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童節_第127章 作者:未知 “已經可以自己走走啦。醫生說我要是照這樣下去,很快就能出院啦。” 秦皓替她捻掉了頭髮上的一片細小落葉,面上雖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很溫柔,“我最近忙,不能常來看你。” “我懂的,阿哥你放心去吧,我沒事,金嫂天天來看我,對我可好啦。” 她笑容太燦爛,秦皓伸手想摸她的臉,手擡起來,還是又放下了。他向四周掃了一眼,沒有見到可疑的人,金嫂也已走得較遠,於是低聲又道,“小橋,是我對不起你。” “阿哥!你怎麼又這麼說?我說過,要是沒有你,我現在就活不下來了,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的錯,”秦皓眼底浮上內疚和後悔,“你還小,需要人照顧,可我卻……要是這次我從泰國回來以後,多陪着你,早點發現你生病,我就不會再答應他們做事了。” “阿哥,”小橋攥住了他的衣角,堅定地看着他,“我已經讀中學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在做很重要的事,別人說你什麼我都不信,我相信你。可是我也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你也要相信我。” 秦皓沉默地再次擡起手來,想碰她的臉,最後還是撫上了她的發頂,輕輕撫了兩下,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肩上。 這兩兄妹畢竟只是同父異母,且初見時都已經是大孩子了,一直沒有什麼親暱接觸。陡然間被秦皓這樣一拉,差點直接衝進了他懷裏,小橋一時紅了臉,不明白她這性格冷淡的大哥爲什麼突然轉性。然而秦皓此時卻飛快地將一張紙條塞進了她手裏,隨即輕輕推開她,結束了這個短暫的擁抱。 “這個號碼記在腦子裏,撕掉衝進廁所。”秦皓低聲道,“平時對金嫂留幾分心,不要全信她。要是很久沒有我的消息,或者察覺到不對勁,打給這個人。” …… 幾日之後,小馬帶着秦皓,上總部向大佬例行彙報工作。大佬對他們新兄弟間和平共處、相處融洽的現狀很是欣慰。談話進行到一半,小馬出去接了個電話,接完急匆匆跑了回來,皺巴着臉十分蛋疼,湊過來跟夏六一耳語,“大佬,泰國那邊又派了新的殺手過來,被玉觀音殺了,屍體現在就躺在我屋裏。我得回去處理一下。” 夏六一也皺起眉頭,囑咐他道,“告訴她,驍騎堂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她乾爹要是打電話找我要人,我沒有不交給他的道理。她要想繼續在這裏混下去,也得拿出像樣的理由給我。” 小馬匆匆而去,臨行時猶豫了一下,想把秦皓拐走回去處理兇殺現場——髒活、累活、苦活,既然是好兄弟,就要齊分享嘛!但是轉念又一想,回憶起那天晚上秦皓闖入他家,玉觀音看清秦皓的臉之後就跟饞貓見了小鮮魚似的騷浪反應,心裏一陣惡寒!當即把秦皓扔下給大佬,自己走到外面去叫了兩個心腹手下,急急忙忙地走了。 大佬繼續聽秦皓彙報工作,同時發現幫裏其他兩個資歷深厚的小頭目進來通報事務的時候,除了畢恭畢敬地叫大佬之外,都還額外對秦皓點頭示意了一下。 夏大佬心中疑惑,等那兩人上前來跟他耳語完了、又得了指示、撤走之後,纔對秦皓半開玩笑地道,“你這小子成天臭着個臉,不吭不聲的,什麼時候人緣這麼好了?” 秦皓回道,“我跟他們沒有接觸過。不過弟兄們都在傳,說我跟青龍大佬長得像。” 他說話一向是這個模式,直白得令人猝不及防。夏六一半天都沒有再說話,許久之後,才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你跟他一點都不像。” “青龍大佬是什麼樣的人?”秦皓目光坦然地看向夏六一問。 夏六一又是半天都沒有說話。 他到此時,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思索起秦皓與青龍的不同來,才突然發現這個冒牌貨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除了臉長得像青龍,竟然沒有其他一處能令他聯想到青龍。 這個小子年輕而無畏,聰明但稍顯稚嫩,孤獨而冷僻;接受過誰的恩惠,便傾力相報,但一報還一報,並不願意與他人建立起更多聯繫;據小馬調查他其實與他同父異母的妹妹相處時間不長,感情並不親厚,他卻甘願爲她上生死擂臺;小馬說這小子沒有朋友,對手下馬仔公平仗義但並不親密,獨居,不常出入煙花之地,沒有固定來往的女人。 這種孤獨離羣、將自己隔絕在他人之外的氣質,不像青龍,像是二十歲時的他自己。 像是當年親手促成了青龍與小滿的婚姻的他自己;像是不顧青龍和小滿的挽留,以“我長大了,想要個人空間”爲由,主動搬離了居住十年、留下無數回憶的別墅,一個人住在遙遠偏僻的村屋的他自己;像是甘願付出生命去守護那兩人的幸福、但不敢再與他們多作靠近的他自己;像是從不希冀他人的親近與溫暖,在深夜裏一次又一次以自殘的方式終結慾望、直至冷心薄情的他自己…… 夏六一垂着眼想了許久,最終語氣平淡地另起了話題,“你妹妹怎麼樣了?” 秦皓便知道他不想再談之前的話題,回道,“手術很成功,恢復得很好。” 夏六一四下摸索,從褲兜裏摸出了一支棒棒糖,撕了殼塞進嘴裏,又繼續問,“她只是你半道上撿來的妹妹,爲什麼願意爲了她上擂臺?” 秦皓依舊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夏六一嚐到了舌尖苦澀的甜意,脣齒間一陣酸楚。是啊,小滿也是他唯一的親人。爲了小滿,他什麼都願意去做,哪怕是將青龍推向她,自己從此轉身離開。可小滿和青龍最後卻那樣慘死……一切都是因爲他做錯了嗎? 沒等夏大佬將這複雜的苦澀細細品嚐,走廊外頭突然響起一連串興奮又八卦的女聲,“在哪兒?在哪兒呀?那個新來的小子在哪兒?” 將一堆攤子統統甩給大佬、以“你蹲牢子的時候老孃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忙到吐血,應該出去瀟灑快活一趟,修補老孃疲憊受傷的身心”爲由、攜女伴小蘿去夏威夷逍遙快活了大半個月的崔大掌櫃,隆重回歸! 她曬黑了一整圈,剪了個更加利落的短髮,拖着一隻裝滿了夏威夷特產的箱子,叉着腰大着嗓門在走廊上吆喝。正在辦公的衆人以及總裁室門口的保鏢們,齊齊擡起手指向了總裁室裏面。崔東東興奮得合不攏嘴,拖着箱子哐當哐當地衝過走廊,徑直撞門闖入了總裁室! “大佬!那個長得像青龍的小子在哪兒?!我回來看他啦!啊哈哈!” 夏六一正在嚼着糖專心感懷,被她這麼一嚇,一口嚼碎的糖嗆在喉嚨裏,差點噎過氣去,忙不迭抓過一旁的茶杯,灌了一口熱茶下去。崔東東此時已經關門落鎖,把一臉茫然的秦皓給堵住了,直接上手去捏他的臉,“我靠!這也太他媽像了吧?你是不是整過容啊,小子?” 秦皓一言不發向旁邊側了一步,頭微一偏便避開了她的魔爪。崔東東眼珠一轉,手腕一翻,接連幾招太極擒拿手。秦皓身形突閃,眨眼間連連避了過去,竟沒讓她近半點身。 崔東東不怒反樂,相當開心,“啊哈哈!有意思!大佬,你上哪兒找了這麼個小寶貝兒?長成這樣,身手又好,你是要把小三子活活氣死啊!哈哈哈!” 夏六一含在嘴裏沒來得及咽的第二口茶“噗!”地噴了出來。 …… 正在開車的小三子,突然打了一個震天動地的噴嚏,差點闖了紅燈。趕緊踩下剎車,在等紅燈的間隙裏,他一邊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看了一看——真是打個噴嚏都怕把這個東西磕了碰了。 他今天中午去金店取了這個盒子,下午從車行裏把這輛新車開出來,先去接送了阿爸、吳媽和欣欣,讓窮苦了半輩子的一家人也坐坐自家的車、湊湊新鮮。阿爸一上車就批評他浪費錢,聽他解釋說是公司給他配的、自己沒花一分錢,便轉嘴批評公司,“公司有錢應當用來發展,未雨綢繆,不要拿給各別人士享樂!” “行了吧,阿爸,您剛纔上車的時候笑得嘴都合不攏呢!”欣欣在副駕駛上回頭說。 “嘿你這丫頭!收了你哥什麼好處?提前坐過車了?” “哪有啊!阿爸您老人家不先坐上來‘開光’,我哪敢坐呀!” 一家人笑鬧一番,然後又嘰嘰喳喳地商量起一場婚宴來——阿爸和吳媽修成正果,準備下個月辦一場酒席,將幾十年的老街坊老朋友們都請來快樂快樂,不收份子錢,只收恭喜恭喜。 何初三將阿爸和吳媽先送去醫院給阿爸複查身體,然後又單獨載着小妹欣欣去上繪畫課。欣欣前幾年十分叛逆,讀到中五就輟了學。經歷了大高那件事、又在小蘿那裏戒毒之後,她性情收斂了相當多,也開始學着關心父母、認真生活了。何初三有意送她再回去讀書,她覺得自己實在不是那塊料,好言好語地說服了何初三,何初三便轉而送她去學了她感興趣的藝術學校——日後做漫畫家也好,設計師也好,化妝師也好,都是一門正經手藝。 車上只有兄妹倆,欣欣的話題便放寬了許多,嘰嘰喳喳地跟她阿哥講那時候在小蘿那裏戒毒的經歷,小蘿怎麼把她綁在牀上幾天幾夜呀,犯毒癮的時候怎麼把她扔在冰桶裏,在她發狂的時候狠扇她耳光…… “她說幸好大高給我的不是‘白麪’,沾上那個就沒救了。我跟你說,阿哥,你別看蘿姐長得秀氣,手可狠啦。她以前也被人害,染上癮,是靠自己生生戒下來的。她真是很了不起,我特崇拜她。還有東東姐有時候也來看看我,她好帥呀哈哈哈……” 欣欣發了一陣有關東東姐的花癡,又咬牙切齒地詛咒毒販子們不得好死、橫屍街頭。何初三一邊聽她咒罵,一邊想到她崇拜的東東姐乾的那些勾當,想到她的大佬,想到大佬那似乎隱隱間留有餘地的“洗白”,心緒一時沉重複雜了許多。 到了藝術學校樓下,欣欣不肯下車,還要一臉八卦地跟他聊她那位“阿嫂”,說小蘿姐守口如瓶、東東姐一臉氵?笑,什麼都不肯告訴她,搞得她撓心撓肺地好奇。何初三彎起嘴角微微一笑,話都不說,一招太極推手就把她送出去了。 “嗨!阿哥你肯定心虛了!你怕什麼呀,我又不會告訴阿爸阿媽!”欣欣在後頭追喊,“你現在去哪兒?是不是接阿嫂去玩?你肯定是去找他秀新車!” 何初三面帶微笑,又開出幾條街,這纔在路邊停下,從懷裏摸出一隻精緻小盒子,來回地翻看把玩。想像着六一哥看到盒中物品時的表情,他的心便漸漸被柔然情意所佔據,那一時的猶豫,以及對家人、對自己良心的歉疚,便漸漸被柔情壓至最心底了。 將小盒子塞回西服內袋,他重新開車啓程,前往夏六一的總公司。在距離總公司就半條街的十字路口前,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一個碩大的噴嚏。趁着紅燈,他將小盒又摸出來看了一看,一邊看一邊便又牽脣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