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然而米亚并不這么想。
她在這個十九世纪末的时代中睁开眼睛之后真是一件好事都沒有遇到。
睡了太长時間导致的结果就是她醒来之后感觉灵魂都在发酥,浑身软的像是面條一样,连把自己的脸从碾药器上拔下来的力气都沒有。
‘......暂时死不了,就這样吧。’勉强给自己塞了点儿保命的营养液避免自己不会刚醒過来就再次嘎掉的米亚脑子裡面闪现過這個想法,在佩莉的尖叫之后沒抗住身体带来的沉重感,眼睛一闭,又晕了過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一個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给她冲洗脸上的伤口。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這男人在对待她的伤口的时候算得上是小心翼翼,她也就沒吭声给对方找麻烦,很安静的等着他处理自己的伤口,顺便把昏過去之后得到的记忆跟眼前的场景给重合了一下,就得出了现在是十九世纪末期伦敦的结论。
以及她现在接手的身体的情况。
玛丽娜·柯莱特,父亲亚瑟·柯莱特,母亲安妮·柯莱特,经营着一家草药店,生活還算是不错,在白教堂区属于中等层次的那一种,不用靠着各种偷窃跟欺骗或者是抢劫借贷之类的手段来维持生活。
而且靠着本身的美貌,說不定将来還能有机会嫁给一個白教堂之外的有钱人,過上有着女仆可以支使的好日子。
但所有的一切都被今天店铺刚刚开门的时候闯进来的一個人给毁掉了。
玛丽娜的记忆中甚至都沒有清楚的看到那個男人的脸,她只知道那個背着光走进来的男人很高很壮,有着一双冷冰冰的蓝色眼睛,像是能够吞噬所有生命的海水,一刀就划破了亚瑟的喉咙。
鲜血喷溅到安妮的身上,沒有等到這個可怜的女人发出尖叫,她就被一巴掌打翻在地昏了過去,而玛丽娜则是在想要跑出去求救的时候被攥住了脖子丢到了一旁的处理草药的器械上面,头被砸出了一個口子的同时脸也完蛋了。
嗯,其实小命也沒了,然后壳子裡面换了個芯。
這個芯现在正在努力的思考着,试图从记忆中挖出来点儿跟凶手有关的记忆,但无奈她怎么努力也努力不出来——当事人的记忆就那個样子,她能努力出来什么?
就连那双可怕的眼睛都只是一种感觉而沒有個形状,现在就算是把人放到她的眼前都认不出来的水平!
那现在撑着這么一個脆皮的壳子,也就只能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了。
然而裡德并不這么认为。
“安妮·柯莱特根本就提供不了任何消息!”警长先生烦躁的踱步,对于自己从草药店的女主人那裡得到的信息十分不满。
一问三不知,除了闯进来的是個高大健壮的男人之外,她根本就說不出来任何有用的內容。更糟糕的是,得知了自己流产了之后這位柯莱特夫人简直成了一個泪罐子,不停的流泪,就连她那個被留在家裡面只有三岁的儿子都被忘了個干干净净,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德裡克闷不吭声。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况。
堪比开膛手杰克一样的杀人现场,但受害者又不是开膛手杰克习惯下手的对象,而是毫无头绪的草药店主人,這对于一個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生活中并不是那么顺利的前任军人来說真的有些過于困难了,不在他的能力范畴之内。
“我們得去问问那個女孩儿,也许她会知道一些事情。”裡德皱着眉头做出了决定,大踏步向着這间并不大的诊所的末端走了過去。
医生說那女孩儿不是很清醒,但现在除了她之外也沒有人能给他们更多的答案了。
于是躺在床上的米亚就见到有人推开了门走进了這间窄小的病房——维多利亚时期的私人诊所,即使是已经接近二十世纪的维多利亚末期,也并沒有拥有太好的條件,只能說可以住人,但卫生還有各方面的规格标准還是别指望了,那对于這個混乱的时代来說過于严苛了。
尤其是对她现在這种底层的身份的来說,能够进入這家诊所八成還是警察利用了官方身份进行威慑,不然的话,她应该是在药店裡面被安妮·柯莱特用弯针对脸上和头上的伤口进行缝合。
毕竟在這個时代当中,哪個家庭主妇還沒有一手缝纫的好功夫呢?過去的几百年時間裡面大家都是這么干的,也沒见有人发出什么抱怨,医院跟私人医生,是上流社会才能够享受的待遇,白教堂的穷人们,药店就是大家的医院了。连流产都能用钳子夹出来,還有什么不能做?
不過现在安妮·柯莱特现在自身难保,“我是裡德警长,很抱歉你失去了家人,柯莱特小姐,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嗎?”
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老式西装的男人摘下了帽子,表情凝重的开口,让米亚恍惚间有种安妮·柯莱特已经死了的感觉。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過来,這不对。
安妮·柯莱特不可能已经死了。
给她缝合伤口的医生是一個性格很恶劣的男人,她能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些对方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恶意,他的行为也是這样展现的。包括并且不限于在怀疑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对她讲述以后的悲惨生活,甚至是饶有兴趣的跟她讲述上流社会有哪個男人喜歡猎奇。看似是在给她以后的道路指明一個方向,但其中到底有多少看热闹的想法那就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毕竟看热闹不犯法,给人‘指点’明路也不犯法,艾瑞克·克莱恩特先生也只不過是在自己无聊的生活中找点儿乐子,米亚也不可能說他什么。
但恰恰是這种人,不会放過任何一件能够释放恶意的事情,如果安妮·柯莱特真的死了,那么他应该会在给她缝合伤口的时候說出這件事——也许這样就能刺激的沒有什么情绪反应的当事人重新恢复正常。
可他沒有,那安妮·柯莱特就应该沒有死.......米亚看了裡德一会儿,垂下眼帘轻声說,“我不知道,先生,我只记得他很高很壮,可能是蓝眼睛,還有一脸的大胡子。”
除了這些之外,就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可她真的不确定那双眼睛的颜色是真的有那么蓝,還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才会给玛丽娜留下了那样深刻的印象?
而且蓝眼睛的人太多了,這并不能作为认出杀死亚瑟·柯莱特的佐证。
“......”裡德听到這些话有些失望,但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答案。
清晨的伦敦并不是一個明亮的时候,尤其是冬季的伦敦,在沒有灯光的草药店裡,想要看清楚一個人的长相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這個年轻的姑娘還遭遇了這种可怕的事情,她受到了刺激也许就会产生一些记忆错乱
裡德带着遗憾离开了這间房间,他想也许应该再去现场看一看,是否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
德裡克对他的决定并沒有什么意见,他习惯了服从這位长官,而且他也确实不适合动脑子。
但他還是对這個可怜的女孩儿深表同情,一個那样漂亮的姑娘变成了這個样子,她受到的打击一定很大,但愿她能够熬過来這段痛苦的時間吧。
熬不熬得過這段痛苦的過程对于米亚来說沒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英国十九世纪末期的平民女孩儿,太漂亮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美丽沒有罪,但有罪的人却会觊觎美丽并试图通過种种手段来摧毁它,沒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的情况下,過于漂亮的脸只会带来灾难。
就像是她接手的這個壳子,只有十四岁的玛丽娜已经有了不少的追求者,甚至還有有钱的恶棍借着到柯莱特草药店购买草药的机会来接近她,想要对她做点儿什么。而只是普通人的亚瑟跟安妮对此无可奈何,也只能让她在這种时候回到店铺后面,避免那些人对她动手动脚。
可是以后呢?
曾经能够挡住這些事情的亚瑟死了,安妮以后能够自己扛起整個家嗎?還有跟亚瑟同名的小亚瑟·柯莱特,他只有三岁,還什么都不懂,就已经要面临着家庭破碎的现状。
以及那家草药店,真的能够继续开下去嗎?
“還是先睡一会儿吧。”米亚叹了一口气,决定休息一下让自己疼的要死的脑袋暂时停摆一下,现在這种情况可是太糟心了。
這是最好的时代,這是最坏的时代,狄更斯還是对英国太爱了,现实远比他說的更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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