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前她修無情道 第89節 作者:未知 黛拉臉色一變,正想要大聲呼喊,然而莉爾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用力將黛拉拽入黑暗中。 “噓。” 莉爾狠狠瞪了黛拉一眼,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頭頂上那扇一直緊閉着的鐵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一束光落入連接着地窖和地面的長長階梯。 一位眉眼含笑,容貌俊朗的青年身着燕尾服,踩着鋥亮的皮鞋慢慢走了下來。 他手中端着一盤燭火,和諸位姑娘們記憶中那位擄走自己的可怕魔王沾不上半點關係。青年身形高挑,那雙祖母綠一樣的綠眼睛溫和沉穩,脣角邊彷彿抿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格外平易近人。 “噢,我親愛的姑娘們。”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請原諒我用那樣粗暴的方式將你們俘虜到這裏,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找到一位願意同我共渡餘生的新娘。” “你們或許將魔王想得醜陋可怖,可我除了擁有漫長的壽數,難以掌控的力量,亦如普通人一樣渴望着真愛。” 黑暗中傳來細微的響動。 青年看着手中的燭火,眉頭輕蹙,露出苦惱的神色:“愛情是忠貞的,唯一的,所以我只能從你們當中選出一位準新娘,看看她能不能通過我的考覈,證明她對我的愛情是和鑽石一樣不摻雜雜質的。” “同樣,如果某位可親可愛的姑娘通過了我的考覈,我不得不殺掉其他所有姑娘去向我唯一的新娘證明我的愛也是沒有雜質的。” “很公平,是嗎?” 他露出一個滿懷惡意的微笑。 黛拉牙關在發抖,默默祈禱着不會有蠢姑娘當真相信了魔王這套蹩腳的說辭。 黛拉曾在格蘭西學院聽過專門講解魔王的講座,有一類魔王以“靈魂”爲食,他們掌握了一類高階精神類術法,可以捕食人的靈魂。但並不是所有人的靈魂都對魔王有效,唯有對魔王有着發自心底忠貞的靈魂,纔會給他們帶來最不可估量的力量。 曾經有不少姑娘相信了魔王的說辭,幻想着自己能夠通過魔王的愛情考覈,成爲這座古堡裏唯一合法的女主人,然而她們“愛”得越深,就越能夠成爲魔王口中肥碩的養料。 幸而地窖裏所有姑娘都謹記着莉爾的告誡,努力將自己縮在燭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中。 除了那位剛剛站起來的少女。 魔王走下最後一級臺階之際,恰好對上了少女的眼睛。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燭火在她瞳仁裏挑染出的一點亮光,也化作礁石上的如水月色。 真是個膽大妄爲的姑娘。 青年脣邊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 他緩步走到少女面前,極爲紳士地鞠了一躬,伸出手邀請道:“所以,你願意做我唯一的新娘嗎?” 少女定定地看着他。 在魔王的注視下,那雙眼睛越來越清晰,也變得越來越冷,就像是玻璃上的霜花一點點被擦拭掉,露出原本剔透聖潔的世界,也就在這時,旁觀者才發現那塊覆着霜花的玻璃並非是完整的一塊,而是有着鋒利尖刺的玻璃碎片。 彷彿被人輕輕觸碰,就會割破手指留下血痕。 真美的一雙眼睛啊。 就連魔王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嘆道。 因爲太久沒有喝水進食,少女的嗓音嘶啞乾澀,卻仍然能夠聽出一點她原本清冷的音色。 “好啊。” 她眨了眨眼睛,如是答道:“樂意之至。” 第62章 祂是神明(02) 封閉地窖的鐵門再一次被重重關上, 藏在黑暗裏的姑娘們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方纔燃燒得只剩下一截的殘蠟又被魔王換成一根嶄新的朱蠟。 黛拉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如果那姑娘沒有通過魔王的新娘考覈,每當一根蠟燭燃燒殆盡之際,魔王就會再次出現在地窖裏挑選他下一任新娘。 “啊嚏!” 地窖裏有人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這裏實在太冷了, 如今又是諾比大陸的春末,盛夏將至, 萬物繁茂, 姑娘們穿着的都是單薄的紗裙布裙。黛拉和莉爾是魔王抓來的最後一批姑娘,在地窖裏停留的時間最短, 尚且還能抵禦刺骨的冷氣。然而一些在這裏不知被關了多久的姑娘早就冷得牙關打顫。待魔王一走, 她們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燭火旁邊取暖。 燭火旁邊放着一個鋪着藍底白邊棉布的竹籃筐, 籃子最右邊堆着小麪包和紫紅色漿果, 左邊擺放着一個生鏽的鐵壺,幾個玻璃水杯被倒扣着放在籃子裏面。 莉爾吟唱咒語,手中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她輕輕往空中一拋,火焰像是順着溪流攀援的小船, 牢牢固定在了燭火的最上方, 充當着整個地窖的光源和取暖源。 火焰驅散了地窖內的寒氣,照得周圍暖融融一片。 姑娘們向莉爾和黛拉連聲道謝, 哆嗦着身子圍在火焰旁邊汲取這一絲暖意。 許是顧忌到黛拉和莉爾尊貴的身份, 她們默契地將兩個乾淨的玻璃杯推到黛拉和莉爾面前, 輪番使用剩下三個玻璃杯喝水。 “魔王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可怕誒。” 姑娘們啃着麪包,小聲地議論道:“地窖裏面鋪滿了這麼多的黃金, 天知道城堡內部又是怎樣的富麗堂皇。”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人皺起眉頭, 厲聲反駁道:“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就算他嘴上說得再好聽,都是做不得數的空頭支票!” “這等大奸大惡之人, 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一個人住在這偌大的城堡裏,連個說得上話的知心人也沒有,也許……他真的很孤獨呢?” 有姑娘眨了眨眼睛,遲疑片刻,才怯生生說道:“他雖然是魔王……可總歸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呀。” “蠢貨,你是後悔方纔沒有自薦枕蓆嗎?” 另外一道聲音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不知道你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魔王可是說過,若是他找到了自己的新娘,就要殺光地窖裏的所有人。” “你說出同情魔王這樣的蠢話,究竟是何居心?” “你!” 那姑娘又急又氣,漲紅了臉,連忙解釋道:“我不過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如今去地窖上的又不是我,你在這裏着急個什麼勁兒,裝什麼假好心!” 地窖裏的氛圍登時劍拔弩張了起來。 “那位被帶走的姑娘,你們知道她的名字嗎?” 黛拉岔開話題:“她……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嗎?” 四周又陷入沉默。 在難捱的寂靜中,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在角落裏怯生生地舉起手。 “我叫海娜,和那姑娘是一個鎮上的……我知道她的名字,她叫薇拉。” 莉爾:“地窖裏就只有你認識她嗎?” “我們……我們是最早一批被魔王抓進來的,原本有五六個人一起被抓了進來……” 海娜的眼裏憋着淚水,拿着麪包的手也在發抖,努力遏制着自己嗚咽的顫音:“可現在,只剩下薇拉和我了。” 鎮上老醫師在鎮外採藥時撿到了襁褓裏的薇拉,將她收養爲自己的女兒。一開始,在信奉光明神的小鎮,黑髮黑眼的薇拉視爲不祥的象徵。 “薇拉待人溫和友善,又有着無與倫比的光系元素親和力,就連鎮上的神官也稱讚她是比努斯鎮最受光明神眷顧的信徒,她帶我們去比斯努小鎮外的森林熟悉藥材,教我們採摘的技巧和時節,比斯努小鎮信奉光明神的輝光,是王國南部唯一一座修築光明神神殿的小鎮,誰能想到魔王竟然膽大包天地將我們從鎮外擄走。” 海娜抑制不住下落的淚水:“薇拉試圖拖住魔王,給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可區區治癒類的神術師哪裏是魔王的對手,最後反而在和魔王搏鬥的過程中受了重傷。” 被丟棄在地窖之後,薇拉昏迷不醒,海娜和其他小夥伴只能悄悄將薇拉挪動到不起眼的角落。但薇拉傷得太重了,她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偶有清醒的時候,姑娘們就會給薇拉喂一點水和麪包,讓她保存體力。 姑娘們面面相覷。 黛拉握住海娜的手,寬慰道:“別害怕,至少……至少你遇到了我,有光明神庇佑,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 海娜喃喃道:“我遇到了公主您,我也許當真能活下去……可是…萊雅,多羅西……她們都回不去了……” “都回不去了。” 她將頭埋進手裏。 海娜還記得第一次看見魔王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在想,原來縱然是臭名昭著的魔族,也能和神殿的神官一樣生得一副極好的皮囊。可最後,海娜從沒有見過被魔王帶走的姑娘能完完整整地回來。 “每隔一段時間,地窖裏就會多出來一堆帶血的白骨。” 海娜發出壓抑的尖叫:“他是惡魔!不折不扣的惡魔!千萬不要相信惡魔的鬼話!” 姑娘們紛紛湊上前去安慰她。 方纔還在同情魔王的姑娘忍不住在一旁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天可憐見,魔王會殺掉新娘這些事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 隨着黑暗神在諾比大陸的崛起,光與暗的界限被不斷削弱,諾比大陸的居民逐漸意識到魔王、血族和惡龍並非就是壞的代名詞,光明,人類和精靈並也非是好的代名詞。一些偏遠王國利用神殿的名義伸張王權,將小孩進行血祭獲取長生不老的力量,也有棲息於自己領地千年的龍族被迫遷出駐地,被神殿大肆捕殺,變成口口相傳的惡龍。 神明降下神諭,賦予信徒們同樣的權利,女性也被允許進入格蘭西神學院和男性一同學習弓箭和魔法,也在努力尋找着主宰自己婚約的權利。 只是自由帶來進步的同時,也會不可避免地引發墮落。 自由原本意味着諾比大陸的生靈可以毫無顧忌地信仰一切,依據自己的喜好做出選擇,現在卻倒向一切反對舊制的極端。曾有精通神學的老學究聲稱,因爲人們信仰的墮落,信仰的極度自由,異教徒正在利用“自由”污染神殿。 在自由思潮之下,個人利益喜好高於一切,卻也帶來了道德的陷落,就比如,這一位英俊多金的魔王,縱然他手上或許沾染着無數鮮血,可在姑娘們眼中,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眼,魔王自然也能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我、我害怕……” 海娜跌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說道:“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我的話……有人還會責怪我,怪我我想要出風頭,想要搶先一步得到活命的機會。” 如果在這個地窖裏,唯有魔王的新娘可以活下來;如果無論怎麼掙扎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在一開始就勇敢地站出來,欣然接受這場由魔王主導的、尋找真愛的遊戲。 這看起來纔是最理智的選擇,也是之前一些姑娘猶豫踟躕的原因。 所有人默契地沉默了。 如果不是黛拉出現在這裏,以王國和神學院的名義給予一線生機,她們當真還能夠守住自己的本心嗎? 在如此巨大的實力懸殊下,她們最後恐怕也不得不主動拿起屠刀。 * 魔王艾尼塞斯正在帶着蘇白遊覽他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