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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种下一颗种子

作者:子率以正
李承乾张大了嘴巴,李让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彻底将他给镇住了。

  在他十几年的人生裡,所有人告诉他的都是他要争气,要努力,要上进,要成为一個让所有人称赞的太子殿下。

  何曾有人对他說過這种歪理?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李承乾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颤声道:“你這是质疑先贤的道理。”

  李让淡淡的应道:“先贤的道理也不总是对的。”

  应了一声,李让莫名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后摇摇头道:“朽木最大的用处是烧火,烂泥最大的用处是施肥,而孺子就该去玩闹。

  草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将用来烧火的朽木拿去雕刻,将本该用来施肥的烂泥糊在墙上,再去和小小的孺子讲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他们难道不知道這样做是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嗎?

  如果知道的话,他们为何要去做這样无用功的事情,最后還要将過错全都怪在朽木,烂泥和孺子身上?

  如果不知道的话,那么连這点常识都沒有的先贤說的道理,我为什么不能质疑?”

  李让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成功让李承乾迷茫了一瞬间。

  虽然很短暂,但他确实迷茫了。

  這番话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重塑一次三观。

  此前,对于那些老夫子和父皇母后教给他先贤哲理,他一直深信不疑。

  但在此刻,他的心裡竟然隐隐有动摇的迹象。

  先贤的道理就一定正确嗎,先贤难道就不会做错事情嗎?

  或者說,先贤的道理难道就一直适用的嗎?

  孔师說李让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他不认为李让是烂泥,在内心深处他是很佩服李让的。

  少年英雄,有勇有谋。

  李让在草原上的那些事迹,一桩桩,一件件他全都铭记于心,如果這样的人也是烂泥,那大唐還有英雄嗎?

  孔师的话,一遍遍地在他脑海裡反复,他更迷茫了。

  因为這是他第一次在某一件事情上面和孔师的看法不一致。

  李让倒是沒去管他是什么想法。

  正所谓交浅莫言深,李让能和他說到這個份上,完全是看在他愿意帮自己和长孙无忌說项的情面上。

  反正种子他是种下了,以后李承乾能走到哪一步,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他又不是李承乾的爹。

  李让拆开了礼盒,将肥皂摆在李承乾面前,淡淡的說道:“太子殿下,此物名唤肥皂。”

  李承乾回過神来,也不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拿起肥皂端详了一下,问道:“這是你送给孤的礼物嗎?”

  李让沉吟道:“是,也不是,草民想和太子殿下您,還有赵公合伙做一笔买卖。”

  “买卖?”

  一听见买卖二字,李承乾的眉头便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大唐虽然不像后世朱明一样抑制商人,但商人依旧是四民之中最低等的一类人。

  沉吟片刻后,李承乾淡淡的說道:“孤乃是太子,天地间一等一的尊贵人,如何能去操持贱业?”

  李让笑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草民可沒說要让太子殿下去操持贱业,同理,草民将来也是要做官的,自然不可能去操持买卖。

  所以草民這不是想到了赵公嘛,据草民所知,赵国公府下产业众多,皆是府中下人管事在操持,生意的事情交给赵公府中管事,咱们只管分红便可,這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操持贱业吧?”

  這個时代便是如此,各家勋贵府中的产业皆是交给外姓人打理,主家只需要坐着收钱便可。

  而赚得盆满钵满的各家勋贵,一边享受着商业带来的好处,一边又歧视商人重利,堪称又当又立的典范。

  李让之所以選擇让利给长孙家,化解长孙家的敌意還是其次,主要還是看重了长孙家旗下已经成熟的商业渠道。

  至于将李承乾拉进来,则是为了避免长孙家吃干抹净不认人,为自己增添一份保障。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三角形的结构都是最稳定的。

  一旦有了东宫的参与,哪怕长孙家最后起了什么坏心思,也不得不顾及一下李承乾的心情。

  当然,說到底還是李让太弱小的原因。

  假如李让的身份地位与长孙无忌相当,那么他便不用担心长孙家将他踢出局去,更不用分出一大部分利润来将东宫捆绑上自己的战车。

  李承乾把玩着肥皂,脸上依旧有些迟疑。

  片刻后,他问道:“此物,有何用处?”

  李让微微一笑,招手唤来一個小太监,淡淡的吩咐道:“你去打一盆冷水過来。”

  目送小太监领命而去,李让从李承乾手中接過肥皂,介绍道:“此物名唤肥皂,乃是清洁污渍所用,用来洗澡和洗衣裳效果都是极好的,最关键的是肥皂的成本,不足澡豆百分之一。”

  李让的话音落下,小太监也恰好打来了一盆冷水。

  李让顺手案几上的朝砚台裡抹了一手墨汁,待墨汁风干以后,便用水打湿肥皂在手上搓揉起来。

  李承乾面露好奇之色的看着李让的操作,见李让只是拿着肥皂在手上搓揉几下,手中便多出许多白色的泡沫,心下忍不住惊奇起来。

  他用惯了澡豆,知道澡豆也会起泡沫,但想用澡豆搓出這么多绵密的泡沫,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联想到方才李让所說,此物的造价仅是澡豆的百分之一,心裡面顿时火热起来。

  李让见效果展示的差不多了,便将双手放进水盆,再伸出手时,已是洁白如初。

  “太子殿下,這便是肥皂的效用。”

  李让笑意吟吟的看着李承乾,十四岁的孩子演技還很青涩,即便他尽力的让自己的脸色趋于平静,但他眼中的贪婪還是暴露了他已经动心的事实。

  李承乾强忍内心的火热,让那小太监换了一盆水,将自己的手放在泥土上搓揉两下,待手上沾满泥污,取過肥皂学着李让的样子搓揉几下,最后放进水中。

  清理掉粘在皮肤上的泡沫,果然洗得非常干净,一点泥垢的残留都未曾见到。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說此物的造价,不足澡豆百分之一,是真是假?”

  李让微微颔首:“草民岂敢欺瞒殿下,殿下以为,這样的东西,是否有利润空间?”

  李承乾的呼吸声陡然粗重起来,他长在深宫不错,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大唐的物价。他可以笃定,一旦肥皂推向市场,澡豆必然在最短的時間之内被肥皂所取代。

  澡豆在這個时代可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其利润空间比之食盐只高不低。

  是的,他心动了。

  在這样的巨额利润面前,他实在是沒办法不心动。

  太子爷也缺钱啊,东宫的许多宫殿都已经破旧不堪,修缮宫殿就需要钱,宫内的下人需要赏赐笼络,东宫要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

  但他的俸禄却是少得可怜,别說修缮宫殿了,偶尔要赏赐一下臣子,還得问母后要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這個太子過得也是实在憋屈。

  压下心中的贪念,李承乾转头看向李让,问道:“既然是合伙做买卖,孤需要出多少钱,占多少份子?”

  李让笑道:“太子殿下只需将赵公請至东宫,不用出钱,至于份子,太子殿下占两成利可否?”

  “两成?”

  “你是說,孤不用出钱出人,就能白得两成份子?”

  李承乾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他觉得李让這是在羞辱他,他堂堂东宫太子,岂能强抢民财?

  李让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当即否认道:“殿下此言差矣,怎么能說白得呢,肥皂再好也要能卖得出去才行。

  咱们能不能与长孙家达成合作,那可全靠太子殿下牵线,殿下不会以为凭我一介草民,能說得动长孙家与草民合作吧

  另外,草民和长孙家的之间的间隙,也需要殿下从中說项,所以這两成份子,殿下拿得心安理得。”

  “是...是嗎,孤的作用這么大嗎?”

  李承乾的眼珠子变成了蚊香圈,他总觉得哪裡不对劲,但李让的话說得有理有据,一時間他竟然找不出来可以反驳的地方。

  见李承乾被自己成功忽悠,李让脸上露出一抹不可名状的微笑,随后一脸正色道:“是的,殿下自信点,您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

  李承乾已经被李让绕晕了,只得迟疑的点点头,问道:“既然如此,那等孤生辰......”

  话未出口,便被李让打断:“殿下糊涂啊,赚钱之事宜早不宜晚,此时赵公就在大殿之外,何必還要等到生辰之日?”

  “可下午還有李师的课程......”

  “草民算好時間的,现在距离李师来上课起码還有一個时辰,一個时辰的時間,足够了。”

  李让三言两语便成功将李承乾逼迫到墙角。

  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李承乾只好不情不愿的派出内侍去請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虽是外戚,但也是李承乾的众多老师之一,更是李承乾的亲舅舅,所以他来东宫并沒有什么限制。

  太子殿下派人相邀,他自是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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