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這麼多人在一個空間內,本該會覺得空氣會慢慢變暖，但到深夜往後時,漸漸熟睡過去後,還是會半夜被凍醒又卷着被子縮起身子。
天剛剛亮起,輪到早上在甲板守夜的人看清海面迷霧外那些模糊的影子後,面露驚喜之色,趕忙跑下去通報。
“醒醒，快到南星了！”
“都醒醒,準備收拾東西下船了！”
在一些叫喊聲和推拉搖晃中,衆人很快從睡夢中醒來。
林貝睜開眼，烏鴉輕柔的羽毛就被她壓在臉頰邊，帶來一絲暖意。
她看了看一動不動的烏鴉，平靜地把它跟之前一樣綁好掛在腰側，隨後站起來,跟旁邊的洛利絲特一起登上甲板。
冷寂的寒風在這個冬日的早晨，依舊能讓乍一下出來的人抖了一抖。
林貝呼出一口熱氣,活動了下身子，感受到厚實的衣服帶來了一絲不方便。
老實說，誰也沒想到這場戰爭會在這麼冷的冬天開始，不過他們不方便，估計教廷那一方的人也很不方便。
“這次進行的很順利。”洛利絲特鬆了口氣說，“看來他們那邊都沒什麼精力注意到我們這批隊伍。”
“白骨人和血族去拖延了人類那方，避免他們追趕上來。人馬族和矮人族有北厄那羣直接面對面盯着，也沒時間關注我們。”
林貝想了想說:“就是教廷他們那邊的人被白骨人他們一路拖一路帶偏,現在已經無法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和路線，而且血族也沒來得及傳消息回來，估計打得很膠着。”
“我們還是得小心點，從他們之前的行動軌跡來看，也有可能會在這附近繞了一圈跟我們撞上。”
“明白。”洛利絲特笑着說，“放心，除了那個侏儒，我們精靈也會在前方偵察，不然我們自己也不放心。”
一行人順利登入南星大陸後，迅速朝着之前策劃好的路線開始行動。
而在南星大陸的岸邊，也有另外的幾個侏儒提前等候，看到他們後揮了揮手，然後接過他們的船，在上面開始畫力加爾商會的標誌，還跟他們揮手說:“阿莉斯大人，祝你們一路順利。”
林貝朝他們點了點頭，發現其中一個還是之前在商會接待過她的侏儒，笑着道:“多謝。”
再次進入密林後，他們一路躲避對方駐紮在附近的隊伍，繞開人羣，避開巡視，小小地解決了路途中的幾個意外。
一天之後，有驚無險地成功到達密林中心，之後就要往東邊，朝着進入尼先河的路線走去。
這天，衆人坐在雪地上，靠着樹幹和山石短暫的修整時。
林貝忽然眉頭一皺。
衆人也像是意識到什麼，保持安靜，都不敢呼吸得太過重。
精靈的耳朵微微一動，他們機敏地站起來，身姿輕盈，腳步輕巧地來到衆人四周，無聲無息地取下背後的弓箭。
在洛利絲特的眼神示意下，第一個精靈點點頭，在雪地上輕踩幾步助跑，抓住樹幹翻身上去，接着開始翻越樹林，一下子消失在衆人眼前。
遠處那種冷兵撞擊和怒喝聲，聽上去很小，細微得如蟲蠅一般，卻混亂，又亂又多到以至於隔着很遠的距離，都顯得讓人聽得有些明顯。
片刻後，那個精靈重新出現在他們眼前，翻着樹幹，接着落到雪地上以極快地速度跑回來。
在衆人緊張的神色中，他的表情有一絲古怪。
“那邊是教廷方的人類和白骨人的戰場。”
衆人神情嚴肅了起來。
“但是。”
精靈說:“大概是這段時間持續性的戰鬥，讓雙方都有些疲憊了。教廷和傭兵協會的人還要再遠一點的分區，剛纔那片地方是……奧格斯學院和白骨人。很奇怪的一點是，白骨人分到那邊的數目較少，已經趨向於劣勢。”
衆人神情更嚴肅了。
“但是。”
精靈又說了一次但是，他有些古怪道:“不知道爲什麼，奧格斯學院的那羣人，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跟白骨人打得相持不下。”
衆人眼底開始有點疑惑了。
有個人說:“好好一個彙報情況，怎麼被你說得這麼複雜又聽不懂呢？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回事，誰劣勢啊，劣勢爲什麼還能打得相持不下？”
精靈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畢竟，他們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幹什麼。
洛利絲特看了眼林貝，帶着點詢問之意:“貝伊絲，你覺得？”
林貝微微頷首說:“去看看。”
既然已經離得那麼近了，去看是什麼情況，萬一有什麼問題，他們還能幫個忙。
於是他們留了一半的人守在這，另一半人小心翼翼地挪着步伐過去。
一段時間後，衆人躲在百米外的樹幹後方，終於知道了那個精靈說得是什麼意思。
眼前下方是一片山谷，凹陷得並不深，下山的路也並不陡峭。
這一切的地形都恰巧讓他們觀看到了下方全部的景象，大概是幾百人對陣百人的戰鬥，前者是奧格斯學院那些幾乎都可以叫得出名字的能人或老師們，後者是白骨人，在這樣雙方個體實力差距並不大，數目卻相差極大的一邊倒情況下，還能把戰鬥打得難捨難分，也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了。
“來啊！”白骨人喊了一聲，緩了一口氣，又沙啞地叫道，“那什麼那個誰，黃頭髮的，你上次那個火炎龍呢？不是說是高階魔法嗎，再來啊！”
對面的人被點名，拖着點尾音，語調平緩聽上去軟綿無力地說:“你們這長得誰也看不出是誰。就你那個頭骨凹陷的骨頭人，你有本事再用你的砍刀來啊。”
“誰是骨頭人？！說了多少次你這個屎黃毛！”
“什麼？我才是跟你說了多少次，你個凹頭骨！”
在一旁山谷上的衆人:“……”
類似這樣的對話還有很多，不知道這幾天是打了多久，雙方居然像是都有些熟悉了一樣，在那邊又吵又默契在累的時候停下，緩了緩動作，再繼續。
“……這是怎麼回事？”洛利絲特有些不可置信地說。
她都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洛利絲特不由得轉頭問道:“貝伊絲，我還從來沒去過奧格斯學院，只是聽說過名字——你們學院的人都是這樣嗎？”
林貝:“……”
她頓了頓，遲疑地說道:“大概學院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
洛利絲特說道:“既然他們雙方都已脫力，那我們現在，不如下去幫白骨人扭轉局面，打破這種膠着。”
“等等……”林貝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他們學院的老師，就算再有脾氣再有個性，也不會在嚴肅的場合下變得不靠譜。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一支魔法箭“嗖”的一聲，從她們身後飛出，從天而降，落到了山谷底下戰局中的一個人腳邊，插入雪地。
衆人心底一驚。
“誰？！”洛利絲特立馬低吼道，“回去自己去領罰，居然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對不起大人。”精靈馬上認錯，苦澀道，“剛纔我只是想提前準備，但沒想到手指有些僵了，一下就讓箭脫了弦。”
“不要給我找藉口！”
在底下那些人看過來前，所有人不由自主繃緊了身子的每一處肌肉，隨時準備出擊。
結果那下面的人和白骨人看到他們只是愣了一下。
奧格斯學院隊伍中的其中一人，看到林貝，怔了怔，接着瞪大雙眼，有些驚訝道:“貝伊絲？”
林貝順着聲音望過去，看了幾秒，詫異道:“亨利？”
一上一下的兩片地方同時陷入寂靜。
預想中那種緊張的、一觸即發的形勢並沒有出現，就連一向喜愛戰鬥格外興奮的白骨人也沒有那麼激動，他們只是高興地喊道:“貝伊絲大人。魔王大人有跟您來嗎？”
講的全是跟戰鬥無關的內容。
“沒有。”林貝冷靜地說完後，底下的奧格斯學院的人也動了動。
“貝伊絲？”有個男法師聲音不輕不重地說，“她都沒來上過我的課，除了在餐廳，我可從來沒碰到過她。”
“你忘了嗎，她們只用上格倫多那傢伙的課。”
“教廷不是說她是阿莉斯？我們到底該怎麼稱呼她？”
“怎麼稱呼又不影響。反正對她們都可以稱作‘格倫多的學生’。”
“噢，那要這麼說的話，貝伊絲沒上過我的課，但是阿莉斯來上過啊哈哈哈哈，每年結課我還給她滿分了！”
這個反應倒是有些出乎衆人意料了。
林貝在他們之中環視了一圈，有好幾個在學院裏碰到過，有些是比較有名的藥劑師老師，還有劍士老師等等。
亨利在下面走近了點，仰起頭，還是跟過去一樣的態度和表情，笑了下問她:“貝伊絲，你旁邊這個精靈是誰？”林貝跟洛利絲特對視一眼，想了想說:“她是洛利絲特。”
“噢。”亨利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從對方的長相和氣質，也能猜到她的身份不凡，沒想到是這麼大的身份。
“洛利絲特精靈公主殿下？”他幾乎很快反應過來說，“你們是要去尼先河嗎？”
林貝點頭說:“是的。”
“難怪會在這碰到你們……”亨利苦着臉說，“尼先河那邊現在已經很亂了，我們聽說過，而且最近也沒時間接觸到更多的內容。不過我們大概也知道你們要去幹什麼。自己小心點，進了尼先河的地盤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輕鬆了。”
“下來吧。”
亨利朝他們招招手說，“跟我們往下面走，有一個我們據點內的小型傳送陣，現在他們其他人應該還在山的那頭，你們趕緊從傳送陣離開，速度會快一點。”
林貝猶豫了一下:“這……合適嗎？”
“怎麼會不合適？你在擔憂什麼呢？”亨利忍不住笑出聲說，“我們要是真要跟你們打，早在剛纔就要出手了。”
“哎，阿莉斯，這可不像之前的你啊。”有個白髮老人在那邊叫道，“是因爲格倫多那傢伙不再，所以你都沒那麼信任我們嗎？那不行啊那個傢伙，一天到晚淨給你說我們壞話了吧。”
林貝對他的聲音有點印象。
莫名的熟悉感，彷彿在腦海裏“鋥”了一下，讓她內心哦了一聲，是他。
洛利絲特小聲說:“我覺得可以。我感覺他們應該沒有惡意。”
白骨人還在底下叫囂:“不是吧，你們什麼時候有的傳送陣，怎麼我們這麼多天都不知道？”
學院某個老師:“才建立起來沒多久，你能知道個屁！”
因爲這一次不需要遮掩動靜，衆人很快會合，往山谷下方奔去。
在奧格斯學院那些人的帶領下，他們果真在一條冰凍的河流的岸邊，隱蔽的山林中，找到了一個小型傳送陣。
看守傳送陣的那些人，剛好是學院裏的老人，看了一眼啥也沒說就放行了。
一個個精靈和黑暗魔法師通過傳送陣，傳到大陸的另一邊，好更快的進入尼先河。
林貝和洛利絲特在邊上看着隊伍一點點進入、傳送，直到所有人過去後，她們才會進去。
“那個惡魔呢？”亨利好奇地說。
“在北厄。那邊也有場戰爭。”
亨利更好奇了:“我記得那天那個惡魔是抱着你走的，你現在跟他什麼關係？那個惡魔能放你單獨出來？那可真是奇蹟。”
林貝小小地尷尬了一下。
亨利又問道:“你那隻烏鴉呢？它不會被你留在奧格斯了吧我的天。”
他說着，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腰側的那隻不動的烏鴉身上，試探地說:“難道是這隻，它死了？”
烏鴉眼珠子一轉，冷不丁開口道:“死什麼？”
它語氣不悅地說:“愚蠢。”
那個嗓音語調一傳來，亨利傻了眼。
林貝低頭看了下，發現那隻烏鴉又沒聲了。
“那是什麼東西？！”亨利說，“什麼時候烏鴉能——”
“那就是惡魔。”
“哇哦！”亨利眼睛一亮，不得不敬佩地說道，“原來，那隻惡魔一直跟在你身邊？原來是這啊！貝伊絲，哦不阿莉斯，你真是了不起！從來沒有人類能這樣掌控一個惡魔的！”
烏鴉適時地冷哼一聲。
林貝低聲說:“你還在？”
烏鴉低頭看了眼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鳥爪蹬了一下，掙不脫，眼底有一絲不滿道:“嗯？我難道不能多留一會兒？”
不過不等林貝說下一句，他那邊似乎傳來什麼消息，沉聲道:“走了。”
他徹底切斷聯繫。
過了一會兒，亨利在她旁邊，沉思着嘆了一聲說道:“貝伊絲。等這個事情出了一個結果後，有時間回學院看一下格倫多老師吧。”
“他這一次因身體的緣故，選擇留在學院，沒有出來。不管你是貝伊絲，還是阿莉斯，他都很想念你。”
林貝愣了愣:“老師他……”
“還有克蘿西，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也是因爲她和西里爾才會要去尼先河的。還好還好，離開了學院和教廷你們依然能互相照應。”
亨利說:“說實話，北厄這一次有這麼大變化，不管是從做事風格還是戰鬥風格，變成現在這樣，我們也很驚訝。甚至，天使都放過了惡魔，這是全大陸的人最震驚的一件事。我們都覺得，這裏面估計跟你和克蘿西有很大關係。”
“你們自己要小心啊。”
亨利面色有些沉重地說:“千萬要小心。別再……出事了。”
林貝沉默了一下說:“格倫多老師身體沒事吧？嚴重嗎？”
“不嚴重。小事情。就是有些激動地暈過去了。”亨利笑了笑。
輪到林貝和洛利絲特要走進傳送陣時，學院中的白髮老人驀地喊住她說:“阿莉斯。”
林貝轉過頭。
“我們都不如你有勇氣。”
能掌握魔法到這種程度，又或者那些藥劑、劍士研究到一定高度時，多少會對多種元素多種本源有一定的接觸。
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魔法元素並不是獨一性的。
他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異教徒只是教廷用來掌控權力和地位的一種手段。
但要真的想下定決心，拋棄家人，拋棄擁有的一切，與所有人爲敵，獨自地高舉旗幟，反抗這個流着膿，長着瘡的如螞蟻一樣密密麻麻滲透到每個人身邊的組織，那太難了。
也不是沒有人試過，但幾次嘗試僅僅只是小小的掀起一個地方的風浪，很快那個人也銷聲匿跡。
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決心。
當知道貝伊絲就是阿莉斯的那一刻，不是每個人都能看着自己的學生，一步一步走上同樣的道路不回頭時，都能無動於衷。
“這一回你放心的去吧。”
老人說:“天使我們幫不上忙。教廷這邊，還是能幫你們拖很久的。”
“只希望，有你在的北厄能不讓人失望。”
奧格斯學院的老師在她們面前站成幾排，注視着她們離開。
“阿莉斯，我們一直都很喜歡你。”
林貝怔怔地望着他們。
眼前的一切忽地變成不斷變化的虛影。
天旋地轉後，衆人在傳送陣的另一頭出現。
洛利絲特在她邊上，低頭看了一眼，忽然睜大眼睛說道:“貝伊絲！你看看你的身上！”
細小的光點中像是有點淡淡的金色，又像是很聖潔的那種白，像是一個個小小的小精靈一樣，從空中不知道哪裏長了出來，飄動着朝林貝飛去，輕柔地沒入她的體內。
林貝垂頭望着自己的掌心，下意識擡起一隻手，仰起頭在空中迎接，在光點進入體內，像是蘊含了無限的暖意。
這種神蹟般的降臨，持續了大概不到十秒的時間，卻足以令衆人震驚。
“那是……”
林貝抓了抓掌心，那種神奇的感受令人有些意猶未盡。
她似乎能在體內，感受到一絲來自其他人的信任和尊敬。
“信仰之力？”
與此同時，遠在北厄的惡魔，表情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感應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語氣有點得意又囂張，然後他在心裏說道:
‘恭喜你，我的人類。’
他嗓音低沉而帶着磁性，帶着點莫名的誘惑。
戴維爾低聲說道:‘今天和那條龍聊了些和你們人類有關的事。’
‘我或許，能理解一些人類的情感。’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繃緊，尾巴緊張地僵硬，眼底晦暗，壓抑而剋制，戴維爾頓了頓說:
‘我想你了。’
‘主人。’
最後的字音中帶着一絲喑啞，和隔着很遠的空間都無法阻攔地情緒，彷彿是一根輕柔的纏絲，緩緩地纏繞至她的指尖，勾了下她的心弦。
林貝心底狠狠地被撓了下癢癢。
該死，這隻臭烏鴉！
在靈魂契約的作用下，又在惡魔和黑暗物種的主僕加持下。
突然之間，所有的黑暗物種士氣大漲，實力暴增，疲憊之意瞬間被掃去，在教廷衆人驚駭的目光中，大肆地揮舞着手裏的武器。
“過了這條線，進入那片林間。”
“所有人都要小心了。尼先河的樹林裏，有些東西都是有靈性的，進去之後如果有動作驚擾了它們，估計很快，就能通知到雷沃蒙德那邊。”
作者有話要說:感受到了開學後的冷清。
很快就能見面了嗷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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