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外姓人
稍縱即逝的亮光灑在老太太那張佈滿丘壑的面上，神情中透出幾分無奈，她下意識的出口勸道：“清然你別衝動。”
她吐完這句話就呆愣住了，這話是她上回憐惜趙清然獨身撫育兩個後輩時的提議，事後她又無比後悔這麼說，都是自家的孩子，哪捨得一個好好的家分崩離析了。
現在被趙清然舊事重提，她的整顆心高高懸起，不可置信的瞪着趙清然，嘴脣翕動，卻不知道從何勸起。
趙清然眼神黯了黯，說出的話卻讓老太太心慌無比：“奶奶，你別勸了，孩子長成這樣我也有一部分責任，擔了他父親的名聲，卻從來沒盡到父親的責任。”
他深呼一口氣，不再看衆人目光中的深意，沉聲道：“做錯了事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雖然是把身份證明改到大哥名下，但他依舊是我趙氏子孫，他生活中所需要的我也不會缺了他，再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叔叔。”
“爹，我錯了，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趙銘哭的滿臉淚痕，急切的扒着趙清然的衣袖哭嚎着。
“趙銘，我上回已經和你說過了，你以爲我只是嚇唬你嗎？況且你做錯事到現在你有半分悔改嗎？”
趙清然一把推開了想要靠近的趙銘，冷聲警告道。
趙銘滿臉錯愕，顧不上求饒，極力爲自己辯解着：“爹爹，我知錯了，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我不該打他，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只是不該打人嗎？”
趙清然看向趙銘的眸子滿是失望，“你覺得我生氣的點只是不該欺負人嗎？”
趙銘一臉茫然，爹爹不是因爲他打人才生氣的嗎？他除了打人這事，也沒有做錯什麼事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是你小時就明白的道理，怎麼上了幾年學反而忘得一乾二淨了？”
趙清然看着依舊一臉不解的趙銘，沉着臉給他解釋清楚。
“阿銘啊，你實在不該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啊，把你帶壞了可咋整。”
一旁的老太太也算是聽明白了，又想到先前說的羣毆，頓時把事情捋清楚，她看向趙銘的目光也帶上了不認同。
“那些人有幾個好的？你沒其他同學了，非要和他們玩？”
“咱們家又不比其他家，你不好好學習怎麼會有出路？”
趙清然一言不發，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指責全方位的裹挾住趙銘，他仿若覺得自己此刻是個被裹在棉被裏的嬰兒，無能爲力之餘又覺得心中堵塞不堪，尤其一擡眼就看到各種指責的目光。
“太太你別說了。”
趙銘滿臉的疑惑逐漸轉爲憤怒，他一聲怒吼打斷了老太太痛心疾首的教訓，“我就交個朋友怎麼了，怎麼就變成了不三不四的人了？”
老太太沒想到趙銘會這麼激烈的反駁她，頓時手足無措的解釋道：“我不是說你不三不四，我就是告訴你交朋友要慎重。”
“太太你什麼都不懂，你別亂說行嗎？他們打人也是事出有因，要不是王建國不反駁老師，又怎麼會捱揍？他自己就沒有原因嗎？憑什麼錯都在我身上？”
趙銘哭嚎着把心中的不甘都一吐而出，他不過就是想要在學校裏尋求個庇護，怎麼就好似做了十惡不赦的錯事一樣，竟然引得爹爹不認自己。
“我也不想和他們混在一起啊，可是我不靠他們，哪有同學願意真的和我玩，不都是背地裏嘲笑我是趙家的狗崽子，我能怎麼辦？”
“多少人笑話我，我不曾讓你們擔心半分，我就交個朋友怎麼就被說成了這樣？”
趙銘哭紅了眼，不甘的目光在老太太和趙清然身上掃視，他哽咽着，最後口中只是嘟囔着：“憑什麼只是我一個人的錯。”
老太太僵在一旁，沉默着不知如何開口，她竟不知眼前的後輩心中壓了這麼多事，到底是趙家害了他。
“那你覺得是誰的錯？”
趙清然冷冷的瞥了趙銘一眼，他愣是沒想到眼前的稚子會有這麼多想法，祖上的恩怨雖然和趙銘無關，但趙銘身上也留着趙家的血，受趙家人的庇護，現在反而指責大廈傾倒給他帶來的無妄之災。
實屬有些可笑。
趙銘聽着趙清然低沉的質問，很明顯的感受到他心中的怒火，嚇得身體忍不住的戰慄，支支吾吾沒再出聲。
“那你覺得你所經歷的這一切，是誰的錯？”
又是一聲質問，趙銘眸中蓄滿淚水，驚疑的看着趙清然，他從沒再父親身上看到這種神色。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太生氣了……”
趙清然不理會趙銘的驚慌失措，目光定格在老太太那雙飽經風霜的眸子，他壓下心底的酸澀，開口道：“奶奶，既然他這麼不情願當咱們趙氏子孫，那就跟着嫂子姓吧，日後也不會再叫他經受那些屈辱。”
“這怎麼行！”
老太太也顧不上心中的難過，直接開口拒絕。
趙銘把身份證明改成大孫子名下尚且還能接受，若是改成那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大孫媳的名下，她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清然，你別犯糊塗。”
老太太板着臉教訓一通，她實在不明白，不就是一件教育孩子的小事，怎麼就牽扯到把趙氏子孫拱手讓人的程度上了。
趙銘面無表情的站在角落，他聽着老太太和趙清然的交談，心中由先前的慌張無措轉爲現在的淡漠隨意。
“太太你別說了，叔叔不是說了嗎，他沒有盡父親的責任，既然他不要我當兒子，那我也不要這個父親。”
他憤恨的盯着趙清然，想到之前在學校裏受的侮辱，爹爹結婚後自己受到的委屈和不公，他直接攔在了老太太的話頭前，把心中的不忿一吐而淨。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胡話。”
老太太上一刻還在思索如何勸說趙清然收回這個決定，下一秒就聽到了趙銘這番賭氣的話，頓時氣的火冒三丈，抄起門檻旁的掃帚就對着趙銘揮舞過去。
趙銘雖然害怕這架勢，他看了眼屋內的衆人，身體忍住戰慄，愣生生沒有躲開。
堅韌的掃帚柄摔打在他身上，發出一聲脆響，很快身體露出的部分閃現出一道紅痕。
“你……”
老太太也是沒想到趙銘會傻站在原地等着她打，以往趙銘看到自己要揍他，早就跑起來了。
她看着趙銘身上的傷痕，眼底閃過幾分疼惜，重重嘆了口氣，“你趕緊去跟你爹認個錯。”
“我不，我有什麼錯？”
趙銘梗着脖子，死死瞪着老太太，“憑什麼他說不要我這個兒子，就不要了，現在是我不要他這個父親，他不配當我父親。”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趙清然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會被人指責自己不配當父親，還是被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指責。
若是他沒有遇到王霞，是當真做好了孑然一身的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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