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作者:不愛喫抹茶
戚費走後,宋燕坦蕩地將許懷清拉進了皇帳。

  “你怎麼就直接跟戚將軍說了。”宋燕難掩開心將許懷清抵在了帳子上,嘴脣忍不住翹起,但看得出在努力壓制了。

  許懷清輕咳了一聲,不自在移了視線,落到了陰影處。

  角落的光線並不好,但落到宋燕身上明明暗暗之間竟增添了幾分神祕,連這話也添了別的什麼。

  許懷清心臟在胸腔裏咚咚地跳,似乎要衝破牢籠一樣激烈,但面上仍舊漫不經心回道:“想說就說了。”

  像是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會有什麼意味。

  宋燕高興,角落裏的陛下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月之精華,要不怎麼裸露出來的皮膚都是白瑩瑩的,像是散着柔和的光。

  他幾乎將陛下困在了臂彎之下,他坦然道:“陛下,我很高興。”

  許懷清低低嗯了一聲,小的宋燕將耳朵湊的極近才堪堪聽懂了。

  宋燕視線追逐着許懷清的眼睛,也許是喝了酒,他不依不饒起來:“那陛下高興不高興?”

  兩人之間酒氣縈繞,說不清也道不明是誰的,似是被攪在了一起。

  許懷清眉眼帶了無奈,但眼尾的餘韻卻動人的厲害,順着宋燕的話應和:“朕今天也高興。”

  “高興什麼?”

  宋燕興致盎然,短時間內興趣是不會消下去了。

  許懷清口中乾渴的厲害,只想應付了事,於是道:“皇后所高興即是朕所高興。”

  這是敷衍嗎?這簡直是在宋燕心尖上灌蜜。

  像是情花一樣。

  宋燕牽住了許懷清的手,愉悅下張嘴就將令他高興的事吐露了乾淨:“我高興陛下給我正名了,老有人覺得我來路不正,可其實我纔是正中之正,論資格,臣不當寵臣,誰當得,憑着這一羣粗漢,還是憑着朝廷上的新貴?”

  朝廷新貴一出,宋燕意識到不對,瞬間閉眼又閉嘴。

  許懷清好奇,眼中盡是純然之色,身上也沒了平日的內斂,倒更像是露出了柔軟的肚皮的小白貓,他看向宋燕:“什麼朝廷新貴?”

  許懷清現在像個不知事的小公子,字字拿捏起來,有意趁宋燕不設防去套話。

  可宋燕逃避問題,只裝傻:“不記得了。”

  見此,許懷清意味深長點了點頭,沒再出言戲弄宋燕。

  可宋燕就看不得陛下現在的眼神,於是羞惱惡聲威脅:“你不要多想!!”

  人太聰明也不好,只一個朝廷新貴的提示,陛下怕是一瞬間就知道了是誰。

  宋燕有些氣悶,龍,總是有種種缺點,比如說好攀比。宋燕幼崽時就就跟最富有的海龜比珠寶石頭,爲此不惜費了爪子也要去掘亮晶晶的寶石。

  而在凡人這裏,宋燕又不可避免拿人跟自己比,而這人,自然是謝卓。年輕、高官、又是陛下的得力干將。

  所以他又怎麼會服。

  宋燕懊惱去親許懷清,非要他將腦袋清空不可。

  許懷清笑着要去躲,宋燕難得這副樣子,他還沒瞧仔細呢。

  但是許懷清顯然錯估了宋燕的武力值,因爲經歷過戰場上的人多少會有點蛻變,或是沉穩或是銳利。而宋燕則偏偏是手上沉穩了,眼神卻是要喫人。

  許懷清不笑了,也笑不出來。

  遠處的燭火搖搖晃晃,兩人才第一次換氣。

  許懷清深吸一口氣,肚裏癟成了一張紙,他靠在宋燕懷裏,有氣無力:“我餓了。”

  他舔了舔嘴脣,碰到了裂開的幹皮,補充道:“還特別渴。”

  宋燕猶猶豫豫,最終兩人還是從角落走到了亮堂堂的地方。

  他給許懷清倒了一杯水,讓他喝完,然後才道:“要喫什麼?我去給你拿來。”

  許懷清捧着喝完的空杯子,坐在小墩子上,擡頭笑的晃眼:“想喫涮鍋子。”

  他笑的得志,卻讓人生不出半點惡感。

  宋燕任勞任怨先將暖爐給許懷清,接着是水壺,只要是得用的東西都一齊放到了他手邊,這才掀開帳簾出去。

  他們今晚就喝了一壺酒,那酒暖身子不錯,卻也胃裏空空,支應不到明日,現在合該喫些熱食才舒坦。

  不止許懷清想吃了,宋燕也想,這般閒適的時候涮鍋子纔是正理。

  約莫一刻的功夫,等宋燕再回來時身後跟了兩個小廚子,兩人一進皇帳動作利落就將鍋子給支了起來,然後將一應用具與菜和肉輕手輕腳放好,這才恭敬退了出去。

  宋燕坐下來,將筷子遞了一雙給許懷清,兩人又靜靜等了一會兒鍋子沸騰這纔開動。

  宋燕帶的東西只多不少,兩人喫喫停停,竟然一下子就到了半夜。

  許懷清隔着衣服摸喫撐了的肚皮,閒適拿帕子擦着嘴角的油漬,懶洋洋打了哈欠。

  “困了。”許懷清睡眼惺忪,朝宋燕那邊舉胳膊。

  得,宋燕過去拉起許懷清,兩人簡單洗漱了一下便躺到了牀上。

  他聽覺敏銳,耳邊是北境深夜裏的風,宋燕動了動許懷清,這才發現陛下四仰八叉早已睡熟了過去,腦袋還不忘靠過來。

  宋燕又是高興許懷清對他無意識的親近,又是心酸。

  心酸什麼。

  他以爲的今晚有空,這張牀好大。陛下以爲的今晚有空,涮鍋子。

  宋燕最後只得將許懷清扒拉進他的懷裏,這纔跟着陛下有規律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睡了過去。

  臨睡着之前,宋燕還在想,陛下的呼吸好生催眠。

  ……

  第二天晚上,預料中的雪這才紛紛揚揚落了下來,每一片都是鵝毛大的,兩三下就能將大地上其他色彩蓋過去。

  所以沒多久,軍營就陷入了白茫茫一片。

  下着大雪,除了巡邏的士兵,其餘的都在帳篷裏窩着。

  若是往年這個時候,沒有軍情,許多將軍就會去邊城尋些樂子或是窩在或賃或買的房子裏舒服自在度過這場大雪,但聖上還在這裏,往年的慣例顯然是行不通了。

  於是衆將軍老老實實住在帳篷裏,相互之間串門也多了起來。

  許懷清加厚了衣服,跟一衆老將軍坐在了皇帳內喝酒。沒錯,他們先串門都先串在了許懷清這裏,畢竟,首先是恭敬,其次就是刷臉熟。

  這個時候不要跟老將軍說什麼矜持,他們一年都見不着聖上,此時不混個臉熟什麼時候混。

  也就天天上朝的文官不稀罕了。

  戚費端了杯子:“陛下,老臣敬您一杯。”

  可還沒等他將酒杯遞上去,一旁的趙祖謙就極爲順暢將他的酒杯擋了下去,然後將自己的酒杯呈上。

  “陛下,老臣也敬您。”

  許懷清一身清冽,聞言微微勾了脣,碰上了老臣的酒杯。

  戚費見此不憤轉了方向:“宋將軍,老臣敬您。”

  宋燕坐在一旁,連忙直道不敢。

  “合該晚輩敬您。”說着酒杯就敬了上去。

  戚費笑呵呵喝了,看向宋燕的眼神極爲慈祥,順帶撇了趙祖謙一眼,其中的得瑟故意極了。

  趙祖謙沒眼看,輕罵了一聲,轉過頭。

  戚費不理,捋着鬍鬚怡然自得,不知道的還以爲聖上喝的是他敬的酒。

  不一會兒,氣氛就微醺了起來,老將軍們酒量不差,可也是大碗大碗的喝,此時眼睛就都不清明瞭。

  外面刀劍交接的聲音悉索了一會兒,戚邈掀簾子進來,滿身的寒氣,進了帳子內方覺得活了過來,他神色凝重將一封信件遞給了宋燕,低聲道:“是戈瓦留的。”

  “他人呢?”宋燕問。

  戚邈:“死了,絕食而死。”

  宋燕點了點頭,直言道:“不關你的事。”

  戚邈身上瞬間就鬆散了下來,哎了一聲這纔在他爺爺發現他之前利落退了出去。

  戚邈走後,宋燕打開了信件,只見上面廖廖幾語,卻都寫滿了不甘與痛苦,一半來自宋燕一半則是來自出身。

  宋燕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自己給戈瓦帶來了不合常理的打擊,以至於戈瓦到現在還鬱郁不得志,死前都咬牙切齒想要與宋燕再一戰。上面字字是勇猛,似乎用了破釜沉舟的勇氣。

  破釜沉舟,宋燕又將信件看了一遍,戈瓦怨恨宋燕,卻更是怨毒了命。

  怨被人判了該下地獄的命,以至於他親人厭,鄰里踩,最後只能藏進商隊中,數月的顛簸給他送到了全是雪的地方。

  戈瓦來到北境,加入了匈奴,他會漢話卻不說漢話,努力融入匈奴,即使匈奴支使他去殺人他也甘之如飴,因爲在這裏沒人知道他臉上的黑色如蟲爬的紋路意味着什麼,沒人知道他被判了什麼命。

  最後,宋燕視線停留在戈瓦得意洋洋地寫着:即使下地獄我也拉了不少人陪葬,值了!

  這句話是漢話,其餘的則是匈奴語言。

  宋燕心中說不出的複雜,戈瓦本來應該是漢軍的。

  判命?他都不敢給人判,誰敢判,活得膩歪了,老天爺的飯碗都搶。

  宋燕悄悄將信件遞給了許懷清,得到了略顯醉意的陛下落寞了一句:“可惜了。”

  宋燕以爲此事到底爲止,帳外的小兵此時卻急急進來通報:“陛下!軍營外有一個踏着風雪而來老人,說是,說是要度化一個有緣之人。”

  小兵站在那裏,補充道:“小的瞧他身上一片雪也沒有,似是不俗。”

  漢人對這類事向來是敬畏的,更別說還沾上了點神通。

  一衆老將軍好奇看向小兵,許懷清這才着人將其請進來。

  片刻之後,一個拎着肥嫩白兔的老人大步走了進來,他一身瘦骨,皮膚黝黑,偏偏外面罩了一見白衣,對比明顯下,露齒一笑光芒自牙齒就散了出來。

  這老人有一口好牙。

  老人甫一進門就將目光直接定在了許懷清身上,眼睛澄亮:“老夫來度苦命之人。”

  他此話一出口,帳內的老將軍眼睛瞬間亮了,與之相對的,宋燕也瞬間耷拉了腦袋。

  而許懷清端起酒杯掩脣,冷笑,心中只有六個字。

  故弄玄虛,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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