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在人羣的騷動中，一道渾厚的嗓音從一旁傳來。
林貝轉過身，就見到一個就算是人形也獸化相當嚴重的男性獸人。
他穿着厚重的鎧甲，手裏提着戰斧，一路滴落着沒擦乾淨的鮮血，另一隻手中拽着一隻被砍了頭的魔獸。
跟別的獸人不同，他連腦袋也是野獸的模樣，像是她以前見過的白虎，但對方毛髮上的紋路很特別，帶有火焰般的顏色，額頭上還有一個短短的尖角。
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獸人。
林貝眼眸微閃，回答道:“是的，閣下。”
下一秒，對方邁開步子走近，周圍的空氣變得像是燒灼般的滾燙。
林貝不適地後退一步，身上這條繁瑣又笨重的裙子一瞬間讓她的體溫爆升，臉上冒出了不少汗珠。
男獸人看了她一眼，空氣中的熱度漸漸退去。
他的嗓音很厚實，彷彿再大點就能震得地面都在顫抖:“你可真夠脆弱的。”
伯蒂的衣服背後都溼透了，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找出手帕給林貝擦拭，生怕自家的小姐做出什麼不妥的舉動，小聲說道:“小姐，這位是迪克大人。”
林貝沒有太過意外，她接過手帕，簡單擦了下，示意伯蒂把信件和卷軸拿給對方，朝着他微微行禮說:“迪克大人。我代表莫萊克家族，來協助您一起準備明日聚會的場地。”
名爲迪克的男獸人隨手把有近兩米的魔獸扔到一邊，街道上的獸人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熟練地接住了魔獸，轉頭就開始當街剖開了魔獸的身體。
鮮肉劃開的滋啦聲和血液不斷滴落的聲音，讓伯蒂和莫爾兩個人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
獸人們粗暴地劃拉開幾道口子，接了一盆血水，像是故意似的往攤位前潑了出去，濺了幾滴血水在林貝一行人三人的腳邊。
莫爾忍了忍，沒忍住，扶着馬車在後方乾嘔，伯蒂因爲要把信件和卷軸交過去，只好舉起雙手，但埋着頭，嘴裏無聲的嘔吐。
“哈哈哈哈哈看看他們這幅傻逼樣子！我一個手指頭就能把他們的頭給打爆！”
那邊的獸人大聲嘲笑
，絲毫不怕引來麻煩。
事實上，莫爾和伯蒂他們真的只是變得更害怕了，連乾嘔的時候都恨不得幅度小一點。
迪克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紅髮少女說:“或許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一些。”
他說着，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拿過信封，隨意地打開看了一眼，發出沉沉地笑聲，而後又打開卷軸掃了兩眼重新合上。
“事實上，我想你也看到了，聚會的場地並不需要你，還有你們這些人的幫助。這裏的人手很充足。”迪克咧開嘴笑了笑，擡手示意林貝看看四周的獸人，頓了頓說:“不過既然你父親叫你來了，就請你幫點小忙吧。”
他上前兩步，靠近林貝，鼻子抽了抽像是在嗅什麼氣味。
迪克表情很滿意地說:“看來老福克瞭解的事情也不是很多。你跟我來。”
林貝微微點頭，轉身跟着他往後面那個高大的房屋裏走去。
伯蒂和莫爾連忙牽着馬車跟上她。
兩邊的獸人大聲地吹響口哨。
·
莫爾被對方的人領到了後院放好馬車。
這個建築裏的人似乎都充滿着力量感，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尋常的服飾。
“這些都是我的下屬。”迪克走在前面，他的聲音響起後彷彿能在走廊裏出現一點回聲，“他們都是希亞城最厲害的戰士。”
他直接帶着林貝來到了二樓最裏面的那間房間，門口的侍女朝他們行禮之後，拉開了房門，露出屋內略顯簡單的裝飾，從一些粉色的花朵和部分吊墜中，勉強看得出來這是個女性的房間。
“你的房間。”迪克側身站在門口說道。
林貝順着他的意走近屋內，伯蒂似懂非懂地跟着一起，兩人還沒看完屋內的擺設，就聽到他在一旁說道:“需要爲你身邊的這位侍女，準備個小房間嗎？”
伯蒂下意識說道:“當然不用！迪克大人，我們今晚就會趕回莊園，您不用這麼費心。”
男獸人錯愕了一下，接着發出幾聲粗豪的大笑。
伯蒂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看向林貝，眼神向她求救。
“看來你們不是很清楚，老福克把他的好女兒賣給了我。”
伯蒂:“怎麼可能？！”
迪克沒理她，他看着林貝大笑着說:“
你該慶幸你還是個處女，不然按照我這裏的規矩，你現在就不會住在這，而是在那個骯髒陰暗有老鼠的地下室！”
林貝說:“我父親把我賣了多少錢？”
迪克收斂了笑容，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冷靜，這讓他也喪失了一部分的樂趣，但又因爲她的這種冷靜，激起了他內心的征服欲。
噢，不錯。這纔是他迪克該有的女人。
年輕，漂亮，又夠膽量。
之前那些送來的都是什麼玩意！
“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缺錢。”迪克眼裏閃着興味，他的手掌是獸爪的形狀，卻跟人一樣有五根手指，此時正不住地顫抖着，像是在壓制他內心的躁動。
“我知道你之前跟那個萊倫有過婚約，不過他已經死了。我跟那傢伙不同，我比他有底線，你在這裏會過得很舒服——只要你乖乖聽話。”
林貝忽然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再商量一下。老福克怎麼把我賣給你的，我就怎麼把我贖回自由身。”迪克剛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本想把這個新的所屬物壓在懷裏，在聽完林貝的話後眼神變得危險。
“你在開玩笑？”
“不，我很認真。”
“吼——！”
他忽地長出了獠牙，整個身形變大了一圈，像野獸那樣怒吼出聲。
門口的侍女和伯蒂都瑟瑟發抖地抱住自己，頂着頭頂那股吼出來的巨風。
林貝卻像顆堅固的石頭一樣，挺拔的身子一動不動。
獸人轉眼間又恢復正常的體型，噴出粗氣說:“不可能！你交不起那個錢！更何況——只要是我迪克的東西，從來沒有再交出去的事！”
“我只是想做一個自由的人。”
林貝面不改色地說:“弄到錢的辦法有很多。我們應該可以再商量一下，如果談成，新的交易可以簽訂新的契約。”
“不——不可能！”
空氣間的溫度驟然升高。
下一刻，房間內的布料先燃燒起來，緊跟着火勢攀延上了木製品，眨眼之間變得異常旺盛。
“我想你很少到我們這一片來，很少走出你們莫萊克那個莊園。”
迪克眼中冒着火光，額頭的尖角也燃起了火焰，他的嗓音像是被放大了許多倍一樣:“這個世
界不是你們這種小姐想得那麼簡單！你知道我每天要獵殺多少魔獸嗎？你不知道！你除了有那過人的美貌以外，什麼都沒有！你還想從我這出去？還想跟我商量？”
“做夢！這個房間既然不適合你們，那就都毀了！你們所有人都一樣，不好好讓你們知道這裏的規矩，你們就不會聽話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來，那種瘋狂的模樣嚇得伯蒂落下了眼淚。
“小姐、小姐，我們還是算了……”
“哦不。我相信事情還有轉機的。”林貝說，“我這個人從來只願意做自己。”
火勢蔓延到兩人的身後，就在要燒起她們的衣角時，林貝忽然一陣恍惚，口中低喃了兩個音調。
燃起的火焰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繞過了她們，繼續向四處延展。
林貝突然愣了一下，她再去想剛纔自己說了什麼，卻發現什麼都不記得了。
就在這時，樓下響起沉沉的腳步聲，砰砰的重聲砸在衆人的心臟上。
來人的身形在火焰中自由穿梭，他匆忙地上了二樓大喊道:“迪克大人，外面有一位小姐求見您！好像是那位克蘿西·莫萊克小姐！”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林貝眼皮跳了跳。
伯蒂輕呼出聲:“克蘿西小姐？她怎麼會來這？”
迪克吐出幾個呼吸後，收起了狂暴姿態，四周的火焰在他的控制下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蹙起眉頭，沉聲道:“她來幹什麼？”
他們獸人既然聽說過貝伊絲的名字，對克蘿西的名字也是極爲熟悉，甚至對後者有一絲的……不能說敬畏，他們當然不會拒絕這些女孩的靠近，只是對於克蘿西這個人總是要保持一點距離。
因爲在她這次進城時，他們這些人都看到了對方胸前帶的那枚胸針。
不過這對於他們這一片的獸人來說都不算什麼，只是覺得接觸起來有點麻煩。
迪克看了一眼林貝，心情變得相當糟糕，他眼神兇狠，動作野蠻地把她推到身前:“下去。”
“小姐！”伯蒂嚇了一跳，尖叫出聲，剛要撲上去抓住林貝時，她自己就被一旁的獸人下屬抓緊了雙臂，禁錮起來。
“嘿小姑娘，別發出聲響。”獸人在她耳邊低聲說着
笑了笑，“不然惹怒了大人，可能直接把你們殺了代替魔獸血濺這片土地也說不準。”
伯蒂立馬噤聲。
林貝耳朵一動，回過頭皺眉說:“不要嚇她。”
獸人聳了聳肩。
一行人很快來到樓下，克蘿西被幾名獸人攔在門外。
她穿着便於行動的服飾，帶着灰色的兜帽，臉上看起來很疲倦。
在林貝出來後，克蘿西高興地睜大了眼睛，舉起手揮了揮:“貝伊絲姐姐！”
迪克粗聲說:“你來幹什麼？這裏可不是什麼教會的場地，更沒有什麼聖騎士。”
克蘿西不吭聲了，她眼神略微閃爍，鼓起勇氣說:“我來帶貝伊絲姐姐回去。”
她這一聲出來，院內的，街道上的，所有獸人齊齊朝她看了過來。
克蘿西隱隱感覺到氣氛不對，猶豫地說:“父親叫我來帶姐姐回去。”
周遭安靜的可怕。
林貝:“…………”
她嘆了一聲，擡起頭看向空中，房頂上立着的烏鴉在對上她的視線後展開翅膀，遠遠地發出了一聲:“嘎。”
短暫的寂靜之後，所有獸人發出了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她說了什麼！噢天啊，我這輩子沒聽過這麼好笑的事情！”
克蘿西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她背過手，在身後抓住了匕首和魔法卷軸，心中拼命祈禱。
迪克打量着她，眯起眼說:“那個聖騎士送你的胸針呢？”
克蘿西微微一怔，她頓時捏緊了卷軸:“我只是來帶貝伊絲姐姐回去，你問這個幹什麼！”
所有獸人都盯着她。
“抓住她！”
迪克一聲下令，他的表情在這一刻看起來有點猙獰:“剛好，可以跟那位討厭的聖騎士換取點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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