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3.他們的文化祭（下）
“沒問題喔！”
“嗯。”
“小律沒問題嗎？沒辦法用自己的樂器。”
“……畢竟小律的架子鼓，沒辦法帶過來呢。”
“啊哈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吧？但是呢，我也稍微熟悉了這傢伙了。”
田井中律敲擊着剛纔從廣播室的旮沓裏翻出來的破破爛爛到只剩下一個低音大鼓、兩個吊鑔的架子鼓，露出了渾不在意的笑容。
“話說這裏爲什麼會有這個東西（架子鼓）啊？”
“誰知道呢～～”
姜煜見狀輕咳一聲，打斷了即將發生的閒聊：“好了，既然調試完成，就準備吧。穗乃果和小鳥她們也很好奇的吧？噢還有小埋。”
“爲什麼我會是順便補充上去的啊？”
理所當然，面對自家妹妹的抗議，姜煜沒有絲毫理會的意思。
“嗚～～總覺得稍微有些心跳加快。”
秋山澪面對着衆多目光，有些拘謹地低下了頭。見到這一幕，田井中律不由得笑嘻嘻地出聲道：“別忘了文化祭時候的事哦，小澪！”
“不要讓我想起來啊啊啊啊——！”
“我不是指那件事啦……”
“啊哈哈……不用太擔心哦，小澪。還有小律也是，不要特意用那種含糊的說法啦。”
琴吹紬見狀打起了圓場，就如同她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姜煜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力地說道：“可以開始了嗎？”
“啊！是！很抱歉！因爲我的原因！”
聽到這種話，秋山澪下意識地攬過了責任。而姜煜的表情則是顯得更加憊懶無力，語氣飄忽地說道：“可以開始了吧？”
“當然！”
“小唯呢？從剛纔起就沒說一句話。”
“嗯？啊！我在記譜子，沒問題的喲！”
“你這句話就已經讓人感覺很有問題了吧？！”
姜煜無力扶額，終於還是沒有按耐住自己內心吐槽的慾望。而霞之丘詩羽和加藤惠兩人，則是看着姜煜這副稍異於平常的活躍模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幹嘛要若有所思啦？你們又明白什麼了啊？好好說清楚啊！
再回到廣播室內，向倫也進行了最後的確認後，姜煜向着琴吹紬四人，打出了開始的手勢。
四位少女看了彼此一眼，又看了看下方的十餘位女孩，或期待或好奇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氣，開始了表演。
“梆——！梆——！梆——！”
鼓棒彼此相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3——2——go！”
領隊興致高昂，發出了這樣的指令。
下一刻，首先響起來，是電子琴的聲音。
琴吹紬面色鄭重，一絲不苟地彈奏着，那姿態，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姜煜聞聲表情一愣，輕笑着自語道：“先是奇蹟……麼。”
隨後，架子鼓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雖說裝備不算齊全，但身爲HTT領隊的少女，還是忠實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
於是，在衆人隱含期待的眼神注視中，手按琴絃，但並未彈奏的琴吹紬，以她一貫輕飄飄的嗓音，開口了。
“明天、會比今天更喜歡你
滿溢的思念無法停止
現在雖然如此喜歡你
但卻無法用語言表述”
接着，同樣手按琴絃，懸而未發的秋山澪，接過了主唱的接力棒。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適應，這位怕羞的少女，至少不會再排斥在衆人面前開口唱歌這件事本身。
“你給予我的歲月沉澱積累
過去的日子裏，印證兩個人一起前行的「軌跡」
我們的相遇是偶然？亦或是命運？
能夠與你邂逅——”
極其短暫的停頓之後，是無比猛烈的爆發。
““——那就是所謂的「奇蹟」！””
伴隨着兩人合唱的這一句落下，電吉他與貝斯同時加入了戰圈。整個演奏的風格，也一下子變得激昂澎湃了起來。
繆斯一羣人有些怔怔地看着一旦進入演奏狀態，就顯得與平時與衆不同的HTT四人，眼睛裏閃過驚訝與歡喜的色彩。
驚訝於她們出衆的實力，驚訝於這首動聽的歌曲，同樣也歡喜於她們是如此的優秀，歡喜於她們的演奏是如此扣人心絃，動人心魄。
“兩個人並肩而行
形成永恆的愛情
無論何時
都想要在你身邊笑着
「謝謝」或者「我愛你」都不足以傳達情意
請再讓我說一句「我很幸福」
……”
年輕女性有些發愣地看着不遠處盡情演唱的四位少女，一句句歌詞流淌過耳畔髮梢，一個個字眼迴盪在眉間心上。
她其實是個很容易受外界因素影響的人。
看書時，看電影時，也很容易受到其中的情節，或是主人公的選擇的影響，爲之歡欣鼓舞，爲之秀眉微蹙，爲之五味雜陳，爲之黯然垂淚……這對於她而言，實在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而這樣的天賦，被她帶到了寫作上後，就成爲了她攻城略地，戰無不勝的掌中利器——她寫出來的情節，很容易感染到讀者。
但同樣的，也很容易感染到自己。
所以對於她來講，完成原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不亞於如同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從頭開始回憶起自己也曾有過的青蔥歲月。
忘記好睏難，懷念好睏難，回憶好睏難，好睏難好睏難好睏難——！
然而，那並非裹足不前的理由。
她如此告訴自己——
如果你的傷口沒辦法癒合的話，那就讓上面開滿花吧。
聽到如此平淡普通卻又扣人心絃的歌詞，年輕女性渾身一顫，眼眸深處閃過柔情萬千，近乎是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曾經的一幕幕。
“早晨醒來，一直在想你，睡不着。”
“我也是……”
那是一生一念的承諾。
“因爲我想看真中君拍的電影。”
那是一念一人的執着。
“我喜歡你……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歡你…………”
那是脫口而出的告白。
“那個時候能夠發現彼此的心情的話……認真地傳遞這份感情的話……我們的‘現在’一定…………”
那是無可奈何的心語。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現在西野對我來說更重要…………所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是痛徹心扉的決絕。
聽說青山爲雪白頭，笑說情深大抵不壽。
世界日復一日地變化着，不存在永恆不變的事物。
但也總有些故事，有些思緒，可以隨身攜帶着，壓在行李的最底部，陪伴着自己一路前行。
年少的喜歡大概不是喜歡。
她想。
那是清晨醒來，蟲鳴鳥叫，擦亮了一顆蘋果，剛想一口咬下去，卻突然想拿給你。
於是拿給你，不辭萬里。
所以，自那以後，她一直懷揣着這份心情，在人生道路上砥礪前行。
“……歲月之中，一次次發現小小的幸福
這就是慢慢前行的「軌跡」
我們的相遇
是偌大世界中小小的偶然
能夠與你邂逅
那就是所謂的「奇蹟」
……”
相較於年輕女性來說，在場其餘十幾歲的女孩兒們，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戀愛經歷，人生歷程也沒有豐富到足夠追憶感嘆，她們只是單純地沉浸在歌詞中所透露出來的淡淡幸福感之中，難以自拔。
“這一定是……星星的聲音吧……”
名字彷彿像個公主一般的少女，如是想到。
“能夠跟大家一起組成繆斯，果然太好了！”
本身存在如同團隊中太陽的少女，如此感嘆。
“當時會在秋葉原遇見他，果然是命運……吧？”
熱衷於服裝製作的隱性宅女，含羞帶怯。
“大家今後會一直在一起的吧……”
嚴格認真儀態端莊的大和撫子，面龐柔和。
“呼……那麼，差不多該做出決定了啊。”
幹練靠譜，行事雷厲風行的前學生會長，充滿決意。
不算舞臺的舞臺上，隨着演奏的深入，HTT四人的面龐，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真的很淡很淺，或許連她們自己都未必發覺自己正在笑。
但也正因爲此，那笑容才很純粹很美麗，令人心馳神往，夢寐以求。
“……不是很順利的日子
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晴天
喜悅或是悲傷，全部一起分享
正因爲有你，我才能做我自己
所以一直留在我身邊吧
「致可愛的你」
直到最後一秒
……”
大概對於青春期的少女們來講，她們很難考慮到很久之後的事情，也很難早早地就規劃好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大部分人，都活在日常瑣碎的小事當中。
不需要在意什麼人生價值，也不需要在意什麼未來規劃。
總會有新奇的事物出現，讓現在看來枯燥乏味的日子，變得甜蜜而滿是盼頭。
“呵呵……我現在，很幸福哦。”
對於卡牌有着超乎常人的執着與信賴少女，眉眼含笑。
“果然，能夠堅持下來太好了！能夠成爲校園偶像太好了！”
偶爾弄巧成拙，但卻堅定執着的偶像部部長，輕咬嘴脣。
“當初能夠鼓起勇氣加入繆斯，果然太好了……”
生性羞怯，害怕與人溝通交流的一年級女生，暗自慶幸。
“能夠加入繆斯、能夠認識大家，真是太好了喵！”
總是充滿活力的元氣少女，滿面春風。
“哥哥……”
表裏不一，完美全能而又刁蠻任性的妹系角色，輕聲呼喚。
“……爲什麼心口這裏，有點溫暖？”
面無表情的天才畫家，滿腹疑惑。
且不論在場諸位少女如何思緒翻涌，僅有兩人的廣播室中。
倫也表情複雜地看着外邊演奏在興頭上的四位少女，微微偏過腦袋，看向姜煜，輕聲問道：“阿煜你說，什麼纔是幸福呢？”
姜煜啞然失笑，隨後反問道：“倫也你覺得現在幸福嗎？”
“我……”
行動力超絕的資深御宅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編織內心那不成句式的呢喃細語。
與此同時，HTT四人的演奏，也悄悄來到了尾聲。
“……明天，會比今天笑得更加開心
只要有你在，我就會這樣想
無論是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
都想要超越時光地愛着你”
一曲終了，四人略顯急促地喘着氣，每個人的額頭上，也佈滿了細碎的汗珠，後背也被汗水打溼，跟衣服緊緊貼在一起，黏糊糊的一片。
這樣的狀況，對於女孩子來講，想必是極爲難受的吧？
但她們的臉上卻帶着欣然的笑容。
那笑容，既燦爛，又真摯；既耀眼，又純粹。
若是青春可以被歌頌，想必就是在此時；若是所謂「真物」確實存在，想必便在這咫尺之間，騰挪轉移；若是人性中的美好之處可以散發出宛若星辰的光芒，想必此處已經流光溢彩，琳琅滿目。
霞之丘詩羽微眯着眼睛，略微失神地看着那四位正努力平復着紊亂的呼吸的少女。
一個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碰撞、彙集，最後形成一股洪流，掃蕩過思維之海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何時何地何人，追逐夢想的身姿，總是那麼讓人神搖目炫，心起波瀾。
加藤惠表情平淡，但眼神中卻是蘊含着些許叫人看不太明白的東西。或許她，也從剛纔的演奏之中，找到了某些必要的東西，或者說，某些不可缺少之物。
教室中短暫的沉寂之後，姜煜邁步走出了廣播室，雙掌相擊，清脆的聲響登時開始在室內迴盪。
他走到四位少女面前，站定，微笑：“很厲害，真的很厲害。特別是在傳情達意上，近乎可以說是把握住了整首歌的精髓。演唱技巧上無可避免地有所欠缺，演奏上也有些許瑕疵，但那僅僅是練習就能夠彌補的東西。”
「奇蹟」這首歌，並沒有什麼故作高深的炫技，也沒有晦澀艱深的隱喻，樸實無華又深入人心的詞曲，纔是它當初能夠空降Oricon榜榜首，風靡整個日本大半年的最主要原因。而那種蘊含在詞曲之中的情感，或者說精神，生命力之長久，甚至十年二十年後，也絲毫不會褪色。
經典之所以爲經典，就是在此。
“誒嘿嘿……也沒有那麼好啦～～”
“不不不，小唯你的臉上寫滿了得意以及‘趕快誇我’吧？”
“誒誒誒——真的嗎？”平澤唯手忙腳亂地抹起了臉頰，“小紬小澪小律快幫我看看！還有哪裏有！”
被點名的三人，表情微妙地看着笨拙擦着臉頰的平澤唯，同時扔給了姜煜一個白眼，嗔道：“不要捉弄小唯啦！”
“是～是～”姜煜舉起了雙手，“我道歉我道歉。你們需要休息嗎？不需要就直接下一首咯？”
“嗯……五分鐘左右吧。”田井中律聞言也切換回來正經模式，沉吟了片刻，說道，“畢竟要給小唯一個切換模式的時間不是？”
“啊……”姜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差點忘了這茬兒，那我們就五分鐘之後再開始吧！你們也不要打擾她們哦，讓她們休息並且醞釀一下情緒吧。”
“是～～”
話音落下後，充當觀衆一衆少女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顯得有些不甘心地應了一聲。
年輕女性……或者稱呼她爲東城綾，忽的起身，也沒有說什麼辭別的話語，悄然離開了仍舊沉浸在音樂餘韻中的視聽教室。
來到走廊上，東城綾透過窗戶，看着中庭那一個接一個的學生攤位，聽着那被風兒捎帶上來的細碎言語，想着自己也曾有過的青春物語，臉上忽的浮現出了一個攝人心神的美麗笑容。
靜靜凝視了片刻後，直到身後的教室再度響起了音樂聲，她才轉身往樓梯走去。
“霞詩子和百里屠蘇……麼。”
“還有那個樂隊。”
“……若是還有機會再見就好了。”
這般無人知曉的自言自語，很快便不知溜達到那間教室的角落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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