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番外(2)情深不寿
是想先和师尊寻一個世外桃源,盖两间小竹屋,院裡搭個秋千,再养條叫作逢春的狗,過一阵子凡人的生活,還是想先和师尊游历修真界,去人间逛庙会,顺便逮一只叫作素素的兔子。
牧白冷汗直流,眼尾抽搐地问:师尊,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
“哪些事儿?”奚华面色沉静,十分淡然地道,你是指,你和那個他,曾经在一起度過了幸福美好的半個月,還是指,你们每日朝夕相处,每夜睡在同一個榻上,盖着同一條薄毯的事?或许,你是指,他单膝跪地,公然在大街上给你换鞋,又或许是,他夜裡烧水给你洗脚的事
要完,师尊居然什么都知道
要知道,当初统子說师尊的神魂太過虚弱,便将他关入聚魂珠,牧白不放心师尊离开自己半步,索性就将聚魂珠一直带在身边,寸步不移地守着。
谁又能想得到,师尊居然全程亲眼目睹了!還连一些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牧白艰难地咽了咽,然后下意识离奚华远了些,才刚刚迈开半步,就听奚华冷笑一声:“你若想就地双修,那么,就只管离我再远一些
就地双修?牧白左右环顾,然后赶紧退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
现在可是大白天,大白天
而且,他们正站在距离人间的集镇,不到一裡路的野山上,如今正值寒冬,庄稼地裡沒收成,附近的老百姓定然会结伴带着弓箭,来山上打猎。
就地双修,无异于在雪地裡打滚,万一被人给撞见了,那怎么能行?這裡虽是荒郊野岭,但也许会有带着幼子上坟的寡妇,前来祭拜呢。
奚华瞥了牧白几眼,似笑非笑地又道:“只不過可惜,现下大雪纷飞,沒有姹紫嫣红的花丛,若是你我双修之际,便沒有花丛遮掩,只怕当真要让人看了去呢。
牧白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听见此话,便道:“师尊,既然你记得如此清楚,那就该知道,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沒……
“你们還在一起洗澡。”奚华冷笑,他的脏东西,還直挺挺地对着你,你都沒有半分目光躲闪,還直勾勾地盯着它
看,更是用硬毛刷子,为他刷洗
牧白简直震惊了,想不到师尊连這事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既然這样的话,他也不客气了,两手掐腰,理直气壮地道:“好,既然你非要事后算账,那我倒是要问问你,我费尽心思跑去那個时空,還低三下四地讨好他,到底是为了谁
奚华:为了你自己不守活寡。
這個答案一出口,牧白就觉得师尊可以狗带了,這個逼日子真是一点不能過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
就以他现在的身份,他的修为,他的身段他的脸,還有他美好的道德品质,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
非得跟這么一個善妒的老男人共度余生
牧白愤然大步流星往前迈了一大步,可随即就被一只大手,从后一把扯住了腰带,他更加愤怒,立马回身呵道:“松手!”
我要去找第二春了
下一刻,整個人就被奚华扑倒在地,双双在雪地裡翻滚,顺着一條不算陡峭的斜坡,一路滚了下去,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之后,才堪堪停住。
“你——”牧白气恼,刚要挥起拳头打人,蓦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同和大魔头翻倒在花丛裡的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他到嘴的脏话,都生生憋了回去,尤其是看见奚华在解腰带,当即就更慌了。牧白忙喊:师尊,师尊!别别别,现在可是白天啊……唔
下一瞬,迎面一件外袍就丢了過来,不偏不倚,正好盖在了牧白的脸上。奚华道:“现在是晚上了。
他似乎铁了心,一定要把大魔头之前干的事,通通干上一遍,又火速抽出了牧白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绑住,再一把压過了头顶,饶是天寒地冻的,奚华兴奋地都有些喘了,哑着声低喃:“小白,這裡只有积雪,沒有鲜花,那便让花开遍你的身躯,好不好
别问,问就是不好
牧白立马就要严词拒绝,可一個不字才出口,就惊闻百步之外,传来了簌簌的声音。他赶紧闭紧了嘴,侧耳细听,那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隐约還能听见人声。
草鞋踩在厚实的积雪上,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牧
白的心脏怦怦乱跳,生怕被這几個山野村夫发现,赶紧要设结界,哪知却被奚华阻拦。奚华言之凿凿地道:這会儿知道羞了?你盯着别人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羞
牧白半点不敢大声嚷嚷,只敢小声求饶:“师尊,别,别這样,夫君,我亲爱的夫君,好郎君,有人来了
“我早就提醒過你,這山中会有人来,是你非不听为师的劝告,执意要远离为师,這又怪得了谁?奚华低笑,反手捞起牧白的腰,让他直接跪趴在雪地裡,师尊也好好疼疼你。
我靠
牧白顿时俊脸通红,恨不得当场扯着嗓子骂人,這也叫疼他?把他压在雪地裡,也叫疼他?他现在只希望,那几個山野村夫离远点,千万别往他這边走。
偏偏那几個山野村夫,一惊一乍的,突喊:“快看,那裡有只山鸡!”
在哪儿,在哪儿?我看看
哎,還真有!我就說吧,這個时候最适合上山打猎
奚华也很适时地低声道:小白,听见了么?這個时候最适合打猎了。牧白恨得咬牙切齿,他是猎物嗎
又一個山野村夫道:這时候山鸡都冻得梆|硬!奚华又非常适时地低笑:确实如此,我也是,冻得……厉害。
“它们可笨了,冻死都不知道找地方藏,一头扎在雪地裡,撅着個腱,就等着人抓,跑都跑不掉
奚华:小白,他们說的是你么
牧白更恼,恨不得把那几個山野村夫的嘴给缝上,怎么就這么巧呢,他们說一句,就完美地和二人的处境对应上了。
被师尊這么一问,他也狐疑,是不是自己被当成了山鸡!可看他的体格也不像啊,怎么說,也得是一头野猪吧
兴许,兴许這一切都只是凑巧,凑巧,凑巧……直到那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并且有一個山野村夫道:等等,不对劲儿,你们瞧,那裡是不是有人
牧白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冲上了头顶,脑子也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被人撞破了,他這個念头,才一冒出来,奚华就撞
了過来,他哎呀一声,惨叫出口,一头就扎进了雪地裡,還啃了满嘴积雪。
自尊心和强烈的羞耻感,迫使牧白根本来不及谴责奚华的变态和无耻,立马挣扎着,手脚并用往前乱爬,手肘压着了奚华的外袍,在雪地裡拖拽着,竟滑得厉害,根本沒爬出多远,就嘭的一下,摔趴在了外袍上。
這下连盖着脑袋的外袍,也被扯了下来。
牧白通红的脸,一瞬就暴露在了朗朗乾坤之下,唬得他立马双眼紧闭,使劲把脸往雪地裡埋,心裡直呼: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全都看不见我
直到听见奚华的笑声,牧白才反应過来,自己是上当受骗了,立马睁开眼睛,刚要谴责奚华的无耻,哪知那几個山野村夫,竟迎面走了過来,吓得牧白当即三魂七魄都快飞了。
立马又把头往雪地裡埋,這回,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那几個山野村夫,只是打旁边径直走了過去,沒有半点停留,似乎根本就沒有发现二人。直到脚步声渐远,牧白才恍然明白了。
奚华居然悄无声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布了幻境!太過分了
這简直太過分了!牧白刚刚真的以为自己要被陌生人看光了
想清楚后,牧白气恼地扭過身子,抓着一团雪,就往奚华的脸上砸去,奚华不躲,被砸了满头雪,竟還笑得出来,他问:小孩儿生气了么?小孩儿
牧白听到這声小孩儿,便知道他又是在模仿大魔头,纯纯就是揶揄他,好让他羞耻到无地自容的。
可他偏不肯如奚华的意,大声道:“我才沒生气!”
哦,沒生气啊,那继续了
不行!牧白通红着脸大喊,换我在上!你在下
奚华问:你确定么
牧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态度非常坚决的,可师尊這么一问,他就有点动摇了。总觉得,应该要好好权衡一下利弊,才能回答。
“你在害怕嗎?奚华故意激他,怕上去了,沒三個月,又下不来,是不是?”牧白恼道:你少看不起人!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奚华:“那你
觉得,你什么时候能下来?”
這是個好問題。上去了,就下不来。可要是不上去,這口气又偏偏出不来。
牧白合了合眼睛,牙齿咬得咯噔作响,在和奚华彼此相对沉默的三十秒之后,他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我爱什么时候下来,就什么时候下来,你,管,不,着!”
后来,也沒多久。還沒天黑牧白就下来了,原因竟是从魔兽爪下救了個人。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当时牧白正被|操|得几乎神志不清,冷不丁听见百裡开外,有人求救,便立马停下,拉着奚华救人去了。
就看见一头巨型魔兽,外观像是剑齿虎,身形只怕得有几十丈,十分可怕,一拳冲着少年砸了過去。
奚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几剑就将魔兽分尸了。多、多谢二位恩公
少年惊魂未定,脸都是白生生的,看起来不過十来岁,长得颇为清秀,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袍子,上面沾了点血,還划破了几处。
窄袖,用了麻绳细细地扎紧了,腰间挂着個小酒葫芦,一副散修打扮,他的剑還直挺挺地扎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寒光照在少年眉眼之处,竟让牧白觉得隐隐有几分熟悉。
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直到奚华贴着他的耳畔,低声道:“他的眉眼,与你当初有几分神似。”
牧白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瞧着挺面熟的。
据這少年所說,他名叫白术,今年十五岁,是一名散修,从小和师父生活在一起,因为师尊年轻时目盲,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换了一双眼睛,但后来因为大徒弟的死,而日日泣血,竟把眼睛又哭坏了,每遇阴寒天气,分外疼痛难忍。
近日,他得了個偏方,說是以心头血为引子,加上高阶魔兽的魔核,又配灵芝之类的仙草捣碎,敷在眼上,就能让眼睛复原。
眼下就差一颗魔核,他這才独自出门,想要猎杀魔兽,结果修为太低,還差点死在魔兽铁蹄之下。
說到這裡时,白术已经泫然欲泣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又道:“我若是也死了,师父就太可怜了。
牧白听罢,觉得十分感动,幸好奚华诛杀魔兽时,并沒有毁损其魔核,便直接让白术取走。
白术收好魔核,又拱手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二位恩公尊姓大名?师承何派?来日,
我定然报恩
牧白心道,自己和奚华的名讳,现如今应该是修真界的禁忌,幸好這個白术年纪小,不认得奚华,要不然别說什么报恩不报恩了,定然要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巧了,我們也是散修。牧白随口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足挂齿。我二人還有正事,先行告辞,若有缘分,自会再见。
而后,就特别世外高人的拉着奚华,双双御剑离去。飞出好远,奚华才道:“你是怕遇见故人,才走得這样急么?”
牧白叹了口气:“他說的故事太耳熟了,我就是脑子坏掉了,也猜得出来,他师父是谁!能不见,還是别见了罢
再說了,见面了,又能如何呢?对苍玄风来說,牧白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哪怕站在他面前,也很难认出来。
再說奚华。
两人前世是双生兄弟,今世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仇人见面,尤其是情敌见面,那是分外眼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已经過去十六年了,再是意难平,现在也该平了。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白术的师父确实是苍玄风,只不過是十六年后,白发苍苍的苍玄风了。才一露面,白术就飞扑過去,抱着苍玄风,满脸兴奋地大喊:“师父!”
“你的眼裡,還有我這個师父?谁允许你私自离开的?”苍玄风寒声道,抓着少年的手臂,仔细打量了片刻,在确定沒有大碍后,才大松口气,目光扫到一旁的魔兽残骸时,蹙眉道,你杀的
不是,是一個漂亮哥哥,哦不,是两個漂亮哥哥,是他们救了我。”白术小声道,“我下次不敢了。
苍玄风长叹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眼睛,低声道:小白,听话,为师只是不想你受伤。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少年顺势又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肩上,眯着眼睛,满脸幸福地道,“我最喜歡师父了!”
而少年却不知道,自己从始至终,只是牧白的替身,還满心欢喜师父居然這么在意他,甚至奢望着,能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哪怕,他曾经对這個替身,這個赝品,千般好過,也会在牧白发现之前,毫不留情,将之抹杀。
再遇故人,总是难免想起過去。牧白觉得,也是时候去看看柳澄,還有小燕了,包括李檀,或许,李檀的坟头草都已经有腰高
了。
但无论如何,他想去看看。
奚华倒也挺识大体的,居然還同意了,只是表示要同行,二人修为高深,說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毫不为過。
区区一個仙盟,那還不是来去自如
牧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仙盟,在一番窃听之下,知晓柳澄被关在了静室之中,便同奚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静室。
十六年未见,再见之时,却已物是人非。
牧白有想過,自己死后,柳澄過得很不好,但真当他亲眼目睹时,又难免有些惊愕。
实在难以将眼前這個,连睡觉都要被铁链捆住四肢,消瘦至极,脸上毫无血色的青年,同记忆裡意气风发的清贵公子,联系在一起。
柳澄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嘴裡一直念念叨叨,說着什么,等牧白离得近了,才听见他說“不要,不要走”,牧白,不要”,求求你,停下来。
似乎他的记忆,還一直停留在十六年前,牧白被活活打死的一瞬间。
牧白坐在床边,突然想起统子之前說過的,在他死后,柳澄一直用蝴|蝶|刀自杀,而且,還一定得时时刻刻,看见蝴|蝶|刀才行,要不然就会发大疯。
他果然在枕头底下,摸到了那柄刀。
只不過,它似乎也同他们這些人一样,历尽沧桑,已经生锈了,定是时常被柳澄拿在手裡抚摸的缘故,刀柄早已褪色。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牧白回来了,柳澄的眼皮子动了动,竟悠悠醒来,只不過眼睛毫无神采,活像一個死人,只喃喃低语:這是……我的,刀。
短短五個字,却断续成了這样。声音也沙哑至极。
奚华十分通情达理,见状便踱步到了外间,牧白吸了吸鼻子,轻声唤道:“柳哥。”
只這么一声柳哥,柳澄的眼神突然就有了点神采,眼珠子慢慢就能聚焦了,定定地望向了牧白,似疑惑,又似迷茫,张了张嘴,
却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柳哥,十六年了,你也该放過你自己了。牧白攥紧了蝴|蝶|刀,颤声道,這是我的刀,你把它還给我,好不好
柳澄摇了摇头,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抱一抱牧白,却震得身上铁链叮当作响。张着嘴,啊啊半天,才唤出一声“小白”。
“是我。”牧白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小白,小白,小白……
他只是不停地,重复地喊這個名字,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地往外淌。在這一刻,柳澄喊得到底是原来的牧白,還是后来的牧白,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柳澄只知道,這十六年過得太苦,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早知道当初牧白会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他就不该在牧白生前最后一点時間裡,還那样冷漠无情。
他就是想问问牧白,到底是为什么当年要救他,是因为愧疚,還是爱
他就是想亲口问一问。只要知道了答案,他多年来的困惑,也就消了,人也就清醒過来了。
可真当牧白出现在他面前时,柳澄又希望,自己永远也听不到那個答案。
如此,他還能骗骗自己,小白是爱過他的,哪怕,只是片刻,也好過沒有。
牧白轻声道:你知道嗎?我曾经也在梦境中,看见我死后,我的亲人是如何为我哭泣的。那时,我就在想,无论如何,我必须得回家。
小白……
你的祖父已经失去過你一次了,他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可是我……”
“一切還来得及。”牧白又道,人只有活着,才会有无限可能。你只是太执着于過去了,现在,我把你的小木头還给你。
他把装有“牧白”骨灰的小玉瓶,塞到了柳澄手裡。
在柳澄迷茫又挣扎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這就是他,也是我。
柳澄攥紧小玉瓶,哽咽得迟迟說不出话来,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又道:“那我們,還能再见嗎?”
“那
你可得尽快好起来。”牧白笑道,只要你我都還活着,当然還会再见。
等解决完柳澄后,牧白心裡的石头,算是放下来一块,接下来就是小燕了。
实话实說,牧白对小燕感到很头痛。因为此前统子沒具体說,小燕后来如何了,但以小燕那么偏执的性格来讲,可能這些年過得也不
好。
无非就是两個极端。
要么,就歇斯底裡地放纵,各种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要么,就是行将就木,苟延残喘。
奚华对于骨灰被送出去的事,很是介怀,生怕柳澄会对骨灰做点什么。牧白安慰他,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那么变态的,居然想着吃骨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