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北門拳勇 縣衙之事
龔鼎孳又有些期待顧橫能接受他的那一天，那時，她不必爲時事擔憂，可以重溫詩詞歌賦的風花雪月。
他龔鼎孳可以白馬輕裘，不問世事，肆意瀟灑，只爲眼前佳人吟詩作畫。
那時的十里紅妝只爲一人盛放，此後會是怎樣的盛世華年，歡好無邊。
但再次望到顧橫眼裏的期待，龔鼎孳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嚴肅答道：“這是有原因的。”
“首先，江陰北門外的住民，大都是從江北、安徽等地來的，有的經商，有的當客佃，有的當商店僱工，有的是以捕魚爲生的漁民，民風強悍。”
“其次，自我大明嘉靖三十一年江陰錢知縣訓練以北門外青壯年爲主體的鄉兵，奮勇抗倭，保境安民後，歷任江陰知縣都注重鄉兵的訓練。”
“因而北門外住民家中，大都備有御倭的器械。同時，北門外住民歷來尚武，所以，青壯年男子一般都有點拳腳功夫。”
“第三，江陰遊民之風熾盛。江陰有兩大惡俗：“搶客攅䉡”和“扛訟打行”。這兩大惡俗都由遊民爲之。”
“實在是有很多人，將自己的銀子拿出來幫助這些強壯的遊民，這些遊民們歃血爲盟，勾結成派，公然以天罡自命，致使一般百姓不敢看這些人，平民百姓苦惱這個很久了！”
“因而官府有“孑孑有斬木揭竿之慮。”至於“其他遊手刁風，筆不能悉。”這些遊民中年少者居多。”
“他們整日以賭博喝酒爲主要的事，以打降他人爲本事，三五成羣，出入酒家茶肆，呼虜酣歌，言無忌憚。”
“少年子弟往往被這些人所迷惑，耗盡家業敗盡名聲，喪厥身家，浪遊鄉曲。”
“而且他們勾結棍匪，遇事興風作浪，或夥同他人謀求誘騙普通百姓，或借各種事端訛詐百姓，懦弱的百姓畏懼這些人的無賴，隱忍吞聲。”
“甚至他們中有的人自恃拳勇，幫人斬殺毆打他人，見有與其他人發生矛盾的人，他們往往會幫助他們認識的人，而不會過問其中的曲直是非。”
聽到這裏，顧橫皺起了眉頭，原以爲這是一羣古代電視劇中才有的俠客，就像自己在現代時看武俠劇中的郭靖大俠一般，能夠自發爲國爲民而戰，可搞半天卻是這樣！
果然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所以顧橫有些鬱悶地開口道：“所以，北門外拳勇季世美、季從孝等人，不排除他們本就是“遇事興波”、唯恐天下不亂的遊民。是嗎？芝麓。”
“是的，他們之所以響應“守城”，因爲好玩，因爲他們可以“自恃拳勇”，“以打降爲能”了。不過，他們這些人很聽讀書人的話。”龔鼎孳肯定地道。
“在今日君山校場這件事之前，季世美、季從孝這些人做了些什麼事？”顧橫突然開口問道。
“橫波實在是聰慧過人，一下便能猜出這些人在這之前就已經做了些事情。”
龔鼎孳回答時，俊美絕倫，有棱有角的那張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
顧橫望着眼前的龔鼎孳，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脣這時卻盪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見顧橫有些癡迷地看着自己，龔鼎孳很滿意，繼續開口介紹道：“公主有所不知，季世美、季從孝等20多個拳勇少年，那日下午來到縣衙後，推倒了守衛縣衙門的衙役。”
“還闖進知縣視事大堂，責問正在升堂視事的知縣方亨，江陰歸順了爲什麼還要剃髮？”
“見一羣愣頭愣腦的少年，不僅大膽私闖公堂，而且還居然大鬧公堂，知縣方亨怒不可遏，命令衙役驅趕聚衆鬧事者，並要沒收他們手中的器械。”
“北門外拳勇少年則大聲喊叫，說他們手中的器械是用來防禦壞人的，被官府收繳後去爲壞人所用，休想，門都沒有。”
“並表示他們死也不會交出手中器械的。衙役也因此與北門外拳勇少年發生了激烈的肢體語言。”
“而且此時，方亨的老師、效順學使宗敦，派遣由無錫至江陰向方亨道賀的家人，有點不識時務，或許叫火上加油。”
聽到這裏，顧橫的眼裏寫滿了驚疑，龔鼎孳見此，立馬繼續解釋道：“知縣視事大堂內人聲洶涌，方亨老師的家人就從一扇側門走了進去。”
“這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沒經方亨允許，就破口大罵那幫小夥子：你們這些奴才，年紀輕輕，乳臭未乾，什麼規矩都不懂，竟敢大鬧公堂，個個都該殺頭。”
““北門外拳勇少年也不示弱，跟着對罵：你這個投降韃虜的軟骨頭，不知從哪個狗洞裏鑽出來的狗雜種，輪得到你來老三老四地教訓我們江陰人？你算老幾？你是在作死。”
“而且北門這些年輕人邊罵邊圍毆那個人，結果把那人打死了！”
“北門外拳勇少年見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卸下大堂裏面的幾扇木門，將那人的屍體擡到一扇木門上，再用大刀把另幾扇木門劈成木柴。”
“其中一個少年將木柴點燃，焚其屍體。幾個衙役嚇得退到牆邊，雙腿發軟。”
“見北門外拳勇少年無法無天、目無王法，方亨急忙從太師椅上站起，趨前捉拿正在點燃木柴的那個年輕人。”
“但衆少年攔住了方亨，並相互拉扯起來，結果，方亨的官服被扯破。三五個少年揪住方亨不放，逼他允諾江陰不剃髮。”
“此時，方亨害怕了，聲音顫抖地答應大家，江陰可以不剃髮。衆少年說，空口無憑。要求方亨立即書寫“江陰可以不剃髮”的告示，他們幫你張貼出去。”
“急中生智的方亨，哭喪着臉說，剃髮這件事太大了，他作不了主，他必須與上級商量，徵得上級同意纔行啊。”
“他還告訴在場的人，說這樣吧，他們放開自己，那麼他一定寫一份詳細的書面材料呈報常州府，請求上級免去江陰不剃髮。”
“見方亨說得誠懇，不諳官場人事的北門外拳勇少年，也就相信方亨，便放了他。”
“他們沒想到，這竟是方亨的緩兵之計。”
“於是，這些激情有餘、理性不足、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年輕人，信了方亨的話後，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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