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前她修無情道 第70節 作者:未知 第46章 龍傲天爽文(45) 道法三千大會結束一個月後, 無極宗。 一玄色衣袍的男子跪立於箬峯之下。 他低垂着頭,因爲被雨澆過,再被日頭暴曬, 衣衫狼狽,然而縱使已經在這裏跪了足足十日, 卻還是一動不動地像個雕塑一般杵着。 “秦陽這是在幹嘛?” 路過的弟子見了, 停下來竊竊私語:“當日內門考覈,他於擂臺上大放厥詞, 如今蘇師妹以四十歲骨齡奪得道法三千大會魁首, 他不過區區一內門弟子, 哪怕拜入逍遙劍尊座下, 這些年也不見得逍遙劍尊與他多是親近。” “二人身份已是雲泥之別,他又何必再揪着蘇師妹不放呢?以他的天資,若是能堪破這許執念, 道途說不定更加通暢順遂。” 有人在旁邊感嘆一句。 修道之路漫長難捱,偶爾得了空閒, 譬如練完劍, 上完宗內課程,不管是歲數大一些, 亦或者是歲數輕一些的弟子, 都愛三三兩兩的聚於一處, 嘮嗑幾句家常八卦。 道法三千大會過去後十幾天,秦陽終於從昏迷之中醒了過來。 這些日子, 無極宗內擅長醫術的長老也來看過,因着秦陽體內的般若青蓮含着木之生氣, 他的傷勢癒合的極快,無論是先前被劍氣刮破的皮外傷, 還是被浮生不見君劍所震短的筋脈,都在短短數日之間慢慢癒合。 可丹田未損,筋脈又生,沒有斷手斷腳,人就是醒不過來。 秦陽同回春谷搭上關係,不過是六年前的事情。這六年與修真界而言不過彈指一間,甚至當年目睹這二人糾葛的弟子都還沒來得及換一茬,六年之約就已經落下了帷幕。 道法三千大會之上,秦陽以五百九十六場連勝居南境擂臺賽連勝次數第一,蘇白以五百七十三場居東境第一,兩人年歲不相上下,轟動修真界,以至於蘇白和秦陽的陳年舊事都連帶着被好事者悉數挖出。 青梅竹馬卻到最後刀劍相向,而六年前以一劍霜寒十四州斬斷這份情緣的姑娘越走越遠,反倒是將昔日因雷靈根天賦,天衍劍法傳人氣運名揚一時的秦陽落在原地。 就連當年同秦陽糾纏不清的回春谷弟子云珠,在突破元嬰之後短短六年又進階兩次,煉製出天三品帶三道丹紋渡雷丹,助一元嬰大圓滿修士突破分神之境,贏得滿堂盛名。 恩恩怨怨,是非曲直,如今看來,反倒是更像是一場情劫。 走出這場劫難的人大徹大悟,卻也有人在其間越陷越深。 “當年蘇師妹退婚,他放出那樣的狠話,如今蘇師妹贏得漂亮,他跪在這裏苦苦求和,有什麼意思呢?” 箬峯的師姐見了他,冷嗤一聲。 旁邊跟着小師妹聽了這話,當即眼神發亮,湊過去小聲耳語:“我聽人說呀,他這可不是跪着欲求和,是在求解小師姐數日前在道法三千大會上揮出的浮生不見君的劍意。” 蘇白按着輩分在無極宗並不算大,卻贏過了無極宗裴亦舟,她在修真界的地位不同往日,所以新進來的弟子往往都親切地稱呼她爲小師姐。 小師妹興致勃勃,說起這段往事來繪聲繪色:“六年前,秦陽說他沒有退婚一詞,唯有休妻二字,小師姐想必也還記得這話,因此對秦陽說,她沒有平白無故教人劍法的道理,世間修士想找人學劍,就得先拜師。” “可小師姐又說了,她只教人劍法,從不收徒弟,他們之間恩怨兩清,再無舊情可念,讓秦陽請回。” 師姐皺眉:“我讓你學的寒霜訣你不好好學,怎麼說起這事起來頭頭是道?” 小師妹吐了吐舌頭,抓着師姐的手撒嬌道:“欸——師姐,你別生氣,我也就是聽他們瞎說的!” 彼時已經臨近黃昏,秋風漸起,天邊瞑靄浮起大半,又隨着沉沉暮色快要墜下去,箬峯弟子嬉鬧着的吵鬧的聲音順着秋風吹拂樹葉之聲消散,秦陽的手指輕微動了動。 [龍傲天系統]聲音森冷砭骨:“倒是小巧了你,這六年來闖祕境,殺妖獸,竟然還給你小子磨礪了些許心境。” 浮生不見君劍斬去的是天道因果,旁的人只以爲這一劍劍意凜然,只有[龍傲天系統]清清楚楚知道這姑娘能夠斬出這道劍意,需要多大的能耐。 這個世界以姣姣爲錨點,氣運機緣卻被創始者堆砌在秦陽身上,所謂創始者,並非天道,而是這個小說世界最初執筆者。 氣運機緣是執筆者當初創造秦陽這個人物時一併贈予他的,一方面他需要用以這些氣運機緣斬龍,一方面他也需要用這些氣運機緣去給予姣姣寵愛。 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主,如何配得上嬌貴的女主? 但話又說回來,燭龍作爲這個世界的不穩定因素,誰斬龍,誰的因果羈絆與世界線就越深,名面上姣姣和秦陽同爲男女主角,在執筆者手下,也以姣姣和秦陽的感情線爲重,但當這個世界生出意志,不再只是某部虛構的小說,秦陽斬龍卻變成了維持世界線穩定的關鍵因素。 從執筆者最初構思這本小說的思路來看,秦陽是因爲姣姣才被塑造得如此無所不能,姣姣爲主,秦陽爲次,然而當小說世界生出心智,化虛爲實,拋開毫無意義的感情線,於世界線而言,秦陽卻成了主,姣姣爲次。 因此浮生不見君劍又怎是區區一劍? 她改的分明是天命。 是世界運轉的規則! 想到此處,[龍傲天系統]心中冰寒一片。 那溯昭劍器靈爲吞天冰焰,她將因果線從秦陽身上斬去,但燭龍仍在,所以這些爲斬龍而生的因果被吞天冰焰強行逆轉,便悉數落在了她之上。 秦陽那小子當真是個蠢貨。 既然他對於世界線如此重要,若他沒有因爲厭惡於天命,揮出“南柯一夢”劍,這天命也不會落到蘇白頭上。 若斬龍的是蘇白,那它費了這麼多功夫去在秦陽身上堆砌的資源,又能以何種理由同天道報銷? 而恰好浮生不見君劍傷到秦陽識海,秦陽識海千瘡百孔,龍傲天系統正好趁此時機將聖尊的神識一縷一縷塞入他的識海之中。 秦陽昏迷大半月之久,正是他的神識在和聖尊的神識作鬥爭。 聖尊六年前在劍冢因換魂之術損耗,加之被蘇白所傷,神識本就虛弱,如今強行被[龍傲天系統]脫離養魂玉佩,此番再被秦陽從識海里擠了出去,那這次就將徹底消弭於世間。 而秦陽若是不拼死和聖尊神識鬥一鬥,整個人都會被聖尊所取代。 [龍傲天系統]只需稍稍從中作梗,這兩位昔日堪稱模範的師徒就在秦陽的識海里打了起來。 秦陽這一遭看破世事,心知他不過是天道的棋子,故而他勉強奪回識海的控制權,就跑去找蘇白。 他於世間活了四十多年,以爲當初入聖尊洞府撿到養魂玉佩是他道途順遂的開始,誰知在最後等待他的卻是無底的深淵,現在想來真心實意對他好的,從始至終唯有當初洛瓦城那個眉眼彎彎的小姑娘。 在這箬峯之下,秦陽長跪不起,以請教浮生不見君劍爲名,是贖罪,是懊悔,也是最後的求救。 有關係統之事,因爲天道規則限制,秦陽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他人說出口,而聖尊在他識海一事太過荒謬,若旁人能夠查得出來,早在秦陽昏迷這些時日便能找到他長睡不醒的由頭。 而蘇白既然也綁定了和他一樣的系統,卻在此刻成了他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秦陽記得那日。 少女眉眼覆着秋日霜,冬日雪,再無幼時恣意於眼底的爛漫春光。 她看着他,只說:“秦陽,這是你的命。” 天命如此,她無權更改。 她佔據姣姣軀殼,因此願意爲姣姣改命,而她同秦陽自六年之約之後,既無舊情可念,也無夙願未了,又何須去管他生死命數? 秦陽長跪於箬峯下數日,時而清醒,時而渾噩。 聖尊神識在世間存在了上萬年,留下的這縷私慾更是貪婪狡詐,秦陽區區四十多年的歲數,又如何鬥得過這老狐狸? 被聖尊佔據軀體,不過是時間問題。 眼見着聖尊神識愈發佔據上風,[龍傲天系統]愈發得意,既然以後受它驅使的是聖尊,有些話它便可以敞開了給秦陽說。 它忍不住一樁一樁,一件一件,將姣姣如何因他而生,又因他而死,他愧疚了足足六年的那人早就不是姣姣,當作故事講給他聽。 “但你的確要好好感謝那姑娘。” [龍傲天系統]說道:“沒有她,姣姣這具軀殼,要因爲你的斬龍大業,你口中的天下蒼生,受多少委屈,要看多久你同別的姑娘卿卿我我,獨自一人黯然神傷,理不清自己的心意?” 秦陽垂下頭,指尖掐得泛白。 “那姑娘可惜不是個男人,情情愛愛的話本子,倒也是於她而言屈才了。” [龍傲天系統]咂舌:“若不是內門考覈那一劍她斬出了一線生機,那日後還有多少爭風喫醋,勾心鬥角的爛攤子等着她去收拾,而你,秦陽,我不是什麼好人,可你又是什麼好人?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全是因爲你喫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麼?” 秦陽眼角猩紅,無力反駁[龍傲天系統]的話。 是啊,他如今的所有懺悔,所有悔悟,全是那姑娘一劍一劍給斬出來的! 斬第一劍,內門考覈,讓他知道自己所行之卑劣,讓他知道他所有仰仗着的,不過是天才之虛名。 他敢於雲珠牽扯不清,是因爲他年少成名,明明是個外門弟子,卻連內門長老見了也會禮遇幾分。故而那日她於衆目睽睽之下同他退婚,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斬第二劍,劍冢東南,蘇白劍道天賦初顯,他那時同意與聖尊換魂,一是因爲當日她不留情面退婚與她置氣,二是他慣來享受着天才的名頭,輸了一場比賽就與她陌路至此,也忍不住起了爭強好勝的念頭,以爲只要是他再贏一次,她便還能回到昔日乖順的模樣。 三是他被所謂天賦捧得暈頭轉向,以江山社稷這樣名正言順的由頭,不願意再有人居他而上罷了。 斬第三劍,道法三千大會,讓他明悟自己於姣姣而言,本該一開始就兩不相見,兩不相欠。 細細數來,他一路行徑卑劣不堪,唯有從高高的雲端跌落,才知自己不過是拿着天道給予他的所有恩賜,高高在上地俯瞰那些未被命運給予恩賜之人罷了。 “浮生不見君劍,你當真以爲是普通的劍麼?” 看見秦陽目眥欲裂,一寸一寸脊樑骨發抖的模樣,[龍傲天系統]暢快極了:“這一劍,斬去的是姣姣與你的因果!重活一世,你與她,此生再不能相見了!” 秦陽眼角留下一行血淚。 秦陽心神震盪,悔恨,自我厭惡與憎恨在他心頭交織,這時聖尊的神識趁勝追擊,突破重圍徹底佔據秦陽識海。 跪立在箬峯之下足足一月之久的青年搖搖晃晃地起身。 他眼尾泛着血絲,卻滿含着興味,一邊鬆了鬆僵硬的指骨,一邊左右扭了扭脖子,原本墨玉一般的瞳仁此刻翻着森森冷意與陰鷙:“數萬年了,沒想到我竟然還能重見天日。” [龍傲天系統]:“我既然能讓你取代於秦陽,若是你對我懷有二心,下場不用我多說。” 聖尊笑道:“秦陽那小子不知好歹,這些年你將他這副軀殼蘊養得這般玄妙,白得那麼多好處,卻爛泥扶不上牆,非要去當那僞君子。” “斬龍是替天而行,他得了天命氣運,卻拘泥於小情小愛,簡直愚蠢!” 就在聖尊站定的剎那,一柄長劍擦着風聲突然從後方襲來,呲啦一聲刺中聖尊胸口。 [龍傲天系統]驚叫出聲:“是誰?” 無極宗之內,箬峯之下,竟然有人敢當衆行兇? 它這一招換魂用得巧妙至極,就連逍遙劍尊也探不出秦陽識海異動,如今聖尊套着秦陽的殼子,就是無極宗新一代僅次於蘇白的弟子。 雖比不得蘇白拿了魁首,可秦陽憑藉着四十三歲的骨齡打入道法三千大會的決賽,又有南明離火傍身,縱然如今流言蜚語起,也抹殺不掉他仍是新一代崛起弟子的事實。 誰敢動他? 有誰敢在無極宗內殺他? 聖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那把燃燒着淡藍色火焰的長劍。 溯昭劍嗡鳴一聲,似是厭惡他的注視,又往裏面捅得更深一些。 而這時,周遭景象快速褪去,墜入無底深淵。 [龍傲天系統]心中驚駭,適才反應過來—— 這裏哪裏是箬峯之下! 分明是他人的領域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