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开了窍
一個三十岁的大汉,满目通红地擦眼泪。
刚要不是梁渠站了出来,替他补上秋税,真被抓去澜州挖运河,必然九死一生,即便侥幸不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到时家中只剩年迈老父和妻子二人拉扯两個幼儿,如何能不散,如何能不倒?
陈庆江从一旁拉過小顺子,按着他的头就要往下压:“顺子,快,跪下,给你水哥磕头!”
“诶诶,陈叔,沒必要,真沒必要。”梁渠大惊,赶紧把顺子拉過来,苦笑,“我救了陈叔,小顺子就要给我磕头,那上次陈叔救了我,岂不是也要让我给陈叔磕头?陈叔是嫌我做得不够,想来提醒我嗎?”
“啊這......”
陈庆江又抹了两把泪,讷讷无言,不再言跪。
梁渠见状放下心来,只道世道真是操蛋,穷人们翻不了一点身。
像這义兴市的渔民,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只够吃喝纳税养活一家老小,即便运气好抓到了宝鱼,也根本翻不了身,顶多能喝上两顿小酒,害了最简单的风寒都容易丧命。
连让自家孩子受教育都做不到,遑论习武,或许投军是個出路?可那是拿命博的富贵,更有可能的是命沒了,富贵被别人领了。
“阿水真仗义,一石米的缺口,說给就给了,他去学了武,手头有也不宽裕吧?怕是全搭进去了。”
“跟话本小說似的。”
“陈庆江倒是好运气,能认识阿水。”
路边有纳完税回来的市民,或是散播,或是亲眼所见,全都啧啧称奇。
梁渠无言,他本沒想出风头,這年头又不举孝廉,能闷声发大财就不要宣扬。
“李哥,你把顺子背上送他回家,顺便通知一下嫂子,我和陈叔先把陈爷爷送去医馆,那一鞭子可不好受。”
顺子才六岁,经過如此大的刺激,大哭一场后早已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梁渠刚才牵着他走时,小顺子好几次把脑袋磕到了他腿上,要是不好好休息,指不定要大病一场,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好。”
李立波答应下来,瞧向梁渠的目光中神色复杂。
两人原先只是相似,关系并不算好,也就是后来大约是癞头张被打后,关系才熟络起来,但更像是酒肉朋友,你請我吃饭,我借你渔網。
可如今李立波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不了解梁渠,那可是一石米啊,几乎就是一两银,梁渠学了武,从哪掏出的這一两银?怕是接下来饭都沒得吃,图啥?
李立波想不通,但他觉得,梁渠這人了不得,真就像那些說书先生口中的“人物”一样。
“麻烦李小哥了。”
“无碍,我舍不得出一石米,個把子力气還是可以的。”
将顺子背上,李立波喊了一声——走了,便不再說话,闷头前行。
“也麻烦阿水了。”
“陈叔别說顽笑话,我們還是赶紧去医馆,不然時間拖久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吏员那一鞭子又狠又猛,直接在陈仁行身上绽出一條血鞭痕,陈仁行年纪大了,如何受得住,一下子被抽晕過去,得赶紧敷药包扎。
“感染,那是什么?”
“就是害病,见了血的伤口就容易害病化脓。”
“哦哦哦,那我們赶紧走。”
两人抬着陈仁行,迅速来到义兴市裡的小医馆,让大夫处理外伤。
将衣服揭开,血淋淋的伤口看得人心惊肉跳。
梁渠整体看過一遍医生的手法,先是用煮沸后冷却的水清洗伤口,接着敷上药粉,用蒸制過的白布包扎。
看来這個世界沒有感染的說法,却有感染的概念。
“尊父年纪大了,受此重创,需好好调理一番,好在伤口并不严重,我给你开张方子,按方抓药,每日按时服用即可。”
“好的,谢谢大夫。”
“小张,带二位去拿药。”
“二位跟我来。”
接着梁渠与陈庆江便去跟着拿药。
等抓好药,梁渠却皱了眉,指着其中的几個块状物:“张小医师,這几味药,可以帮忙替换成棱角清晰些的嗎?”
张姓伙计一愣,神色尴尬,并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就替换了药材。
陈庆江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当面问出来。
“算上医费,一共是八钱七分。”
這也忒贵了,梁渠心惊,一個简单的外伤,居然快要一两银子。
陈庆江问:“能打欠條嗎?”
“可以。”
伙计轻车熟路的打好借條,日期利息都写得相当清楚,显然做過许多次。
等背着老爹出了医馆,陈庆江才问梁渠:“阿水刚刚为什么要让他换药?”
“他的药沒有棱角,一般沒有棱角的药都是陈货,要么被用過再晒干,要么就是发霉再清理的,前者還好,顶多效果差些,多花些钱,后者是要吃出毛病的,当然,我說的也不一定,只是以防万一。”
陈庆江很是吃惊:“你从哪知道的這些?”
阿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沒上過学,可最近两個月像是变了個人。
陈庆江前几天回家的时候已经听家裡老人說了,阿水现在不仅学了武,捕鱼還很厉害,现在看来更是懂了很多厉害的知识。
梁渠挠挠头,结果還沒等他解释,陈庆江就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阿水你這是开窍了啊,厉害!”
梁渠尴尬笑笑。
是了,就是开窍!
独属于华夏宝宝的开挂理解,只要一個人突然变得厉害,那往往就是這個人开了窍。
糟糕的学业突然变得优秀,是开了窍。
木讷的老实人突然成为爱情老手,也是开了窍。
本来钓不上鱼的钓鱼佬变成了渔艺大师,那還是开了窍。
正好,省得找什么借口。
“可惜了,要是梁哥能看见你现在的出息就好了。”陈庆江突然感慨一句,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說這话,又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欠的那一石粮我都会尽快還上的。”
梁渠本想說不用還,可见陈庆江那认真的模样,估摸着說了也不会听:“我不着急,先把医馆的钱還上,而且马上天气更冷,不能饿着小顺子和小奎,要是因为還债生了病,反倒得不偿失。”
陈庆江点点头。
两個男人沉默着朝家走去。
。鬼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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