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也不是沒有脾气
许芳沒有生病,面色惨白,完全是被吓的。
今天百货商店被抢,成了北县最大的新闻。
光天化日之下,两個蒙面人拿着木仓抢劫,把店裡的八千块钱抢走了。
许芳坐在床上,回想商店裡发生的一幕幕,仍旧忍不住害怕。
季勇把冲好的红糖水递到她手裡,“人沒事就行,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几口红糖水下肚,许芳缓過来一些,“谁能想到白天還有人敢进来抢东西,之前听說北市那边闹的厉害,现在县城也不安稳。你明天出差,一路上有啥磕磕碰碰的也忍一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放心吧,我的脾气你還不了解,别人打我一下我都不会骂回去,哪是惹事的主。”季勇问,“你们单位那边怎么說?”
“王经理說放两天假,正好白天接到小可来的电话,她要填报志愿,我爸妈的意思也让我回去拿主意。”许芳提到小女儿,她脸上也有了笑意,“听妈、的意思小可這次考的不错,今天估分過重点线。”
今年340分是专科线,420分是本科线,460分重点线。
季勇高兴的手往腿上一拍,“好样的。小可今天的优秀,离不开岳父岳母的付出,我上次出差不是拿回来两瓶茅台嗎?你给岳父拿過去。”
季勇原本在农机公司裡跑业务,公司裡的业务都是公对公,赊账的多,公司扛不住就让人去要帐,這几年他又担起了出去要帐的工作。
他能力强,为公司要回几笔大单子,公司也给他提了分成,說起来季家在农机公司這边條件也算是上等,平时出去要帐也会有对方给他拿些东西的,季勇都带了回来。
丈夫看重娘家,许芳心裡也高兴,“拿一瓶吧,我爸也不太爱喝酒,给他拿他也不当好东西。”
季勇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带回過一只镀金刻花的英雄牌钢笔嗎?爸是文化人,那個拿给他吧。”
许芳更舍不得了,“之前我和小可承诺過,她考過重点线就把钢笔给她。”
“小可现在用這么贵的钢笔是不是太早了些?這只先送给岳父,等小可大学毕业工作我再买只给她。”
“你看看咱们北县,考上大学的有嗎?就是北市考上的也沒几個,小可考過了重点线,這些年孩子也沒在咱们身边,原本就亏欠她,现在又考的這么好,一支钢笔也不過分。”
季勇心裡有自己的顾虑,“也行,那就按你說的办吧,這次出门我看看能不能再买一只回来。咱们做家长的不能厚此薄彼,姐妹两一人一只。对了,小玲今天也估分,你晚上抽空问问。”
许芳一撇嘴,“她要考的好早嚷嚷了,還用问?”
“越是考的不好,才越要多关心。”
“還是算了吧,要问你去问,我還想多活几年。還有小可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你也别乱花钱,英雄钢笔全钢的最便宜也小二百呢。”
“姐妹两個都考大学,哪能一個送一個不送?”
许芳不耐烦听這個,“她能考上你送行,考不上你乱花那個钱做啥?”
英雄钢笔最贵的金帽半钢要八百块钱,镀金刻花是第二贵,一只钢笔近五百块钱還买不到,量少又好看,所以說一笔难求。
季家這种家庭,能有這样的存货,季玲猜着這几年季父跑业务沒少捞油水。
背着一身的债,季玲一個头两個大,她在考虑要不要私下裡找季父谈谈,她可以不要钢笔要钱嗎?
母女不亲近,许芳回来后就和丈夫在屋裡說话,季玲则把原主复读两年攒下的书,收拾出来搬到院子裡。
等着收破烂的過来,一大堆的书只卖了一块二毛钱。
這时,季建华拉煤回来,
家属院胡同窄,他要倒车进来,最后等车斗往院子裡转弯时,卡车突突两声,突然熄火了。
重新起火,再倒再熄火,反复几次,车也沒人倒进院子裡。
季建华从驾驶座跳下来,“倒几次都锁死,就在這卸吧,然后再往煤仓裡倒腾吧。”
早上家裡闹的僵持时,田静的到来打破了僵持的场面,季建华那一句逼着季玲道歉的话却挽回不了,原本就关系不亲近的两人,此时更是一句话也沒有。
季建华知道這個妹妹性子倔强,主动搭话,“小玲,早上我让你和妈认错,不是說你做的不对,是妈那個时候激动,先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季玲淡淡的噢了一声。
“刚刚倒车时看到你在卖书,那些书不要了?”
季玲坦承布公道,“高考完了,以后也用不上了。”
季建华点头,翻开上衣兜,从裡面掏出一叠钱,多是两分几毛的,他把最大额的十块钱抽出来递给季玲,“這個你拿着零用。”
季玲虽然很想要,但是還是忍住了沒有要,“不用了,我自己能挣。”
“你能挣是你挣的,這是大哥给你的,這次出差小可让我帮着买丝巾,沒有给你带,给你十块钱,买自己喜歡的东西吧。”
季建华坚持,季玲想着他想一碗水端平,或许也有早上那句话的弥补之意,便沒再拒绝,接了過来。
“谢谢大哥。”
季建华笑了笑,“既然想通了,那就别和妈顶着来,妈要强一辈子,你多理解一下她。”
“好。”季玲应着。
她心裡明白季建华误会她是接受现实不打算再念书了,左右等成绩出来,一切误会不攻而破,便也沒有费口舌去解释。
北县冬天零下近四十度,季建华這次請假回来,也是给家裡拉煤的,每年這個时候都会提前把家裡冬天要烧的煤买好。
屋裡季勇夫妻也出来了,看到许芳在家,季建华還挺惊讶,眼前急着卸煤他也沒空多說,等到晚饭时才知道百货商店被抢的事。
他道,“不会是北市的那两個抢劫犯吧?之前有一齿轮厂保卫科被抢了,听說還抢走一把木仓。”
许芳叮嘱儿子,“這两人现在到处乱窜,看着就是個凶狠的,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季建华应下,扭头叮嘱身侧的季玲,“這几天你自己在家睡觉前记得把门窗都锁好。”
季玲原本想当空气的,被季建华又拉出来,她正要应付两句,就被许芳抢了话。
“這两天沒事别往外跑,拉链厂二十一号招工考试,你好好准备一下,把上個月你妹妹给你捎回来的衬衣洗干净,考试那天穿。”
季玲不咸不淡道,“二十一号填报志愿,我得去学校。”
许芳抿抿唇,才道,“填志愿也不用一天,你先去厂子考试,十点就能结束,然后再去学校也不晚。”
季玲委婉拒绝,“到时再說吧。”
许芳忍耐到了极限,“到时再說?我看你就是不想去。季玲,我告诉你,别学前院董方家那個大学漏子,复读五年還不死心,你重读两年,這次再考不上,就安心我找工作上班,咱们家可不惯你這個臭毛病。”
八几年,沒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虽然沒考上大学,但還是有一定知识文化,堪堪从考大学的漏子中漏了出来,所以一個院裡住的人,私下裡就给董家姑娘取了個‘大学漏子’的外号。
季玲反感這句话,“妈,在背后讲究别人很沒有修养。”
许芳怒道,“你现在和我讲修养?那你的修养呢?厚着脸皮往你姥家凑、闹着绝食逼父母时怎么不想想修养?”
眼见又要吵起来,季勇忙做和事佬,“填报志愿重要,小玲先去学校,然后再去拉链厂。”
季玲脸色不好看,放下筷子起身,“爸,我不会去拉链厂考试,我等着九月上大学。”
她承认季父是疼她,但很显然季父自始至终都沒有问過她成绩,更沒有相信過她会考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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