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祥林嫂
陳素芳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她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孟磊一臉爲難，他雖然內心偏向孤立無援的從陳素梅，但眼下這情況，怎麼看都是徐老太太那一邊。
他是人民警察，更不可能做出有違公正的事情。
猶豫片刻，他沉聲道：“既然你說不出錢的來處，那我只好判定陳素芳你返還非法所得的不義之財……”
“等一下。”
王霞縷清整個事情經過，再也忍不住喊出聲。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素芳身體一振。
她不可置信的往門口看去，臉頰上殘留着晶瑩的淚珠。
王霞走到陳素芳身邊，輕輕撫在她顫抖的脊背上，輕聲道：“大媽，別擔心，我會幫你。”
陳素芳一臉感動，隨即想到什麼，連連搖頭：“不能，不能說，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把你拖下水。”
王霞緊握住陳素芳的手掌，無形中給予了她無限力量。
站在一旁的孟磊聽出了二人話中的蹊蹺之處，追問道：“你們做了什麼事？什麼拖下水？”
他面上滿是狐疑之色，若是她們聯合起來做了違法的事情，他定嚴懲不怠。
陳素芳聽到問話，頓時緘默不語，神色閃爍起來。
孟磊看到陳素芳這反應，心中警鈴大作，看向她們二人的眸子帶上了審視和嚴肅。
“噗嗤”，王霞笑出聲，一臉無辜的看向孟磊：“孟警官，你這問話好沒道理，我們是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讓你這麼質問。”
孟磊呼吸一窒，許久之後才幹巴巴的迴應道：“那你們在密謀什麼？”
“老百姓不能有自己的隱私了？”
王霞斜睨了孟磊一眼，收起面上的好脾氣，直接回懟道。
一旁的青年小警察看不得孟磊這麼喫癟，出言警告道：“我們警察辦案呢，請你實事求是的回答。”
“我們是犯人嗎？怎麼就直接到審訊環節了？”
王霞面上毫無懼意，有條有理的迴應道。
她再次看向孟磊，眸中一閃而過的戲謔：“孟警官，我有一點不太明白，勞煩您給個解釋啊。丈夫死亡，妻子對於丈夫所遺留的財產是否具有分配資格呢？”
“你個死妮子，瞎鬼扯什麼？我兒子的財產關她那個喪門星什麼事情，我兒子的一切都是我的。”
徐老太太氣的跳腳，指着王霞怒罵起來。
罵完之後，她心虛的瞥了眼四周人觀衆的神情，心中有一絲不安。
把陳素芳趕出村這事，雖然做的有些不光彩，但只要想到老大一家還住在破房子裏，她就什麼都不想管了，先把房子拿到手再說。
王霞絲毫不受徐老太太的影響，面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朝孟磊確認道：“孟警官，你覺得丈夫死亡，妻子就該一分都得不到，活活被婆家趕出門嗎？”
既然所有人都質疑錢財的來處，那她非要把這錢安一個合理的名聲。
現在水塘會不會被人發現的問題，已經是次要的了。
王霞看着陳素芳的遭遇，想到了村中其他意外喪夫，又被婆家欺凌的女人們。一股無名之火堵在她的心口，憑什麼媳婦就不是人了，憑什麼到頭來女人就該一無所有了？
孟磊看着周身氣勢陡然凌厲的王霞，驚得默默後退一步，對於這個問題他有些回答不上來。
大家約定俗成的是，只要女人沒有孩子，那丈夫去世後的一切理應歸還婆家。但這話實在有些沉重，他說不出口。
他看了眼失魂落魄跌坐在地的陳素芳，又擡頭瞥了眼凌亂破舊的院子，這種約定俗成的風俗，又逼了多少女人走上一條死亡的不歸路。
誰人不知祥林嫂？入目皆是祥林嫂。
陳素芳震驚的看向王霞，這句問話在她心中響了又響。
對啊！憑什麼？就因爲她是女人嗎？現在不是宣傳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嗎？
那她們有什麼理由霸佔自己和丈夫辛辛苦苦建立的屋子，還把所有存款搜刮一空，就連現在好不容易攢了點錢，都被她們惦記着。
這些不就該是自己的嗎？
想通之後，她望向孟磊的眸子滿是希冀，眼前這是警察，公正的警察，應該不會和村裏人一個想法吧。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孟磊身上，都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到一句迴應的話。
孟磊清了清嗓子，他想到書中祥林嫂的悲劇，雖然不太清楚具體的法律條文，但不影響他此刻爲陳素芳正名的決定。
他烏黑髮亮的眸子在陳素芳和徐老太太之間來回逡巡，最後目光落在王霞面上，冷聲迴應道：“丈夫死亡，妻子和婆家理應各分一半。”
話落，全場譁然。
徐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看着孟磊。
躲在牆角看熱鬧的郭大明終於不敢再做縮頭烏龜了，他們要是再躲下去，真要被人偷家了。
郭大明氣勢洶洶的站在孟磊面前，腦中的憤怒早將他心中對警察的敬畏燃燒殆盡。
他拳頭緊握，怒目圓瞪的質問道：“好啊，你們是不是一夥的！我們郭家的財產憑什麼要分給那喪門星一半！”
孟磊猝不及防的被噴了幾滴口水，他厭惡的後退了一步，扶了扶腦袋上的警帽，警告道：“你好好說話。”
這抹厭惡的神情落在郭大明眸中尤爲刺眼，他此刻理智全無，上前推搡起來，口中不斷怒吼着：“我們郭家的錢，誰也別想拿走一分。”
郭大明眼神發狠，郭二明的工分已經全劃在自己頭上了，房子現在也是自己住着，雖然沒蒐羅到幾個錢，但好處都實實在在的落在了自己這。
想到這，他又狠厲的添上一嘴：“想要拿走我們郭家的財產，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否則別想分給那喪門星一個子。”
“哎喲，老天爺啊，你害死二明還不夠，還想要禍害我們郭家。我們真是造了什麼孽，竟然認了你這賊人當兒媳。”
徐老太太也是哭天搶地，枯瘦乾癟的手指緊緊攥着孟磊的衣襬，雖然口中怒罵着陳素芳，但陰狠的眸子卻緊盯着孟磊。
青年小警察哪裏見過這場面，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想上前扣開老太太的手，但又怕自己手上力氣沒個輕重，再不小心傷了老太太，那就百口莫辯了。
他驚慌失措的看着孟磊，問道：“孟隊，怎麼辦？”
孟磊看着一臉狠意的郭大明和在一旁幫腔的徐老太太，狠了狠心，對青年小警察道：“去局裏叫人，就說有人襲警，請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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