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長安讀罪師（一）
赫辰煬細細嗅着賀笙羽身上的味道，曾經許多個時候，他都聞到過她身上的香味，卻從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般沉溺。淡淡的梔子花味，不知是香粉還是別的什麼，還有她身上獨有的一種清冷氣息。
“咳咳……”
一陣不合時宜的咳嗽聲響起，賀笙羽鬆開了赫辰煬，而赫辰煬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不高興地撇了撇嘴。賀笙羽循聲看去，正是元晗面露尷尬地握拳咳着：“呃……阿羽你是要同我們一起回府，還是……”
不等賀笙羽做出反應，元川當即給了元晗一個爆慄：“呔！你這小子也忒不解風情了點！爲父總算知道爲何這麼些年都沒有姑娘家相中你了！”
溫氏也怨艾地和元川一起把元晗往殿外推：“說你傻你還真傻！你除了舞刀弄槍寫兩句詩之外還能幹啥？快跟娘回家吧，這種時候也不嫌丟人……”
莫名其妙被圍攻的元晗：“？？？”
元川邊賠笑邊往外走着：“賢侄啊，阿羽還是交給你啊，我們都很放心……不過那個‘有趣’的話，還是要斟酌一下的……”
賀笙羽被元川一家逗笑了，都沒意識到自己這次甚至沒臉紅。她對赫辰煬道：“舅舅方纔說的什麼有趣？”
赫辰煬不以爲然：“就前兩日吧，我同世叔說覺得你有趣，他便這個反應了。”
出宮回定國公府的馬車上，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剛纔的事情。賀笙羽斟酌了許久，還是沒有告訴赫辰煬自己與皇帝的對話，只說：“咱們聖上心眼挺多，你平日還是別那麼驕縱。”
“有麼？阿羽也覺得我同那些人說的一樣做的事出格？”赫辰煬挑了挑眉，道，“我覺得還好，不過既然阿羽說了，我便收斂一些。”
賀笙羽看着街邊的鋪子，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她道：“赫辰煬，你覺不覺得最近這些案子，有許多人都是心情鬱結無處發泄，最終越滾越多，這才崩潰走向極端的？不管是沈諾還是端榮，若他們在剛開始便能得到相應的疏導，也許不至於發展至此的。”
赫辰煬深以爲然：“阿羽說的有理。可這天下之大，你如何知道芸芸衆生中有誰不高興了？”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讓他們來找我，”賀笙羽越說越起勁，眸中閃光，“過些日子我就在京城開一間鋪子，到時候別忘了來捧場。”
“哦？當朝郡主親自開店？百姓豈不人人都搶着要去了？”赫辰煬展開了摺扇，莞爾一笑，“阿羽放心，我一定會去的。話說，你可知聖上給你的封號啊？”
賀笙羽答：“榮錦。”
赫辰煬支着下巴，思量片刻道：“以吾之榮光，伴汝之錦繡。不錯，不錯。”
賀笙羽道：“你倒是與聖上想的都不一樣，此言何解？”
“這個嘛，就要再加一個人一同而語了，”赫辰煬直了直背，正經道，“阿羽未來錦繡，不過高處不勝寒，一人在上可不好。若有一人攜榮光而來，與你錦繡相陪，兩人相伴，便無懼高寒。”
賀笙羽失笑，歪了歪頭：“你這過分解讀倒還有些意思，那你覺得，這個攜着榮光的人，是誰？”
赫辰煬仔細想了想，沉吟片刻，道：“我覺得我就不錯。我如今的榮光，便是有人窮極一生都追不上的！”
賀笙羽輕笑一聲，不語。
回到定國公府，府中人陪着賀笙羽和元晴接了旨，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高興，更有不少官員大臣前來祝賀。不過應酬之事元川和元晗盡數替她們攬下，元晴還在病中，起身接完聖旨便乏力不已了。
元晴臥回牀上，十分懊惱：“我這身子如今真是太差勁了，若是放在當初，我一人策馬到邊境都不成問題！”
賀笙羽替她掖好了被角，端起黑乎乎的藥碗來，吹了吹勺中湯藥，餵給元晴：“娘只是病了而已，等身子養好了，這天南海北可不由着您闖嗎？”
元晴被逗笑了：“阿羽這小嘴真甜……如今你也是郡主了，定國公府風光更甚，但要記得斂了鋒芒，別叫人抓住錯處纔好。你在靖北王世子跟前做事，難免會得罪人了。”
賀笙羽莞爾道：“娘，那赫辰煬本事可大着呢，他對下屬那叫一個好。女兒在他身邊，很安全。”
元晴欣慰地點了點頭，由賀笙羽扶着躺下了。
出門後，賀笙羽剛準備回自己院子，卻被蕭雲蕭遲兩人攔個正着。蕭遲岔開腿伸直胳膊，擺成一個“大”字，蕭雲則陰着臉，小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賀笙羽被嚇了一跳，問道：“阿雲，阿遲，有誰欺負你們了麼？”
蕭雲淡淡道：“你啊。”
賀笙羽：“？？？”她幹什麼了？
蕭遲不滿道：“阿羽姐姐好久沒和我們玩了，自從到了這個府裏，你日日都在忙。”
蕭雲附和道：“姐姐這幾日都在外面和那個怪世子在一起，定又解決了什麼危險的事，今日才被封了郡主。”
賀笙羽一時間哭笑不得，原來上次赫辰煬逗弄蕭雲，這孩子還記仇把他叫成了怪世子。她柔和道：“姐姐前幾日確實太忙，不過呢，往後可能還要更忙一些，不知你們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啊？”
蕭遲眼中放光：“幹什麼？玩的嗎？”
“是開鋪子，”賀笙羽輕聲道，“阿雲阿遲記不記得，你們的孃親從前都很不開心，而且不願意同別人說，到最後越來越不開心呢？”
蕭雲眼神暗了暗，點點頭。
“民間有許多人同她們一樣的，每個人都有不開心，這些不開心或大或小，但都有可能滾成一個大雪球。若我們能幫助他們讓他們開心起來，你們願意嗎？”
蕭遲有些疑惑，沉吟片刻，道：“阿遲也能做到嗎？孃親經常不開心，阿遲想讓她高興，但是做不到。”
賀笙羽道：“姐姐來教你們，你們便會了。”
蕭遲慢慢地點了點頭：“好吧，阿遲願意！”
“我也去，”蕭雲不認輸地揚了揚頭，“姐姐說了我很聰明，我一定很快能學會的！”
賀笙羽欣慰地點了點頭，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白芷正在院子裏清點宮中賞賜下來的東西，見賀笙羽回來，連忙湊了過去：“小姐！啊不，郡主！恭喜郡主賀喜郡主！宮中真是好大的手筆，奴婢看了一會兒那單子，眼都花了。”
賀笙羽問道：“白微呢？沒有同你一起看嗎？”
“唔，白微姐姐每日這個時間都會去看望時先生，她說時先生的屋子太亂，每日不收拾都會同雞窩一樣。所以只剩我一個了。”
賀笙羽扶了扶額，遙想了一下時越那個小破屋……嗯，白微確實該好好幫他收拾一下，尊師重道嘛，尊師重道。
她問道：“你看了許久，那些賞賜裏有沒有京城店鋪的地契什麼的？”
白芷立刻道：“有的！”她快步走到那好幾箱金銀珠寶前，翻出一個錦盒，跑回來遞給賀笙羽，“郡主，這裏面就是地契啦。”
賀笙羽打開錦盒，粗淺翻了翻，大抵是有十張地契在裏面，其中三張是長安城中的鋪子，剩下的在別的州縣。那三家鋪子賀笙羽都知道，生意算不上非常好，甚至偶爾生意慘淡，既然如此，她改了也不會得罪很多老主顧。
她抽出一張油鋪的地契來，道：“白芷，你帶人去這家鋪子，帶着地契。給那掌櫃些銀子，一定要足以讓人家再尋到一個好的店面去租賃的。儘快把鋪子收拾出來，要乾淨些。”
白芷奇道：“郡主要開鋪子麼？”
“是啊，心理諮詢室，”賀笙羽神祕地眨眨眼，道，“你家郡主何時能開店，就看你何時能把鋪子收拾好了。”
白芷雖然不知那諮詢室是何物，但人機靈得很，立刻就拿了地契叫人走了。
賀笙羽回到屋裏，拿出筆墨，在宣紙上勾勒着諮詢室預計的樣子。
＊一樓便設計成引導前臺、預約接待室以及心理訓練室，二樓是減壓放鬆室、沙盤室、諮詢室，最後後院也要圍出一塊地方來做宣泄室。色調主要應用淺色，讓來訪的客人放鬆下來，要有綠植，要有標語……＊（1）
勾勒完一切，賀笙羽欣慰撫掌：只等店鋪裝潢完成，她便能在這個地方繼續前世的事業了！
裝潢的過程十分費力費神。古代房屋色調主木色，賀笙羽要求的淺色還真確實難以讓各個師傅接受。不過誰讓人家是郡主呢？還有靖北王世子時不時地來派人催着，他們也不敢有何質疑。
前前後後用了半個月，這心理諮詢室總算是落成了。那牌匾便寫着“心理諮詢室”，原先赫辰煬還想親自上手去寫，賀笙羽拼了半條命才終於阻止了他。
赫辰煬是好意，但他的字……實在不能恭維。本來古代人就不懂心理諮詢，他這字再寫上，人們更不知此爲何物了。
鞭炮聲不斷，紅綢高掛。
賀笙羽終於迎來了她的開業儀式。她特意挑在了上午街上人多的時候，奇異的店名與貴爲郡主的掌櫃很快吸引了大批百姓圍觀，，甚至他們大梁的戰神也在此處！他們無一不好奇這究竟是做什麼的。
不過想想人們茶餘飯後對二人關係的評價，百姓們也都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都只笑笑，不提。
赫辰煬替賀笙羽提着那紅綢的一邊，另一邊由裴明宏提着。赫辰煬嫌棄道：“阿羽，你準備何時剪禮？我總覺得同裴明宏一起拉着這東西有些奇怪啊。”
形式做得差不多了，賀笙羽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諸位父老鄉親！我乃榮錦郡主賀笙羽，從今往後也是這心理諮詢室的掌櫃以及諮詢師，便是我身後這家店鋪。今日是我這心理諮詢室的開業日，首先爲大家解讀一下。”
“諸位總會有心情不好之時，大家會覺得這個時候做什麼事都不順遂，這其實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何爲心理？便是人們的感覺、知覺、思維、情緒、內心活動＊（1），言而總之，大家並不能感受到心理，但它卻時時刻刻與我們同在，並且時刻影響着我們。平日裏，我們只有以健康的心理面對生活，才能感受到日子的幸福充實，若是心理出了問題，那便算是疾病。既然是病，便要醫治，而這心理諮詢室，便是醫治心理疾病之處，而心理諮詢師，就是醫治心理的郎中，我姑且算是這裏的第一位諮詢師。”
賀笙羽拿起了一旁托盤中的剪刀，道：“此刻，我宣佈，長安城第一家心理諮詢室開業！”手起刀落，紅綢斷爲兩截，赫辰煬十分捧場地帶頭鼓掌稱好。
“在我身後的諮詢室中分着許多屋子，我會在其中爲諸位解決心理問題。而我需要的，是大家的信任，”賀笙羽微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來，“每次諮詢，只需一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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