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三)煙火
季淵用公筷撥開辣椒,露出香嫩的兔肉。
“這道菜全取兔子的腿部和腹部的肉,喫着更有力道。”
“這是蜀地有名的做法,嚐嚐看。”
“若有葡萄釀,風味更佳。”霍水兒嚐了一口,那股火辣辣的味道在口腔裏橫衝直撞,後勁還帶着麻。
“來之前,我也想過與你帶一壺。”季淵遞給她一杯涼茶,“還是怕你貪杯。”
又上了一大碗酸菜魚片,泡椒味兒直往鼻子裏衝。
“姑母不日要從蜀地進京。”看着霍水兒埋頭夾魚,季淵突然來了一句。
“惠仁長公主?”霍水兒喝了一口茶,裏面似乎加了薄荷,涼喉感很明顯。
“駙馬進京述職,長公主多年未回京城,此次也是思念祖母。”季淵上一次見他這位姑母,還是去南蠻之前,算算時間,也有五六年了。
惠仁長公主是熙寧帝一母同胞的姐姐,下嫁給了蜀地望族姜家的家主。當年未出嫁時深得太后和先帝的喜愛。
“接風宴應當會宴請百官,有誥命在身的夫人應該能帶一名貴女進宮。”
“祖母不會帶我。”霍水兒非常肯定得說,說起來她也覺得好笑,原主纔是老太太的親孫女,這種宴會,老太太只要在,從來不帶原主去。
之前徐皇后特意給季淵叮囑過,那日由他接霍水兒到上陽宮,倒不必麻煩霍家那位偏心眼偏到咯吱窩的老太太了。
“下朝之後,我來接你進宮,晚上直接隨母后參加宴會就好。”季淵戴着特殊的手套,不慌不忙得剝着蝦殼。
“這宴會真那麼重要?”霍水兒疑惑道,她心底是比較憊懶的,不愛過多社交。原主在貴女交際圈也沒什麼朋友,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姑母的女兒丹玉郡主也會來。”季淵撇了她一眼,看她一臉莫名的樣子,不由有些氣結。她是真忘了嗎?
“你忘了?”
聽到季淵的反問,霍水兒愣了三四秒,“忘了什麼?”
“姜玉當年和你鬧得那麼厲害,你是忘了?”
姜玉在宮裏呆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喜歡黏着季淵,霍水兒不快了很久,互相看不順眼,有一回姜玉扔了霍水兒送給季淵的劍穗,兩人爲此吵得不可開交。
“年少無知。咳咳咳,那時候年少無知嘛。”霍水兒乾笑了一下,姜玉兩個字像是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驕橫的郡主撞上了使軟刀子的原主,實在不是一段很美妙的回憶。
“心還挺大?”季淵似笑非笑得反問了一下。
“當初既然那樣不愉快了,何必再相見?”這就換成霍水兒迷惑了,非要讓自己和姜玉打個照面是爲了什麼?當年沒掐夠,還要再掐一段?
季淵將一個小碗往霍水兒面前推了推,精緻的瓷碗裏盛滿了蝦,“若是你聽到別人說她和我有什麼,尚且能坐的住,那日我也不必來接你。”
霍水兒心裏飛速得權衡,我品,我細細品,季淵是怕自己喫醋?還是想讓自己幫他擋擋爛桃花?嘖嘖嘖,男人心真的是海底針啊。
撞入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霍水兒堅定得表達了自己的立場,“那肯定不行!她做夢!”
“去嗎?”季淵脣角微微上揚,似乎很滿意女子的反應。
“去!必須去!”霍水兒眼裏全是堅定。
不管是爛桃花還是狂蜂浪蝶,只要男主大人發話了,咱就上,堅決貫徹惡毒綠茶作風,和那個刁蠻郡主一槓到底。爲作死下線的道路添磚加瓦,爭取早日領取盒飯,好快樂去逍遙。
“兩位客官,這就是小店特意定製的菜品‘鵲橋仙’。”小二熱切得爲兩人介紹,“小的敢保證,這鵲橋仙的做法對是京城,哦,不對,是大夏的獨一份!”
那盤子被一團煙霧籠罩着,裏面有一道是翠玉色的橋狀,兩個糖人作裝飾,看着像是牛郎和織女,橋下是鋪着捲起的菜品,還有黃色的小球晶瑩剔透得在上面放着,橋上的鳥雕刻得栩栩如生,整體來看,觀賞性大過於實用性。
菜品不稀奇,取的寓意不錯,這霧看着仙氣嫋嫋。霍水兒心想,居然就有乾冰的做法了?
“今日雖不是七夕,小店也誠心祝福兩位有情人終成眷屬,恩愛兩不疑。”小二來上菜之前專門在廚子那裏學了幾句嘴,就爲了討兩個貴客開心。
“我家掌櫃的和主辦燈會的那些老爺們關係也好,待會兒有盛大的煙火表演,小店這間雅間的觀景臺正是絕佳的觀景位置。”
原來這燈會名義上是浙商們辦,實際上長安街的商家們都參與進來了,爲得就是吸引大家的注意,更有人氣。
喫的也差不多了,聽着小二這話,霍水兒踱步到觀景臺,饒有興趣得看着外面的景緻。
這時往左右一看,整條街就像一條明亮的長龍,蜿蜒不知盡頭在何處。樓下人聲鼎沸,似乎有人在猜燈謎,圍着的人羣發出陣陣叫好聲,不知道又是哪家才子佳人奪得魁首,大顯風采了。
實在是太熱鬧,燈火通明的城市,各式各樣的娛樂表演,男人女人,黃髮垂髫,皆有所樂。看着這片繁華,霍水兒心底的真實感突然很強烈,這確實只是書裏的世界,但是每一個人都在這裏或喜或悲,熾熱得活着。
“想去嗎?”季淵瞧着霍水兒一直盯着那羣人看,輕輕將她攬入懷裏,輕聲詢問道。
“不想去。”霍水兒蹭了蹭,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着他,“在這裏等煙花就好。“
“宮裏的荷花都開了。”季淵粗糲的指腹觸碰到女子圓潤的肩頭,微涼。“邀你進宮賞荷。可願?”
“若是可以,實在是想時時刻刻與你呆在一起。”霍水兒一字一句地念出這句話,心飛速得跳起來,她在等,等着季淵像書裏所寫的那樣冷麪斥責。
原主似乎也說過這句話,雖不是此情此景,似乎是某次主動剖白自己的心意,是動了十足的情意。
迴應她的不是冷漠,也不是沉默得拒絕,而是脣瓣上溫熱的觸感,氣息交集,腦海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斷掉了,耳旁,聽到煙火正盛大綻放。
這哪裏是煙花,分明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告白最直接,卻也是最浪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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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總算是回來了,我心裏也安定了。”蘭姨娘拍了拍胸脯,她瞧着在燈下發呆的霍水兒,心有餘悸。
蘭姨娘推了推她,“姑娘,人都走了,可別再想了。”
人是蘭姨娘親自去接的,守門的小廝早就被買通了,假裝竄稀躲開了。
她親眼瞧着當今的儲君,將霍水兒帶到她面前,腰間箍着的手,還有女子嫣紅的脣瓣哪裏逃得過她的眼睛。
這一切讓蘭姨娘在心裏暗暗打鼓,如此明顯的佔有慾,就這丫頭看不出來,還以爲自己還能全身而退吧。
霍水兒被她輕喚回了神,“姨娘?”
“我是有事與你說。”蘭姨娘心下一嘆,多的話自己也不好說,情到濃時,自己總能看清的。
“姨娘請講。”霍水兒喝了一口涼水,鎮定心神。也不是第一次被吻,次次就像火燒一樣不自在。可惡的季淵,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謝姨娘有孕了。”幾個字宛如平地起驚雷。
“當真?幾個月了?”霍水兒驚訝道,不該呀,霍罡已經許久不去謝姨娘那裏了。難道是以前就有孩子了,現在才爆出來?
“聽說是今日在老太太那裏喫飯,謝氏無端作嘔。大夫來查,才知已有一月的身孕了。”蘭姨娘沒到現場,消息也是丫鬟告訴她的。“真是她的造化。”
霍水兒捏了捏蘭姨娘的手錶示安慰,實在不怪蘭姨娘羨慕。
這後院裏這麼多姨娘沒有一個人懷上孩子,偏偏謝姨娘得寵了一段時間就有了。
現在不得霍罡喜歡又怎樣,只要能一舉得男,或者說,只要她這個肚子揣着,霍罡就不會對她太差。
“老爺的態度卻很奇怪。”蘭姨娘皺了皺眉。“聽人說,他當時臉色不好。”
霍府衆人的揣測是,霍罡多年無子,現在突然得知她懷了孕,高興壞了。
“姨娘別多想。”霍水兒不知緣由,只好寬慰她。只能說謝姨娘運氣實在太好了。
“唉。”蘭姨娘苦笑道,“原也不抱什麼希望了,現在想來還是自己身子不爭氣。”她是懷疑過霍罡有問題,可是那謝氏偏偏就能懷孕,現在看,還是自己命中和孩子沒什麼緣分吧。
“姨娘莫要亂了分寸。”霍水兒怕她想不開,萬一對謝氏的孩子動手就不好了。
“姑娘放心吧,這麼多年都過去了。”蘭姨娘回拍她的手,自己雖然也想要個孩子,卻也不會去害別人的孩子。
現在這樣似乎也沒什麼不好,這些年霍罡對她也沒怎麼很冷淡過,閒着沒事也可以找霍水兒說說話,日子像是一眼望到了頭,無趣枯燥,總歸,也是平穩吧。
燈花“啪”得爆了一聲,一輩子那麼多好人好事好東西,不一定都要屬於自己。蘭姨娘怔怔得出神,似乎想到了曾經父親對自己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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