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童節_第18章 作者:未知 夏六一按着染血的刀柄,狠狠一轉! 許應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詭異的咕嚕,雙手顫抖着在他脖子上留下十道染血的指印,“夏……小……六……” 他掙扎着擡頭將嘴湊近夏六一的耳邊,獰笑着,低聲說了幾句話。 “……” 周遭的人誰也沒有聽清,而夏六一的眼睛猛然瞪大,剛要退身,許應猛地向上一撞,將刀刃整個撞入自己體內! 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一口血噴出滿天紅霧,瞪着銅鈴般的雙眼,終究是嚥了氣。 夏六一滿臉震驚地將刀拔了出來。 他搖了許應一把,後者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只是大量的鮮血順着他搖晃的動作而噴涌而出。他浴了一臉猩紅,沉默地看着全無氣息的許應,眼裏的恨意開始層層暈染,終至刺骨!彷彿着魔一般,他掄起刀再一次狠狠刺下!再拔出來,再刺下!再拔出來,再刺下…… “嗤!”“嗤!”嗤!”“嗤!” 刀刃在肉體中進出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反覆迴響,肉屑夾着血塊濺落在地面上,攀在棚架上的何初三慘白着臉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他已經死了,夠了。”崔東東開口道。 她抓住夏六一肌肉緊繃的手臂,使勁握了握,示意他清醒一些。夏六一面無表情地慢慢轉頭看向她,過了許久,纔像回魂似的,閉了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扔下鮮血淋漓的龍頭短刀,脫力地倒在崔東東肩上。 小馬急忙張羅着手下,用桌板做了個簡易擔架,把夏六一擡上去。元叔帶着幾個長老走近來關懷他,夏六一臉色蒼白地笑笑,跟剛纔的瘋狂猙獰判若兩人,顯得虛弱而謙和,“各位長老,多謝及時相救。” “小六,委屈你了,先歇着吧。”元叔說,揮揮手示意馬仔們趕緊送他去私人醫院。 崔東東跟着擔架走了幾步,見夏六一對她搖了搖頭。她便又折轉回去,扶着元叔說,“元叔,您遠道而來辛苦了,要不要先送您回去?” “不用了,丫頭,”元叔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孝順。我不急着回去,正事要緊。老葛、老裘、段親王,新‘龍頭’的選舉大會,就在六一的病房裏舉行吧。我們送他一起去醫院。” 一羣人簇擁着擔架擠出了電影公司大門,剩下幾個馬仔拖起許應屍體,麻袋一裹擡走。獨留了攀在棚架上的何初三,因爲存在感微弱,竟誰也沒注意到他。 良久之後,他才從棚架上搖搖晃晃地攀下來,彎腰撿起他那沉甸甸的小書包。他木呆呆地看着遠處地上那幾攤新鮮的血跡,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能聽見自己耳朵裏嗡嗡的轟鳴聲。 那個叫許應的黑道大佬費盡心機、殺人篡位,最後只落得這麼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而夏六一受了那麼重的傷,剛纔還宛若鬼神附體,現在卻奄奄一息地被擡出去……真的會沒事嗎? 他恍恍惚惚、心有憂慮,卻無從而去。在空蕩蕩的攝影棚裏站了一會兒,他抱緊自己的小書包,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 …… 凌晨時分,他出現在了自己家門口。巷道里黃紙漫天,一股子劣質神香的味道,樓上住着的劉大媽在一羣親友的包圍下哭天搶地,跪着朝天空磕頭,求把她那開膛破肚死狀奇慘的兒子還回來。她不知道樓頂上發生了什麼,只捶着地哭罵着你們這些黑社會,不得好死! 沒誰注意到披着件黑夾克、對着地上黃紙發了陣呆、然後低頭默默走過的何初三。 何牙醫唏噓感慨着把自己兒子迎進診所,關了門小聲跟他兒子嘮叨,“她兒子自己不也是黑社會,作孽啊真是,嘖嘖嘖……你昨天一天去哪兒了?!那個夏六一走了沒有?!” 何初三短短二十幾個小時之內,不僅得知了黑道大佬們的糾結情史,還被人追殺、跳樓、揹着一大男人跑了幾條街、遁出城去又跑了幾里路去找黑道大姐頭、遁回來當影帝、目睹一場黑幫仇殺……其經歷之豐富血腥,嚴重激盪震顫了他那顆幼小純潔的心靈。他腦子裏仍然是空空蕩蕩,只木呆呆地放下懷裏緊抱着的小書包,脫下他在攝影棚裏偷的道具服裝黑夾克。 何牙醫嘶地倒抽一口冷氣,他兒子赤裸的上身血跡斑駁! “咿!咿!”何牙醫張嘴大叫! “爸,我沒事,”何初三低聲地說,“血不是我的。你能不能幫我打盆水沖涼?” 衝了這場涼之後,何大學生倒牀高燒不起,死去活來地病了整三日,在夢裏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自覺彷彿有一根棍子在腦漿裏亂攪、潛意識地要把那些恩怨情仇一通混亂攪散、打包扔出腦海。 他阿爸替他去了學校,還了圖書館的大部頭,又跟學校請假,稱他大病不起,申請延後補考。 …… 這邊何初三在陰黑潮溼的小破牀上夢生夢死,那邊夏六一在私人醫院的高級病房裏、被醫生正兒八經地包裹成高級木乃伊,也是深陷迷夢。 麻醉藥的效力未過,他腦中一片混沌,彷彿在無盡的黑暗中行走,耳邊是許應臨死前猙獰的笑聲,還有他附在耳邊帶着萬般惡意的話語。 “夏小六……你這個下賤東西……我要你永遠都不知道……青龍是怎麼死的……” ——青龍是怎麼死的?難道不是你殺的?!還能有誰?!胡說八道!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喉頭抽搐着清醒過來!而他在牀邊的衆長老們正聚精會神地聽着遺囑,並未注意到他的醒來。 元叔帶了個瘦小精明的律師來,介紹說這是青龍的私人律師,青龍曾囑咐元叔,如果自己意外身亡,就取出龍頭杖以及找私人律師提出遺囑。 “郝承青先生的遺囑大致分爲兩部分,”律師介紹說,“第一部分是全部私人遺產歸夫人夏小滿所有;第二部分是推舉夏六一爲下一任‘龍頭’。” 夏六一閉着眼,沒受傷的那隻手顫抖地揪緊了被子。 幾個長老面面相覷,元叔道,“青龍已經投了一票,你們是什麼態度?” “我聽青龍的,”幾個人中資歷最淺的裘叔道,“小六爲人機靈,有膽識,青龍說得對,堪當大任。” “小六畢竟資歷淺,”年紀最大的葛老道,“而且從沒當過副堂主,就直接升山主,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不是死的,”裘叔道,“小六執掌‘紅棍’多年,爲公司謀了不少利益,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看他夠資歷。” “他這纔多大年紀?”葛老道,“由他來當‘龍頭’,我擔心下面的人不服氣。” 倆人爭論了幾句,默默坐在一邊的段親王發話了,“青龍二十五歲做‘龍頭’,當時說不服氣的人也有,後來他們都怎樣了?” 葛老一噎,當年青龍雷厲風行清掃叛逆的血腥場景立刻浮現衆人腦海。這位看似謙和儒雅的黑道大佬,能夠穩坐‘龍頭’之位十年,自有他狠絕之處。 段親王幽幽地又道,“況且最不服氣的人,不是許應麼?他已經沒了,還有誰?” 葛老臉色驟然發青,擰了擰眉頭,再不發言。 “我投夏六一一票,”段親王道,“老元,你呢?” 元叔點點頭,“我自然是尊重青龍的意見,既然只有老葛反對,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現在還在青龍喪期,一切宜從簡,三天之後,我們在總公司舉辦個簡單的‘升龍儀式’,正式拜‘龍頭’上堂。” 聽到這句,夏六一閉了眼,悄無聲息地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