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手
第二十一章
那東西叫做什麼來着……
哦對,好像是叫做“引魂鈴”。
司堯和杜靈靈的婚宴在修道人士的眼中真真正正算得上是大辦。修道之人多講究清淨,就算結爲道侶也很少有如此正式舉辦儀式的。玄雲派滿滿當當都是幾年之中都難見一絲大紅色。裴南早早就叮囑了下去,這次一定要張羅的紅紅火火,還邀請了玄雲山山下的許多居民前來觀禮。
婚宴當日,玄雲派在喜慶的同時,也加強了對各個入口的防範。
裴南坐在屋子裏,看着太陽一點一點往高處升起,心裏倒覺得有幾分空落。他叫來白楓又問了一遍玄雲派內各處的檢查是否嚴格後,便一個人站在屋中,想了一會兒,從衣櫃裏挑了一件顏色明亮些的衣服換上。
到底是人家的婚宴,要是穿一身白前去,未免有些太掃興了。
如果沒有杜義修入關前的那一番叮囑,裴南是決計不贊成杜靈靈嫁給司堯的。且不說司堯對於杜靈靈究竟有幾分真心,只是就情商還是智商,杜靈靈沒一樣能比得上司堯的。
也不知道司堯在掌門師父面前是如何表現的,讓杜義修覺得他十分無害的樣子。
這丫頭有時候沒心沒肺的,閉上眼睛想,裴南還能想起來這丫頭小時候跟在後面抱自己大腿的樣子,一轉眼,都要嫁爲人婦了。
可是這又畢竟是掌門師父入關前千叮嚀萬囑咐拜託他的事,裴南也不好反駁。無論是好是壞,他都不願意去代替杜義修去承擔這個過於嚴重的結果。
日頭上了最高處,又慢慢往下落。裴南早早來了觀禮的地方,此時已經來了許多人,正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酒水也是空了又滿,氣氛熱絡。
司堯也已經先到了,常穿的一身粉衣今天換成了大紅色,襯得膚色如玉,五官在紅色的掩映下更多了幾分惑人之色,他站在大殿門口,不時與來客交流兩句,然後就等在一旁。
到了下午快過半的時候,逐漸聽到了從山下請來的喜婆尖銳的聲音:“吉時已到——”
裴南便順着衆人的視線看過去,因爲杜靈靈的父親杜義修已經閉關,不知何時纔會出關,這次的婚宴中杜靈靈便由曹長老暫時充當了父親的位置。
曹長老牽着杜靈靈的手,兩人一起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曹長老將杜靈靈的手緩緩的放進了司堯的手中。
司堯接過來,將杜靈靈攬入懷中,極親暱的將她抱起來,然後跨過門口的火盆,又跨過高高的殿門,這意味着結爲道侶的兩人將來要共度所有困難和艱險,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觀禮的衆人逐漸喧譁起來,有吵吵鬧鬧起鬨的,也有舉杯祝賀的。
一雙人終於在殿前站好,司堯將杜靈靈放下,又似百般愛憐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喜婆點了點頭,於是尖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新郎新娘入洞房——”
裴南站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這是他第一次經歷一場古代的婚禮,上一世也有結爲道侶的人,場面卻沒有這麼隆重,司堯和杜靈靈這次的婚宴他吩咐了很久,許多事情也親力親爲,現在來看,總體還算不錯。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裴南仔細想了想,也許是出於對杜靈靈的擔心和愧疚。
在原著中這丫頭一輩子都和自己綁在了一起,最後死的悽慘,不知道換了個人,是否會走的平順一些。
新人離開後,衆人便各自飲酒喫飯,形態百千,雖然有些生動,但多多少少還是無聊的。裴南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兒,斟了酒喝了幾口,卻看到自己旁邊的座位坐了人。
沈清棠拿過裴南剛放下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嚥下去,然後轉過來看着裴南,微微一笑:“聽說師兄過幾天要下山一趟?”
裴南看了看被沈清棠拿走的酒杯,那杯子裏還有半杯他剛纔沒有喝完的酒,現在卻是乾乾淨淨,有幾分尷尬,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從一旁新拿了一個酒杯過來:“沒錯。”
沈清棠又斟了一杯喝盡,轉身湊過來靠近了裴南:“爲什麼?”
淡淡的熱氣呼過裴南耳側,帶着一些微醺的酒氣,裴南不經意就望盡沈清棠的那雙眼睛裏,幽沉冰冷,像是埋着強烈的複雜情緒。
“掌門師父囑託,不敢有違。”裴南本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但他不準備在喝了,他將酒杯推遠,準備起身離開。
他原來不是這樣的,至少在上一世,他從未害怕過沈清棠。甚至他覺得這只是一個小孩,他憐惜的看着沈清棠長大,簡直無比熟悉,但現在,裴南突然發現,他似乎還是不夠了解沈清棠,他不明白沈清棠下一個動作要做什麼,或者說他也不懂沈清棠這句話中到底有什麼意思。
這不是一件好事。
裴南要站起身的一瞬間,卻被沈清棠從身後抱住腰,又狠狠的拉回了椅上。
==wtk?
杜靈靈小時候就跟在裴南身後玩了也只敢抱他的大腿,沈清棠你膽子不小啊竟然還拖他腰?!
裴南有點輕微的潔癖,他不喜歡別人碰他,也不喜歡別人用他的東西,尤其是被沈清棠拽回椅子上之後,裴南的表情已經十分不好看了,他轉眼看着沈清棠:“你想幹什麼?”
沈清棠面色堪稱柔和,抱着裴南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他伸出手隔着裴南的衣服劃了個圈:“師兄,你別動,你看現在我們在桌席後面,也沒人看到我們,你要是動一動,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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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說了。”
此次婚宴的確來了不少人,喝了一天酒,不少人都有了幾分薄薄的醉意。幾位長老早就離去了,只剩下白楓和其他幾個弟子在招待客人,但從面色來看也都喝了不少了。
環視一圈,確實沒人注意到裴南所在的角落這裏。
“你先放開手。”裴南冷着臉,掙了掙身子,沒有掙開,也不敢動作太大,怕影響了隔壁一桌人的注意。
沈清棠卻沒有放開,他的手卻從腰往上移了移,從後面抱住了裴南,脖子枕在裴南肩膀上:“師兄,你讓我抱一會兒,我給你講講我昨晚做的一個夢好嗎?”
裴南向來非常敏感,尤其在這種看不到背後是什麼情況的時候,他甚至感受到沈清棠的嘴脣擦過他的脖子,熱氣掃過,讓他忍不住輕輕顫了顫。
……裴南覺得自己要罵人了:“你先鬆開手,我也不想聽你的什麼奇怪的夢。”
沈清棠越發湊近裴南的耳朵,一雙脣像是沿着耳側劃過:“師兄不能不聽啊,師兄現在動的話,隔壁那桌的人會看過來的,師兄不是最要面子了嗎……被別人看到我這樣抱着你……呵。”話語最後還帶了一點點調笑,像是十分滿足。
裴南咬牙:“你說完了就放開我,別逼我!”
“師兄這麼兇。”沈清棠語氣還有笑意,又似乎有些埋怨。他稍微移開了一些,重新回到裴南的後頸,過了一會兒,對着後頸那裏吹了口氣,聲音很低,誘惑而柔軟,“師兄低頭的時候後頸上有個小圓窩,好巧,我夢裏的那個人也有。”
“師兄,我夢裏的那個人長得和你一模一樣,但是性格卻完全不一樣,做的事也和你不一樣。”
裴南猛地一僵,只是很快的一下,卻被緊緊攬住他的沈清棠察覺到。
那瞬間,沈清棠的眼底掠過一絲興奮,一絲懷疑,一絲陰沉,他沉默了幾秒鐘,又柔聲開口道:“師兄,你做過這樣的夢嗎?你有沒有會夢到我,爲什麼總是我夢到你呢?”
裴南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怎樣掙開了沈清棠的手回到了房間裏,也忘記這一路上有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他飛速的回到屋內,然後開門關門,又重新將窗戶關好,茫然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想。
他叫了幾聲系統,好不容易纔得到了迴應,系統摸了摸蹄子,驚訝道:“誒0.0小南南,今天不是那誰和那誰的婚宴什麼的嗎,你這麼早就回來啦?”
裴南有點無奈:“我剛剛和沈清棠之間發生的事你沒看到?”
系統“咦”了一聲,肥嘟嘟的身子轉過去不知道擺弄什麼擺弄了半天,然後又轉過來,盤腿坐下,很嚴肅的樣子:“哎呀,月末了嘛,人家也很忙的啦(o゜w゜o),小南南有什麼事嗎?”
裴南強忍着把今天發生的事又給系統講了一遍,系統聽完之後沉默了許久,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小南南……你確定這陣子不是你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
“我告訴你,反正情況我給你說清楚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按照沈清棠今天的意思,似乎他做這個夢已經做了很久了。萬一他把上一世的事兒全記起來了,再結合了我這一世對他的情況,我覺得他一定會想先搞死我再說吧?”
就算萬幸不會到弄死他的程度,但是也好不到哪裏去。尤其是以後遇到那個魔修,讓沈清棠知道了是裴南推他下的懸崖……
當你發現夢裏對你那麼好的人現實裏卻對你如此冷淡,落差感一旦存在,再聯繫到沈清棠這陣子本來就不怎麼符合原著,亦稱不上友善的的動作。裴南完全不指望通過種種巧合來塑造沈清棠的性格了,能保住小命都不錯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系統也沉默了。
“_(:3」∠)_可,可能是時空交錯的時候……出現混亂了吧_(:3」∠)_”系統摳着爪子,看上去也有些不安。
“所以,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裴南沒什麼表情,只是表情顯得有些厭倦。沉默了很久,估計系統也的確得不出什麼好的結論了,他放平了目光,連語氣也非常淡薄:“真搞不懂,你們稱自己系統,又覺得無所不能,其實卻什麼都不知道。”
神識裏的系統外形依舊很可愛,囁嚅了兩聲:“小南南……”
裴南沒有理它,頓了頓,重新開口:“姑且就按照你說的,這個世界重來一次,出現了混亂,現在他的夢中可能出現了上一世的片段。如果像現在這樣坐以待斃,等他的夢境越來越完整,那麼以沈清棠的性格,他肯定會懷疑,然後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坐在椅子上的人嘆了口氣,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幾分光影,裴南臉上無甚表情,面色卻有幾分蒼白:“本來只是用‘引魂燈’作爲最後手段的,現在來看,如果超過了預料範圍,就只能先下手爲強了。”
他已經在這裏呆了幾百年,滴水穿石,歲月在他身上無情又溫柔的劃過,他看着一樣的景物,認識一樣的人物,並做着完全相同的任務。
這未免不是一種殘忍。
這種殘忍在他內心深處緩緩紮根,也逐漸消減了他內心的柔軟。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系統有些低微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小南南……那可是你親手寫下來的主角誒,用‘引魂燈’的話,你捨得嗎……”
裴南便又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
那個刻意裝作面癱,實則內心飽含着吐槽的熱情,愛着筆下的每一個人物,更喜愛着自己一手寫下的主角,一邊吐槽又一邊努力完成系統的任務。
他很平靜的笑了笑,面上卻沒有任何笑意。
“沒什麼捨不得的,又不會要命——他也還是他。”
也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