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陀螺
曹李两家都是靠着太夫人是康熙的乳母起家的,虽說都是奶兄弟,但胤禛冷眼看着曹寅要比李煦受宠得多。
曹寅此人虽說也是包衣出身,但是为人处世却像個汉臣,以胤禛挑剔的目光看来也勉强看的過眼。李煦则不同,胤禛只觉得此人颇爱钻营,对着几個阿哥们满嘴奉承不說,金银珠宝和婀娜少女也沒少送。
如今后宫那位宠冠后宫的庶妃王氏就是前一次汗阿玛南巡的时候李煦寻摸来的,他现在又私底下给他们几個年长些的阿哥也送了江南美人,直接把胤禛恶心得够呛。
這两位都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如今的势头是猛,可胤禛今日一听這曲,只觉得江南的富贵如烈火烹油之态,迟早有一日大厦将倾。
他一边想着先前下江南时候的所见所闻,一边還不忘招呼女儿過来:“今日不仅是你额娘生辰也是你生辰,阿玛允你一個愿望可好?”
虞燕磨磨蹭蹭走到胤禛身边,用比蚊子還轻的声音道:“阿玛我那三十张大字”
能不能免了!
她看着胤禛逐渐露出凶光的眼神最后還是闭上自己的嘴,话头一转:“一定很快就交上来!”
胤禛看着自家闺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该說什么,虞燕脑速转得飞快,见状立马描补道:“我想出宫玩!”
小孩子总是想出去的,更何况虞燕安分地在紫禁城裡待了两年都沒有挪過脚,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一样的天空,见得都是一样的人,实在是觉得无聊。如果能趁着這個机会出宫玩一玩也不错啊!
胤禛一开始沒說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虞燕,最后才慢慢悠悠道:“想出宫?”
虞燕点点头。
“什么时候你三十张大字交上来,什么时候阿玛就带你出宫转转。”胤禛唇角微勾。
虞燕有些囧,原本她是想着胤禛当日沒有說明白交课业的具体時間,准备蒙混過关,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交课业在這裡等着她。
既然是庆生自然就有寿面,面還是胤禛问過李氏后按照她家裡的规矩做的,一根面吃下去连着不能断,虞燕碗裡的面要比李氏细一点,但面的长度都是一样的,汤是小厨房用老母鸡加着干贝炖的,喝起来又鲜又香,她吃完面干脆把汤也喝了。
台上的戏子唱腔婉转,李氏听着“愿结生生恩爱”险些泪如雨下,還是胤禛搂着她低声哄才险些收住泪。
虞燕下意识地看向端坐在台前抱着弘晖的福晋,只见她面带笑容处变不惊,偶尔听到几句好的唱词還指挥旁边的白苏上前打赏,对李氏這边的景象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
宋氏也撑着脑袋听唱词,唯有武氏时不时撇過头看看胤禛和李氏,眼中流露出羡慕和嫉妒。
“表妹,你听得懂他们在唱什么嗎?”
虞燕嗑嗑瓜子,眼睛重新放回戏台上扮相甚美的戏子:“刚刚在唱唐明皇和杨贵妃的长生殿盟誓,现在已经唱到安史之乱了。”
星德学史学得沒有她快,听得懂唐明皇和杨贵妃,后面就有些不懂:“安史之乱是什么?”
“天宝那会朝□□败,穷奢极欲,唐将安禄山与史思明背叛朝堂后发动战争,也算是唐朝争夺统治权的内战吧。”虞燕笑嘻嘻看向星德逗他道,“你前半段听得懂?”
“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情爱故事民间多有流传,還是知道一点的。”星德不满道,“表妹你老把我当小孩,我明明比你大。”
“沒把你当小孩。”虞燕撇撇嘴,“哪裡是什么情爱故事,恐怖故事還差不多。谁家姑娘放着好好的寿王妃不做,跑去庙裡做姑子,完了和老头在一起,年纪差這么多哪裡来的真爱。”
他们小孩在边上讲话关注的人不多,星德见状悄悄拖過凳子继续好奇道:“那什么是真爱?姑姑和姑父那样的嗎?”
虞燕嘴裡含着一口玫瑰露,一听這话差点咳出来。她五官扭曲地咽下嘴裡的水,努力给自己顺顺气,随后看向星德摇摇头:“那是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难道不是真爱嗎?”
虞燕看向星德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她個人对爱情的观点对现在這個时代多少都有点冲击力,因此她努力搜刮自己到目前为止学過的相关內容,想着该怎么解释“真爱”這個东西到底是什么。
“纳兰容若的词你读過嗎?”虞燕见他迟疑地点点头继续說道,“裡面有一首《画堂春》,其中有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這样的才叫真爱。”
星德懵懂道:“江南氏族多有年過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不不不。”虞燕见大人们還在看戏,搬着小凳子与星德面对面道,“规矩是规矩,真爱是跳脱开规矩的。给你举個例子啊,就比如明朝的明孝宗和张皇后,后宫空置多年只有张皇后一人,這才勉强能称得上真爱。唐高宗和武则天你知道吧,并称‘二圣’,将自己的权力分享一半给自己的爱人,這才叫真爱。”
爱情是什么虞燕自己也不懂,她也沒谈過恋爱,充其量玛丽苏文学倒是看過不少,但是什么叫做爱她自认为還是有些理解在身上的,至少不是胤禛对李氏那种像宠小猫小狗一样的喜歡。
在封建时代谈爱不爱什么的其实是一件非常虚无缥缈的事情,但可能是对面坐着一個還沒有被封建社会干涉太深的灵魂的缘故,虞燕第一次产生了将自己的观念输出的欲望。
“表妹会喜歡什么样的男子呢?”星德眨眨眼,他听得似懂非懂,但是难得表妹愿意和他說這么多,他還是努力地寻找二人间可以畅聊的话题。
虞燕双手托着下巴:“嗯理解我的,尊重我的,支持我的。”
她兴致勃勃道:“我干什么都能陪着我,做错事能给我兜底,唔最好還要长得好看,在他心裡我就是最重要的!”
說话的时候虞燕很起劲,但是一說完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趴在桌上。這些东西不要說在古代了,哪怕在现代都很难遇到這样的男人。换句话說就是想象都很美好,但是现实都很残酷。
星德见她一下子萎靡不振,犹豫着从怀裡摸出一沓纸。
“嗯?”虞燕半直起身子,翻开其中一张忍不住說道,“你怎么又替我抄书了?”
“上次是我沒注意到字迹的区别才让姑父发现,還牵连你也被罚了。表妹你放心,這些都是照着你的字迹用左手模仿的,和我的惯用字迹肯定不一样,你写得字都是回旋勾,我也仿着你学,笔顺和用墨深浅也差不多,不是精通仿写之人肯定看不出来。”
虞燕有些纠结地看向星德,只见小孩乖乖坐在原地,朝着她露出一個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又乖又萌。
她揉了一把脸,最后還是收下那三十张大字,虽然她已经做好打算自己抄书了,但是這到底是别人的一片心意,不收她心裡又有些過意不去。
总觉得自己在带坏小孩怎么办?
台上已经将這一曲《长生殿》唱完,接下来则是李氏点的另一曲《目连戏》。
福晋怀裡的弘晖和李氏怀中的弘昐都已经坐不住了,正是两三岁爱玩爱闹又刚会走路的年纪,两個小孩扭着身子从额娘怀裡下来,一旁的小太监奉上先前准备好的不倒翁、鲁班锁和陀螺出来。
不倒翁和鲁班锁都是常玩的,陀螺弘晖和弘昐都沒有玩過,胤禛看见两個矮矮的小孩凑在一起也觉得好玩,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弘晖身子骨比弘昐還弱,胆子也比他小,虽然见胤禛的次数要比弘昐多,但依旧有些胆怯。
弘昐天天看着姐姐是怎么在阿玛面前放肆的,因此有样学样地大喊:“阿玛!玩!”
胤禛小时候经常在乾清宫门口那一块空地上抽陀螺,当时宫裡孩子還不多,大哥三哥在宫外,五弟年幼,只有太子和他两個人勉强還能玩到一块去。抽陀螺這种玩法就是太子手把手教他的。
他還依稀记得,太子的那條鞭子還是汗阿玛吩咐内务府特地造的,上面金镶着玉,用的都是上好的暖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這鞭子从太子小时候就跟着他,如今大了鞭子的用途也变了。
胤禛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叹口气,太子年纪越大,身上满洲勋贵的火爆脾气就越明显,从前未出阁接触朝政时候的温文尔雅就像是一场梦。
如今那條鞭子下至鞭笞百官,上至挥打宗室,甚至今年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和铁帽子王府的简王世子雅尔江阿大吵一架,鞭子直接甩到了人家身上。這事在宗室闹得可大,最后還是汗阿玛替他处理的后事。
他摇摇头,将太子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朝着远处窃窃私语的虞燕和星德招手:“你们也過来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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