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時值九月，天氣還很炎熱，沈素素穿了一件薄荷綠的過膝長裙，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單根鞋，一頭長髮高高的紮了起來，臉上也化了一個淡淡的妝。根據她在楊姐那瞭解的情況，老年人都不怎麼喜歡披頭散髮……像鬼的姑娘……？
她還問過季應時，自己是披着頭髮好還是紮起來好，他想了想，選了第二個。
沈素素：
其實按她的瞭解，季boss是不喜歡她扎頭髮的，在家時除外。
臨出門前，沈素素再三確認都準備好了，禮物也帶着了，才總算放了心，跟着季應時一起去了季家老宅。
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從之前的鬧市到之後越來越人煙稀少，但漂亮精美的建築卻越來越多的地方，環境也越來越乾淨清幽。
沈素素趴在窗戶上深呼吸，熱熱的呼吸噴在冰冷的玻璃上，變成一團小小的白霧。季應時輕笑着拉過她，“這麼緊張？都讓你別太擔心了。”
沈素素笑了笑，搖搖頭，“緊張肯定會有點，但我不擔心。”她拉過他的手握住：有他在啊，她還怕什麼呢。
季應時安撫拍拍她腦袋。
其實越臨到頭，她反而越發鎮定下來。因爲越到這個時候，她知道自己不能出一點點錯，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最重要。不論怎樣，她努力做好自己就好了。
車子開過一段林蔭小道，大樹林後，一棟棟三層樓高的別墅羣出現在她面前，別墅看起來有些年月了。沈素素往外看了看，發現周圍竟沒什麼人，除了門口保安室的兩個男保安。
車子緩緩開進去，沈素素望着窗外，心裏一點點沉靜下來。
她問季應時：“你從小在這裏長大嗎？”
“嗯。小時候爸要忙工作，這裏離公司又遠，他很少回來，一般在公司外面住。我就和爺爺住這邊。但爺爺那時候還沒退下來，也要去部隊，平時我就跟着奶奶，放寒暑假的時候就去部隊訓練。”
後來奶奶去世，爺爺心急之下一病不起，又後悔沒太多時間陪陪奶奶，就順勢退了下來。
“哦。”沈素素明白的點點頭，因爲父母常年不在身邊，所以才和最親的爺爺奶奶感情最好吧。
“季爺爺肯定很愛季奶.奶……”
季應時以前不明白什麼是愛，但也知道爺爺和奶奶感情很好，小時候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但奶奶去世時爺爺在奶奶靈前難過的模樣他現在還記得，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爺爺哭，在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沒見爺爺開心笑過。
——
說話間車子已經停在了季宅門前，黑色的鐵門緩緩打開，沈素素往窗外看去，猛然見大門前居然站着一個拄着柺杖的老爺子，他身旁還站着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小男孩，他手裏還握着一把木劍，看起來虎頭虎腦，胖嘟嘟的，很是可愛。
季應時和她解釋：那個老爺子就是他爺爺，小男孩是老爺子三女兒的孫子，也就是他外甥。
沈素素跟着季應時一起下了車，跟在他身旁一起走過去。握着木劍的小男孩噠噠噠的衝過來，抱住季應時的腿喊他“舅舅舅舅”，一邊又好奇的偷看他手裏牽着的沈素素。沈素素衝他眨眨眼，小傢伙嚇了一跳，放開舅舅的腿又噠噠噠的跑到外祖父身後躲着，還偷偷看她。
季老爺子雖然白髮蒼蒼，但雙眼明亮，看着很有精神。
他目光如炬，早在沈素素下車時就已經不着痕跡的打量了她好幾眼。雖然他聽季應時說了些關於沈素素的事，但事關人生大事，他也不能疏忽了啊。更何況這還是他孫子第一個帶回來的姑娘。
他可是日夜盼着能看到自己孫子結婚生子，能有人照顧，這樣他才能走得安心。但這此之前，不論誰去說，給他安排相親之類的活動，都被他推拒了，而這次他一來就和說他有一個想要結婚的女朋友，差點沒把他激動死——抱祖孫有望啊！
季應時大步走到老爺子身側扶着他，“出來散步怎麼沒讓人跟着？”
“小胖子不是人嗎？”老爺子笑了拍拍季應時的手，轉頭看向沈素素。小胖子聽到有人叫他，支着腦袋左搖右晃。
沈素素上前兩步，“季爺爺您好，我是沈素素。”
“好，好。”老爺子在家修身養性多年，一身戾氣早就化了許多，此時笑起來就和一般無害的老爺爺一般，和藹慈祥。季應時和沈素素一左一右的扶着老爺子進了屋，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因爲季應時會帶女朋友回家的事除了季老爺子，其他人均不知情，所以現在除了多了個小胖子，到沒有其他的人來。
“姑姑來過了？”季應時問道。
“昨天晚上來的，送小胖子過來玩兩天。你姑姑她今天一大早就有事走了，說明天再來接小胖子回去讀書。”老爺子回了話，又招呼沈素素，“素素是吧？來來來，過來坐，阿時可是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可別把你給嚇跑咯。你別拘束，就當自己家一樣。”
沈素素嘴脣翹了翹，雙眸盈盈的看了看季應時，見他還是那副沉穩冷靜的矜貴模樣，眼底卻難得有了些侷促。沈素素終於沒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坐到老爺子身旁喊了聲“季爺爺”。
老人家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相處許多，沒擺架子也沒給她什麼眼色。沈素素鬆了口氣，少了之前的侷促不安，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坐了一會兒，老爺子讓傭人拿了象棋來，他現在最大的愛好大概就是能和季應時殺上一場了。
於是一行三人外加一個小胖墩就去了書房下棋。沈素素就坐在一旁看，她是會一點的，但並不精。在她還是葉想晚的時候，爺爺就喜歡和爸爸下象棋，可以說她是從小看着象棋長大的，後來爺爺去世，爸爸也沒能在地震中倖免……
一盤象棋下來，老爺子又輸了。
“人老咯。”老爺子感嘆，他近來想贏季應時的機會真是越來越少了。“素素，你會不會下象棋？”
“……我只會一點點。”
“會就好。來，我們來下一盤。阿時你去給我們泡杯茶過來。”老爺子說的當然是季應時親手泡的茶。
沈素素眨眨眼，不好推辭，坐到季應時的位置上去，“季爺爺，您可別嫌我棋藝差啊。”
“不嫌棄，你隨便下。”
季應時拍拍沈素素腦袋，才起身泡茶去了。
他大概知道爺爺有話和素素說，他也不點破，只聽話的去泡茶，因爲他了解自己的爺爺。
泡盞茶也就半小時不到的功夫，季應時端着茶杯回到書房，迎接他的是老爺子的哈哈大笑聲。
季應時心情也很好，疑惑問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沈素素臉色通紅，嗚嗚嗚的看着他，“阿時……”
……她好丟臉了。
老爺子已經笑完了，端過茶杯慢悠悠的喝了起來。小胖墩伸着脖子也要喝，季爺爺喂他喝了一口，小胖墩苦了臉，“難喝！”然後一臉“這麼難喝的水你居然還喝”的表情看着外祖父。
季爺爺又是一陣笑。
季應時不解，晃眼間看了眼棋盤，他楞了片刻，又認真的看了回去，只見素素這方已經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帥”了，而老爺子那方正威風凜凜的深入地方腹地將軍……
“怎麼能敗得這麼慘？”
沈素素也覺得自己敗得很慘，理直氣壯的拍馬屁：“是季爺爺他下得太好了……”
老爺子附和：“對，素素說的好。”
季應時失笑，看看棋盤，又看看沈素素，“果然是隻會‘一點點’啊。”才能敗得這麼壯觀。
沈素素捂臉：
卻沒見季應時看着她懊惱模樣時眼裏閃過柔和的光，和季爺爺偷偷朝孫子眨眨眼時好笑的樣子。
季應時心裏一陣好笑，難得安慰道：“好了，第一局難免手生，多來幾局練練就好了。”沈素素臉更紅了，小胖子本來正抓着肉乾喫，聽到舅舅的話立刻擡起頭來，筆着肉嘟嘟的三根手指頭說，“三！”他數過的，已經重新擺棋子擺了三次啦。
季應時：“……”
沈素素：
第一局季爺爺勢如破竹，沒幾下就將了她的軍，她敗得很利索；第二局季爺爺很悠哉，逗得她只剩下幾個兵；到了第三局，季爺爺更悠哉了，一步步慢慢把她的棋子吃了，就剩了一個“帥”。
太兇殘啦……
逗她跟逗小貓似的，一點也不和藹可親了。
季應時大概瞭解了沈素素的棋藝：實在有些拿不出手的那種。“過來，你看我們是怎麼下的，學着點兒。”
“哦。”
沈素素就坐在一旁非常認真的看着。但季應時和老爺子都是高手，兩人之間你來我往，佈局設陷阱的，招數百出，她看得頭都大了，好多地方都看不明白。所謂觀棋不語，她又不好問，等之後季應時問她看法的時候，之前的疑問早就忘了。
看來她果然不適合下棋……
小胖墩也閒不下來，和沈素素一樣趴在一旁看了會，就想去外面玩兒，可他又喜歡熱鬧，就愛跟着大人串，還很好奇那個說是要喊舅媽的姐姐，據說她是舅舅的女朋友，還說等他長大了也會有女朋友，比舅媽還好看。他就捨不得出去玩了，就是無聊看不懂，也要在一旁圍着湊熱鬧。
老爺子也說，小胖子今天怎麼這麼乖，都沒鬧着要出去練劍，反而在屋裏待着。
小胖墩驕傲的挺着胸膛：“我要陪外祖父！”
小胖墩太小，很多事都不懂，但他每次過來，都聽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說要多多陪外祖父，要照顧外祖父，他就漸漸的記下了。
老爺子當下就高興的連連誇了小胖墩好幾句。
季應時看了看胖墩，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沈素素的肚子，沈素素就懂了他眼裏的意思，瞪了他一眼，低頭捏捏小胖墩肉嘟嘟的臉頰，小胖墩乖乖讓她捏，然後將手裏的小橘子塞進她手裏，軟軟的說：“舅媽剝。”
真乖。
沈素素給他剝了一個，讓他拿着自己喫。小胖墩喫的很快，一會兒就喫完了，又從兜兜裏拿了一個出來讓她剝。
可馬上就要喫午飯了，沈素素就和他商量：“這個留着再下午喫吧？”
小胖墩扁扁嘴巴，他現在就想喫。沈素素給他塞進衣服包包裏，“這個我們先留着，等下午出去的時候再拿來喫，不然現在喫完了，等出去就沒喫的啦。”
出去玩兒？他最喜歡啦。小胖墩看看外祖父，又看看舅舅，最後看看漂亮舅媽，勉強點點頭，“……嗯，那下午再剝。”還摸摸兜裏的小橘子，肉嘟嘟的臉蛋兒笑嘻嘻。
老爺子搖搖頭，笑着揪了下小胖子的臉，“這倔小子可難得聽話，嗯，等會兒獎勵你多喫兩碗飯！”
有獎勵當然高興啦，雖然是兩碗飯……
小胖子笑眯了眼，還想要一個飛機，外祖父哪有不答應的，買買買，別說一個，十個也買！
胖墩蹦起來：～＼（≧▽≦）／～
——
其樂融融的到了中午的用餐時間，季應時和老爺子的棋局也告一段落。
“我輸了。”季應時說。
老爺子笑呵呵的，心情大好，但精力卻有些不濟了。畢竟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家，身體和精力都不比以前。
扶着老爺子去了餐廳，他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沈素素則坐在季應時下手，季應時對面則是小胖墩，小胖墩有他的專屬椅子，也不怕夠不到桌面。餐桌很長，四個人就坐了一個角落，卻一點不顯得空曠疏離，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溫情。
餐桌上是可口的飯菜，誘得人口水直流。沈素素髮現，在她面前的那幾盤菜都是她愛喫的，而小胖墩面前也是清淡一些適合小朋友口味的菜色，連季應時面前也是他平時喫的較多的，而老爺子身前的就更爲清淡了。
這是按着人的喜好安排的。
而能瞭解自己喜好的，除了季應時不作他想。
怎麼能這麼好呢。
沈素素心裏暖洋洋的。雖然季應時沒給過她什麼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承諾，連說句喜歡的話也難得。可他做的那些事，對她的維護和愛護，一點點滲進她心裏，直到最後再也放不下。
她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季應時，對他的喜歡一日深過一日。這樣的感覺讓人很不安，又很害怕會失去，但她卻甘之如飴，一點也不想剋制自己。
季應時側頭看她一眼，卻正好對上她目光灼灼的雙眸，眼裏全是她滿心滿意的愛慕和喜悅，他看得心頭一熱，剋制着親上去的衝動，摸了摸她的頭髮。
“喫飯。”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