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童節_第199章 作者:未知 ——他就知道,何初三不是“不方便”,不是“傷得不重”,而是怕他見了自己這番虛弱到不成人形的樣子、更加自責傷心。 何初三扔開枕頭,喫力地摟住了他。他這纔敢有進一步親近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何初三,將臉埋在何初三肩上,竭盡全力地壓抑住哭聲。何初三撫摸着他的頭髮,卻同樣壓不住自己聲音的哽咽,語無倫次地說,“你,你別哭,我沒事……你,你怎麼來了……我沒事的……我……” 夏六一突然放開了他,捧着他臉,聲音顫抖着急切地道,“你聽我說,阿三。我開了車,帶了私人醫生,聯繫了今晚的船,你跟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何初三十分驚訝,“走……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是我犯傻,是我混蛋!我不要復仇了,我什麼都不要了!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那阿爸呢?” “帶上阿爸,還有阿媽和欣欣,我們一起走,離開香港,去國外。” 何初三呆呆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開口接着夏六一的話道,“我們買一棟大房子,住在一起。週末的時候,我們開車去湖邊玩,在樹林裏搭一間大木屋,養一條大狗……” 夏六一使勁地點頭,滿眼都是懇求與希冀,“對,對,對……” 何初三含着眼淚笑了起來。月光從窗邊灑入,給夏六一的身影灑上一層淡淡的光輝。昨夜的夢境與今夜的現實奇妙地交織到了一起,像撥開了月影朦朧的層層迷霧,兩條並不相交的平行線,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兩個靈魂脫離了身體的桎梏,糾纏相融,心意相通。 他在這一刻,內心無比的安寧與平和。他笑着揩了揩夏六一溼潤的眼角,湊上去輕輕親了親他微顫的脣。 “傻六一哥。” ——有你這番話,爲你刀山火海,又算得了什麼。 他微笑着,撫摸着夏六一的臉道,“我不會走的。未來有一天,我跟你保證,我們會過上那樣的日子。但不是現在。” 夏六一攥住了他的手,悲傷又徒然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自己說的是傻話,知道何初三不會跟他走,但他仍心急火燎地準備了一切、抱着一丁點微薄的希望問出了口。這幾天以來他是如此地憂懼,憂懼到一次次在失控與崩潰的邊緣徘徊,無數次地想要帶人持槍衝上門來直接暴力將何初三從喬爺手裏搶回去,他不想何初三留在這個危機四伏的鬼地方一分一秒! 何初三見他神情憂慮可憐,忍不住又在他脣上親了一下,“你要心疼我,就好好照顧你自己,別讓我擔心。你看看你把自己過成什麼樣了?像只大花貓似的。幾天沒洗臉、沒刮鬍子了?又抽菸了是不是?有好好喫飯嗎?” 我?我什麼樣子?夏六一呆呆愣愣,這才意識到什麼,慌張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又趕緊擦了擦何初三的手。 “門口旁邊就是洗手間,去洗漱一下,回來陪我好好說說話。”何初三溫聲道。 夏六一沒意識到自己被他當貓哄了,又呆又乖地往洗手間走去。燈光與水聲驚動了門外的保鏢,保鏢在外面問了一句“何先生?” 何初三道,“沒事,我洗漱一下,不用進來。” …… 洗手間裏有淋浴頭。夏六一對着鏡子看了一眼自己這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鬼模樣,想到自己不知帶了多少細菌給正在養傷的何初三,忍不住無聲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索性脫了衣服把自己徹頭徹尾地大洗了一遍,仔仔細細地漱了口、剃了鬍子,感覺自己乾淨得不能再幹淨了,這才赤身裸/體地出來,背對着何初三在病牀旁的衣櫃裏找衣服穿。 翻着翻着,他突然感覺到何初三冰涼的手掌撫摸上了他後背那些縱橫的舊傷痕。他的動作頓住了,順從地一動不動,任由何初三輕撫。 “這些傷,還疼嗎?”何初三輕聲問。 夏六一搖搖頭,“不疼。” “是那時候爲了救青龍?”何初三說的是他少年時爲了救被圍困在小巷中的青龍,單人雙刀砍四十餘人,成就“黑色兒童節”之名的那次。 “是。” “爲了喜歡的人受的傷,是不疼的。”何初三輕聲道。 夏六一知道他不是在喫青龍的醋,是在說他自己,是在安撫。他忍不住轉過身去,輕輕掀起何初三的病服想看看傷口,卻被何初三壓住了。 “別看,插了管,不好看。”何初三道。夏六一還要堅持,何初三嘆了一聲,“聽話,去穿那件藍色的睡袍。” 夏六一看了看他蒼白的臉,放開了手。他現在對何初三全然地“聽話”。 他穿上睡袍。睡袍是新買的,吊牌都還在,何初三又讓他背過身去,仔細地摘了吊牌,又替他拭乾了頭髮——他要自己來,何初三不讓。 末了,何初三欣然地上下打量他:夏大佬憔悴歸憔悴,打理一番之後還是那般人靚腿長、英姿動人,令大嫂十分滿意,“這纔像樣,天塌下來都要好好喫飯睡覺,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不要讓我操心,知道嗎?” 夏六一老老實實地點頭。 何初三可算把這隻又兇又犟的野貓徹底養順毛了,開心地在他俊臉上親了一口,蓋了個私章,“去關燈,上牀。” 夏六一關了燈,何初三往邊上側了側身,讓他上了牀。夏六一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將何初三摟在了懷裏,臉埋在他頸後蹭了許久都沒有說話。他有千言萬語在心頭,但此時只想多抱何初三一會兒,再多抱一會兒。 何初三也沒說話,安靜地倚在他懷裏,雙目微闔。夏六一以爲他睡過去了,輕輕地給他掖了掖被子,何初三像突然從極度放鬆的狀態裏清醒過來,睜開眼轉頭向他看了一看,笑了。 “我總覺得我還在做夢,”他摸着夏六一的手說,“你真的來了。我這幾天一直夢見你。” 第八十九章 (下)只是捨不得 “我總覺得我還在做夢,”他摸着夏六一的手說,“你真的來了。我這幾天一直夢見你。” 夏六一在他耳側鬢髮上又蹭了蹭。與何初三相反,他這兩天沒有夢見何初三,因爲他壓根沒能睡着過,無論何時何地,他腦子裏都是何初三躺在他懷裏浴着血的樣子。 他在何初三的鬢髮上嗅到了清新的味道,是剛剛被清洗打理過的。何初三臉上身上也一片清爽,不像一些臥病在牀、缺乏照料的人汗涔涔、餿兮兮的樣子。他輕聲問,“這幾天都是誰在照顧你?” “Kevin。” “是在祠堂裏攔住我的那小子?”夏六一還記得那個跟自己說“何先生捱了兩刀,不是爲了您在這時候毀了他的計劃!”的小青年。 “嗯。” “他幫你洗頭、擦身?睡袍也是他買的?” “嗯。” 夏六一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何初三偏過頭去親親他,笑着問,“喫醋了?” “沒有,”夏六一悶悶地說,“我很感謝他。”他心裏堵得慌,不是因爲喫醋,是因爲愧疚,“他比我好,這個時候能陪在你身邊,能好好照顧你。我不會照顧人,脾氣又差,什麼都不好,我只會傷害你,我……” 何初三捂住了他的嘴,“別說傻話,全天下除了阿爸就是你最疼我,你從來沒有傷害過我。那天看你哭,我很後悔,這招就算再能博取喬爺的信任,我也不該用,不該讓你這麼難過。我太自私,太狡猾了,是我在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