憂：“宗主不知從哪裏抓來一隻猛獸，說是那魔尊歐陽長浩以前的靈獸。他讓師父帶着它，把歐陽長浩引入焚天塔剿殺。”
葉霖去殺魔尊？！
虞夢欣握緊拳頭，壓下幾欲從胸中翻騰上來的情愫，沉聲問道：“峯主是和誰一道去的？”
曲風撇了撇嘴：“各峯弟子都有，一共九人，師父是裏面最厲害的。”
“宗主沒去，長老也一個都沒去嗎？”虞夢欣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曲風搖了搖頭：“都沒有，右使，你說師父能殺得了魔尊嗎？”
虞夢欣腦中“嗡”的一聲，魔尊是何人，當年宗主親自出手也沒能殺了他，如今卻讓葉霖前去……
虞夢欣當下便揮手從房中喚出一靈囊，將之帶到身上，對曲風道：“曲風，從此刻起，由你打理玉竹峯。”
說罷，銀光一閃，一柄長劍橫空出世，她飛身上去，御劍往焚天塔而去。
身後傳來曲風的呼喊——
“右使，你要去哪裏？”
“焚天塔。”
“這不行啊，若是宗主問起……”
“就說我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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