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拔草
孟一筱剛進門，就知道楊青亦回來過，旗袍被收到之前的盒子裏，破壞的地方沒有修好。
孟一筱想打電話給楊青亦，想了想最終放棄，把旗袍拿走。
肖衍生帶她回藝大，現在是暑假時間，很多學生都已經回家，校園裏很清靜。
他們一路來到藝術樓三樓，肖衍生敲開其中一間教室。
裏面踢裏哐啷的響了半天，一個只穿着大褲衩的男生頂着雞窩頭出來開門。
見到孟一筱和肖衍生，那男孩撓了撓雞窩頭，試圖將它們捋順，笑着問：“肖老師！你今天怎麼來了？”
“方野，你還是這麼狂放不羈。”肖衍生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後招呼孟一筱和他一起進去。
這是一間畫室改造成的工作室，裏面假人模特，針線布料縫紉機樣樣俱全。
“這是我畫室帶的第一屆的學生，叫方野。”肖衍生給孟一筱介紹道。
孟一筱點頭，方野翻箱倒櫃，勉強找了幾個一次性紙杯給他們倒水，然後讓肖衍生帶着孟一筱參觀，自己拿了塊肥皂跑出去。
沒一會兒回來，已經是斯斯文文的小男生，看樣子是出去在公共洗手間洗了個澡。
“肖老師，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方野沒套路那麼多，倒了水之後就直接問，他們都是微信聯繫的比較多，肖衍生今天親自來，應該是有重要的事。
“確實有個活兒需要你幫忙，孟一筱拿給他看看。”肖衍生道明來意，孟一筱把旗袍給方野看。
方野見是極其嬌嫩的真絲，連忙把手擦乾淨，帶了雙白手套才把旗袍穿在模特身上觀察。
見這一幕，孟一筱心中慚愧，若她也這樣注意，就不會出這樣的差錯。
“這顏色很正啊，而且這做工，應該是幾十年的老師傅親手做的。”方野拿着個放大鏡，把旗袍裏外仔細觀察。
“不過這絲掛的挺長，不好收拾。”
“能收拾嗎？”孟一筱聽他的話，着急問，這是她最後的退路了。
“多大年紀的人穿？”方野問。
孟一筱把楊青亦媽媽的年齡和一些基本信息告訴方野，同時也告訴方野這是生日禮物，目前只有幾個人見過，而且着急要。
方野沉思，食指在下巴的胡茬上猛摳，隨後拿起手機，打開二維碼遞到孟一筱面前。
“咱們都是同學，你要是信我就放在我這裏，油畫系大三孟一筱，交個朋友。”
孟一筱點頭，掃二維碼加他。
楊青亦已經放棄了這件旗袍，現在她死馬當活馬醫，能修好最好，修不好就折現還給楊幽。
得到孟一筱的許可，方野就開始打電話給他的朋友。
“哥們兒，這來了塊好料子，快過來開工，叫你那幾個都回來，給哥盤幾個精緻的旗袍扣，再把那國畫系的那誰給我叫過來，給老子畫幾幅畫。”
“快把你那清高勁兒給哥放下，不在宣紙上你還畫不來了是吧？那你拿哪門子的全國金獎？獎盃給哥融了打三金，當老婆本得了。”
“不是給我做，油畫系那孟一筱的活，對，就那窮中一霸……”
窮中一霸，孟一筱凌亂了。
這詞兒應該是個褒義詞，對吧？
肖衍生喝水，假裝沒聽到。
沒一會兒，孟一筱的手機有十幾條好友信息，亂七八糟的誰都有，同意的添加信息都是，你加我，給我買XX我就去。
要的東西五花八門，基本上都是奶茶小喫那一類，東西倒是不貴，就是去買有點廢腿，路線覆蓋整個海市的巷子。
“怎麼樣？交朋友就是這麼簡單。”肖衍生笑，他有車帶孟一筱出去買人家要求的東西，可以快一點。
“是啊，沒想到我還這麼有名。”孟一筱感嘆，她以爲只有李若溪那樣的纔是焦點，想不到她還這麼有名。
兩個人去買東西，等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孟一筱和肖衍生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回來時畫室坐滿了人，男孩女孩都有，每個人都低頭專注的工作。
那件旗袍已經被拆了一半，一個女生手上帶着白色手套，正把盤扣一點一點拆下來。
對孟一筱的示好理都不理，推了推臉上的厚底眼鏡，打氣道：“這件做工很複雜，一般的師傅是不會收拾的，這兩天打起精神，修好了算我們本事！”
孟一筱慚愧，她對不起這件衣服。
東西緊急要，這幾個人分工明確，毫無怨言的連軸工作，孟一筱擔任外賣小妹，一切需求全部滿足。
想不到她在藝大有這麼多同學，他們都認識她，但是她卻一點都不知道。
“孟一筱，藝大和你一樣困難的同學有很多，但永遠不要小看這些窮學生。”肖衍生幫忙客串“保潔叔叔”，把他們喫過的垃圾收拾進垃圾袋，同時提供男同學的按摩服務。
“你也一樣，孟一筱，你照照鏡子，就知道你有多優秀。”女孩子什麼都會，什麼苦都能喫，從來不嫉妒抱怨，這樣腳踏實地的女孩世間難找。
總有一天，她會出頭。
“肖師兄，你就別開我玩笑了。”孟一筱第一次被誇，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次的事，要謝謝你，以後請你喫飯。”
“不用謝。”肖衍生看着遠方出升的太陽，那溫暖又冷清的空氣令人清醒。
“等你那個‘暫時’成爲過去，記得告訴我一聲就好。”
“……？”
孟一筱沒聽清，肖衍生也沒再說。
……
這幾天因爲亂加好友的關係，只要是好友請求孟一筱都會同意。
這一天下午，孟一筱去校醫院打退燒針，燒已經退了，今天是最後一針。
收到其中一個賬號的一條微信，是一段視頻。
在一棟小洋樓前面，深藍色的保時捷緩緩停穩。
楊青亦下車後小跑到另一邊爲副駕駛開門，李若溪穿着小洋裝從裏面優雅地下車，車後座的楊幽跑下來抱住李若溪的手。
楊青亦和李若溪說着什麼，李若溪低下頭，滿臉嬌羞。
整個畫面很和諧，楊青亦在說話，李若溪羞紅的臉聽，另一邊楊幽抱着李若溪的胳膊，似乎在撒嬌。
視頻下方有時間標註，正是孟一筱找楊青亦卻關機的那幾天。
“人家妹妹喜歡的是‘嫂子’，不是你。”那人有留言，不過孟一筱沒興趣問，也沒回答，更沒興趣問他是誰。
這件事，她早就認清了。
針扎進肉裏有點疼，疼得孟一筱眼眶酸，安慰自己，這一針打完就好了。
燒了這麼久，也該清醒了。
……
沒有刪除視頻，從校醫院出來，孟一筱進工作室看那件旗袍修補的進度，完全不受視頻的影響。
那件旗袍做了比較大的改動，許多舊材料不能用了，新款式需要一點配件，方野這邊走不開，讓孟一筱過去拿。
肖衍生開車，送孟一筱去東三街的老裁縫鋪。
東三街雖然是老建築，但是住的人都是早前的有錢人家，也是當年第一批留洋的知識分子，所以街道兩邊的小洋樓頗有民國風情，連梧桐樹都是以優雅的姿態生長。
剛停下車，孟一筱解安全帶要下車，只聽見肖衍生問道：“孟一筱那是你男朋友嗎？”
孟一筱擡頭，只見楊青亦的那輛保時捷也正好停在他們對面，他下車去後坐那裏提了很多購物袋出來，副駕駛上李若溪走下來，兩個人不知道說什麼，楊青亦送李若溪進了其中一棟獨立小洋房中。
孟一筱恍然想起，李若溪家是住這一帶的。
那車牌是楊青亦向孟一筱表白的日子，他們和好的那段時間，他特地跟她解釋過。
現在，帶着別的女孩回家。
孟一筱笑了笑，下車。
“他不是，我們分手了。”
生活已經夠苦了，別再勉強自己受委屈。
孟一筱，錢買不來你要的快樂，放手可以。
草拔乾淨了，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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