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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口不能读心敢轻

作者:平安鱼
罗贵庄占地足有1500多亩,采用山围水、水围垸、垸围院、院围屋的建筑格局,主体建筑坐东北、向西南,负阴抱阳,避风纳气,日照充足,称为围龙屋,建筑样式以徽派为主,兼具宛洛、荆楚风格,广泛采用砖、木、石雕,内置天井,马头墙高高翘起,水旱不愁。此庄原为本地一罗姓大户所有,后被陈全忠设计陷害,使其家业衰败,趁机低价买来,作为深山中的据点,平时派两個下人在此看守,此时摆脱了朝廷围剿的兴汉军便正好在此休整。

  冯延朗与唐赛儿随邹三盛进了罗贵庄。被安排在客房休息了一会儿后,冯延朗便受陈全忠接见。在邹三盛的引领下,进了大堂,只见上首坐着一穿着考究的贵公子,三十来岁,浓眉大眼,高鼻美髭,正是兴汉军大将军陈全忠。右手边坐着的還有其他兴汉军头目,此时也皆是一般富贵人家庄丁打扮。

  邹三盛进来后便坐在右手边最后一個位子上。左手边坐的赫然正是李如风、景云鹏、方凌燕、曾锦依四人。

  冯延朗瞪大了眼睛,除了曾锦依外,李如风三人都吃了一惊,霍地站了起来。方凌燕這些日子实是常常挂怀,念及当日与冯延朗闹脾气,也是后悔不已,此时更是差点就扑上前去了。也是五岳同气连枝,越是在這存亡之秋,同门惺惺相惜之情更甚,一别十余日,杳无音讯,突然相逢于此,无不感怀。

  语塞一时之后,四人都呼唤起来,相拥在一起。

  陈全忠见时机已到,便自我介绍起来,将兴汉军反明兴汉的宗旨說与众人,又指斥朝中黑暗,還顺便道出了实际由邹折過领导的江淮镖局与兴汉军的关系,并再次正式邀請李如风等五人加入兴汉军。

  陈全忠道:“我知道各位都身负家仇师恨——当然,冯公子可能例外——你们若想报仇雪恨,又或者重振门派声威,若沒個凭恃,恕陈某直言,当真如痴人說梦。”

  這话倒是不假,早在三十多年前,武林传奇罗倚、傅擎销声匿迹之后,整個武林可谓万马齐喑,在洪武朝廷的打压下,武林实力日趋削弱,既无什么创新之才开创什么神功流派,亦无什么宝物号令天下,各势力之间维持着一种相对均衡,一些所谓的俊杰也都是凭借着求师、认父、结亲等做法不断积累人望,一個人如果沒什么有力的背景就很难在武林混出名堂。比如說江淮镖局的邹二拐、邹三盛兄弟,一般人以为此二人白手起家,创出這個家业不简单,实不知他后面還有兴汉军這么個隐秘组织为其保驾护航。

  陈全忠继续道:“我兴汉军可以說是人才济济,想必在前几次反围剿的战斗中李兄等人都已见過了,這正是因为我們爱惜人才,所以才有這么多人才投奔我們,诸位都是少年英豪,如果加入我們,定会有你们大放异彩之处。我敢保证,一旦你们加入兴汉军,你们的事就是我陈全忠的事,你们的家仇师恨我們兴汉军定会为你们雪洗。”陈全忠已经知道,這冯延朗虽为冯基之子,但早已与其形同陌路,父子不和已是公开的秘密,說這些话也沒必要让其回避。

  這些话不可谓不是肺腑之言,說得李寻欢等人面面相觑。以陈全忠之智,不是不知如此和盘托出存在风险,但是他相信,這五岳儒门中人唱以君子自居,性情耿直,喜歡当面锣对面鼓,不屑于背后搞小动作。

  這时却听一個稚嫩、忧愁、气愤的声音道:“小女子虽不会一招半式,但也愿意追随大将军,不知大将军可否接纳?”說话的正是曾锦依。這些日子裡她捋清了方凌燕告诉她的冯延朗转述秦和亲眼所见父亲曾玄英死去的情节,知道父亲是真的死了,父亲那么爱她,如果還在的话,怎么沒有来找她?肯定是已经不在了,随着時間的一天天過去,她为父报仇的心反而越来越急切。

  這话却是李如风等人始料未及的。若论個人,李如风可以說非常欣赏欢陈全忠這個人了,甚至他们俩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只是理智的他深深地知道一旦投靠陈全忠,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他们在他手中也会成为兵卒棋子,他可不喜歡這种感觉,况且,要成为与朝廷作对的反民,他還真的沒這個思想准备。但是它可以理解曾锦依报仇心切的心情,毕竟她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陈全忠的话很容易让她信赖,让她获得归属感,只是這时候他能拿什么反驳呢?

  景云鹏对曾锦依的回答也很吃惊,沒想到她一弱女子竟然有如此胆量。他其实也想加入這兴汉军,他還记得当今朝廷如何杀害其父景清,并屠灭其同族、同村的血海深仇。当时自己還小,在父亲的提前安排下侥幸逃過一劫,辗转被师傅带到恒山学艺。当年景清以左佥都御史伪侍朱棣,两個月后偷藏匕首上朝刺杀朱棣未成,反被剥皮后悬于长安门,事后全家被诛,左邻右舍、整個村子数百人被清洗。只是這些早已在心中埋藏了多年,此时也不愿对人提起,此仇不报枉为人。但是,他一直的梦想是自己一個人去杀了朱棣老贼,并不想殃及无辜,似陈全忠這等谋逆之举在其世代忠义的骨髓裡是沒有說服力的。只是他用這個理由也劝不了曾锦依,毕竟她是为了报父仇,只想找個后盾,他沒有家族忠义的包袱。

  方凌燕也是吃了一惊,他其实更想跟着曾锦依一样加入兴汉军,他可是亲眼见到一家惨死,经历過父亲方孝孺及一家十族被朱棣夷灭的,她沒李如风那么理智,也沒景云鹏那么忠直,她只是担心曾锦依就此被仇恨所禁锢,越走越远,终将至于危险的境地。她想要用自己的智慧与情感来帮助曾锦依走出阴霾,可一时却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冯延朗也有些遗憾,当他得知曾玄英舍身护得秦和脱身只为让他去救爱女的事情时就已经被感动了,也正是冲着這份真挚的父爱他才愿意受秦和之托一路追赶黑新娘,寻找曾锦依。因此,他特别能理解曾锦依为报父仇会毫不犹豫加入兴汉军這样的父女情深。他自幼在冯基的安排下参加各种社交活动,结识了诸多江湖中人、朝廷公卿,深知当今武林正派论资排辈、结党营私,只问家源背景、不问真才实学,凡有所进必需有所靠的弊风陋习,沒想到曾锦依這样纯真的女孩却也要走上這條路。他觉得自己受华山派之托照顾曾锦依,有必要阻止。

  “等等”,李如风、景云鹏、方凌燕、冯延朗几乎同时喊出声音。“這事得让我們商议后再作决定”,李如风毕竟老辣。

  “呵呵……好啊,曾姑娘不愧为方圆子之后,真可谓虎父无犬女啊,好气魄。我們兴汉军正缺您這样的女中豪杰”陈全忠似乎沒听见李如风等人的话,一边给曾锦依戴高帽,一边借故提起曾玄英,以增加曾锦依的仇恨。

  果然,曾锦依受此鼓舞与刺激再也听不进任何话,在会见结束后饶是李如风、方凌燕和冯延朗各陈道理、苦口婆心的规劝還是不肯回头,在她认为,靠這些师兄师姐是沒指望了,已是铁了心投靠陈全忠。李如风一伙沒有丝毫办法,只能想着日后再慢慢劝說。

  這场会见中邹折過一句话也沒說,但场上五岳诸弟子的言谈举止都落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二叔,您向来看人很准,依您所见,這五人之中谁最可惧?”由于邹折過在兴汉军中的超然地位,又位在大将军之下,故陈全忠一向敬称其为二叔。此时,二人正谈论着方才那场会见中的事情。

  “以我的经验和我們对這五人的调查,他们当中,若不论武功,這李如风江湖阅历丰富,颇有心机,又能随机应变,实为当前五人之首,其可用者在于任侠好义,一旦交心则以诚相待;而那名唤方凌燕的女娃,聪明剔透,悟性极高,虽看起来不设心防,其时暗藏城府,颇有急智,若在江湖历练一些时日,实为這五人当中最具威信者;那冯延朗,生性怪癖,天纵奇才,既有书生意气,又有草莽之情,若能得所爱之人引导,则能成五人之间最能成大事者,然其与父有隙、刻薄寡恩、遇事犹豫,如不能一一克服,则终将走入魔道;至于景云鹏,一直勇之夫而已,虽有大仇未报,却已被感化多年,心神早已安稳,虽既不能成大事,亦不会坏事,可能是這五人当中最能守成者;那姓曾的小女娃虽然天资聪颖,但涉世未深,最可塑造,现已归心我军,若能善加利用,必可成一颗有用棋子。”

  “嗯,還有那白莲教的小姑娘……哦,不,多闻圣使唐赛儿,我們该如何对待?”

  “那小姑娘姑且先随她,看看她的目的是什么,对于白莲教,我們不能得罪,也不好贸然结好。”

  听了邹折過的话,陈全忠对李如风等人的了解更为深刻了,胸中已然有了如何分开笼络利用之方向,同时对這二叔的读心之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待邹折過走后,陈全忠才敢回想起王义四提到的《阅人心经》,据王义四祖父张定边所言,這《阅人心经》是一本教人如何看人、如何读人、读心、攻心的韬略秘笈,乃当年邹普胜艺成下山之前其恩师所赐,想来是传给了邹折過的。作为兴汉军的首领,有這样一個能随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属下,那也是一种恐怖,想到這,一阵心烦意乱蓦然升了起来。

  第二天陈全忠又差人請中垸的“臭老汉”酒庄送了些酒菜来,饱食了一顿。說起這“臭老汉”酒庄,罗贵庄的看庄管家向大家讲了三奇。一奇是這“臭老汉”酒庄名为臭老汉,但掌柜的却是一名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二奇是這“臭老汉”酒庄虽然是远近闻名的酿酒作坊,却处在中垸這鬼不下蛋、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中;三奇是這“臭老汉”酒庄虽处江淮地区,但其所酿之酒却为关东辽阳百姓喜好的烧刀子酒。這三奇一說出来,更引出了大伙儿的兴趣,纷纷猜测起来,各种稀奇古怪的說法都有。

  陈全忠本不知道這些,只是听說烧刀子性烈,而這“臭老汉”又“臭”名在外,就想让众位兄弟换個口味,一来尝尝鲜,二来冬季将至,可以暖暖身子。只是入口时才知道這烧刀子酒其时也并不那么浓烈,只是比南方稍浓而已,正好适合江淮之间的气候。他当然不知道五年前這“臭老汉”烧刀子還只是一個小小酒家,除了自家喝之外根本沒人光顾,如今的酒庄却是现任掌柜对烧刀子进行改良、运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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