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童節_第34章

作者:未知
辦一個生日會,找個藉口犒勞手下弟兄,鶯歌燕舞,酒池肉林,嬉笑打鬧,都是他做給弟兄們看的幌子。真正的他,只會在深夜裏一個人開車上山、坐在一座廢棄荒蕪的別墅前、默默地抽一根菸,對着一張賀卡流淚,然後悄無聲息地睡去。 他不知道在夏六一的心裏他能算個什麼,但這個肆意妄爲的黑社會,耀武揚威地出現,一定是在他的心裏面橫衝直撞,開疆闢土,最後強霸了一整個王國——否則他怎麼會像現在,光是看着這樣的夏六一,就覺得難以忍受的心慌與疼痛。 他忍不住擡起手去,用指節輕輕觸了觸夏六一冰涼而微溼的眼角。 這個人說他要將驍騎堂壯大成江湖第一大幫會,他在彌補另一個黑幫大佬的人生,也在給自己的內疚與痛苦找一個出口。但是擴張地盤、勾心鬥角、打打殺殺,真的是這個喜歡叉着魚蛋看電影、喝着啤酒喫雞煲、拉着大學生打桌球的男人,想要的生活嗎? 除此之外,他究竟還爲了什麼而活着? 何初三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展臂將夏六一整個人抱進自己懷裏,讓他低垂的腦袋靠在了自己胸口。 然後他低下頭,輕輕地將臉貼在了夏六一凌亂的、散發着酒味的發頂上。 …… 清晨時分,夏六一被隱隱約約海鷗的嘯聲吵醒,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廢了好大力氣,纔將粘在一起的眼皮子拉開。 入目是一片棕櫚樹後面湛藍的大海,朝陽第一縷微弱的光芒顫顫巍巍地鋪灑上了海平線,幾隻銀白的海鷗在暖紅色的光輝中一圈一圈盤旋着飛向天際。 這太過夢幻的起牀之景,令宿醉的他徹底昏了頭,呆呆地看了好了一會兒,才覺得身上哪裏不對勁——不僅滿頭鈍痛,全身痠痛,更重要的是胸口某處癢癢麻麻地、非常之不爽快。 夏大佬一低頭,正見自己皺巴巴的西裝外套大敞,露出裏面的單薄襯衫,有人的狗爪正按在上面——這次換了指頭,是中指跟無名指——隔着襯衫,正正夾着他老人家一顆小尖尖。 夏六一勃然大怒地一揮手,再次將何初三的狗爪子狠狠刨開! 而何初三另一手摟着他的腰,半邊臉壓扁在他肩上,此時就迷迷糊糊呢喃一聲,下意識地在他肩頭蹭了蹭臉,然後繼續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何大學生被一個黑社會流氓折騰了一夜,又累又困又鬱悶又心疼,纔沒力氣去管人形抱枕的怒氣呢。 夏六一搖了他兩下沒搖醒,有心一巴掌將他扇起來,熊掌堪堪揮到他臉邊了,終究是沒扇下去——這小子一臉眼屎,髒了老子的手! 他推開何初三,自己扶着鐵欄杆站起來。朝陽的光輝這時候已經照到了海邊別墅的樓頂,雪白的屋頂反射着金色的光芒,是新鮮而炫目的色彩。 夏六一仰起頭眯縫着眼睛,盯着那光的方向看了老一會兒,眼眶微微發熱……低下頭時,他便又是那面無表情、冷靜鎮定的大佬模樣了。 他彎腰單手拎起何初三的胳膊,將這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混小子拽了起來,架在自己肩上,拖拖拽拽地弄回了車上,丟進後車座。然後他自己坐進駕駛艙,搖下車窗,點了一根菸。 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吞吐着菸圈,一邊仰頭靠在座椅上,從後視鏡裏看着何初三平靜無辜的睡臉。 昨晚他是真醉得昏頭昏腦了,纔會帶着這小子上這裏來。但是這小子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看他的每一個眼神,他都還記得。 甚至連最後那個輕巧的擁抱,他都留有一絲模糊不清的印象。 不是他敏感,何初三的確是太過越軌,超出了兄弟的界限。 夏六一疲憊地將手臂搭上額頭,緩慢而悠長地,吐出一縷虛無縹緲的白煙。 …… 夏大佬芳齡二十五,芳心暗許十幾年的初戀剛剛掛掉,一心撲事業,無心談戀愛。乳臭未乾的臭小子,更是狗屁中的狗屁。這等危險的情愫,越早扼殺在萌芽裏,越早好。 不過說是扼殺,他也沒準備搞什麼恨你怕你、躲躲藏藏、江湖不見的玩意兒——通常你躲得越勤快,越說明你在意。夏大佬認爲自己對於這樣一個小破孩的暗慕之情,是一點都不在意。所以他該幹嘛還是幹嘛,該找這小子喫飯就找這小子喫飯,該教他打桌球就打桌球,該嘗試強迫他給自己管賬就繼續嘗試……只不過心裏留存了點心思,想給這小子開個葷。 他認定這膽大包天的混小子是讀書讀傻了、沒什麼社交,好不容易有個大佬罩着他——雖然這小子不肯認大佬——一時錯把兄弟情義當成了心動,姑娘的美味都還沒嘗過,就走上對男人有興趣的道路了。 ——夏大佬,稍等一下,你確定這說的不是你自己? 好吧,夏大佬冒天下之大不韙毆打筆者的事情暫且不提,且說他有了這樣一個篤定的判斷之後,對何初三的發育問題愈發關懷。沒事就盤算着給他家小阿三找一個這樣那樣的場合,體驗一把魚水之歡。 馬總經理屁顛屁顛地打電話跟他董事長彙報,“大佬,姓何那小子吃了狗膽,說他週日下午不跟你打桌球了。” “又要複習考試?他不是去銀行實習了嗎?”夏六一在那頭叉着芝士腸。 “他說你上週找了個靚女跟他貼身教學,他一不小心扭傷了手,到現在還沒好!我看絕對是裝的,大佬!這小子找藉口躲你呢!你一聲令下,我立刻把他揪出來削一頓!” “削什麼削!削壞了你賠得起嗎?!拎過來陪老子看電影。” 於是週日的下午何初三苦了吧唧地被“拎”進黑社會公司的私家豪華影院。他穿的還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小書包卻換成了一個一看就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舊皮包,鼻樑上還夾着一副眼鏡。 “看書終於看瞎了?”夏六一躺在夏威夷躺椅上關懷他。 “經理說我看起來太年輕,需要戴個眼鏡唬唬人,”何初三說,“這是平光鏡片。” 夏六一嗤了一聲,將魚蛋碗推給他,何初三老老實實地叉了一隻,“六一哥你慢慢看,我在旁邊看論文材料,不吵你。” 夏六一對他這種連擠站在公車上都要竭力舉着雙手仰頭看書的本事,實在是習以爲常,也懶得削他了,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了眼他包裹着紗布的左手食指,“草!你小子真會做戲,這是‘扭傷’?” “不是,昨天打工的時候切傷的。” “切傷?你不是在茶餐廳端盤子嗎?” “上個月開始學切菜了,阿華叔的店搬到城寨外面,生意很好,人手不夠。” 夏六一不以爲然地嗤了一聲,轉頭繼續看電影。 這是1990年的冬天,蛟龍城寨的搬遷工作進入中段,大部分居民分發到了政府補償的房屋和賠償款。幾十年前流落入城寨中的無籍人士何阿爸,因爲在香港境內居住滿七年,也順利獲得永久居留權,正兒八經地成爲了這座海上城市裏的一員。並且還依照家裏那上下兩間小破房的規模,分到了位於九龍城碼頭附近的一戶唐樓居屋。 只是何家阿爸仍然是個無照牙醫的身份,未能獲得合法行醫的資格,在外頭開不了診所,他只能被迫退休養老。好在何初三順利找到實習工作,每個月還有一兩千塊錢補貼家用。阿華叔的老招牌新阿華冰室,正好開在唐樓樓下,所以何初三除去每週四天在銀行實習,其餘課餘時間仍然在新阿華冰室打工。 今天他原本也應當帶傷端盤子,結果中午一過,他在阿華叔的咆哮聲中,夾起舊公文包一溜煙逃竄,自覺自願地抵達桌球室門口,被拎去陪大佬。 夏六一大搖大擺躺在椅子上看今年的大片《天若有情》,華仔在震天的尖叫聲中車場飆車,瘋狂無畏,帥得沒邊沒際。夏大佬不以爲然地發表評論,“嗤,這算個屁,早玩膩了。” “你飆過機車?”何初三問。 夏六一冷笑一聲,顯擺道,“十六歲就是九龍城一霸,上車場從來沒輸過!” 何初三微微皺起眉頭,擔憂地問,“沒出過事吧?” “……當然沒有!”後來摔斷腿、被青龍關了兩個月禁閉、從此嚴禁碰機車的夏六一。 這他媽小狐狸像能看透人心一般,用一種非常複雜詭異的眼神看了他好一會兒,直看得夏六一要惱羞成怒了,才老氣橫秋地嘆口氣,“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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