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九章東宮太子
這事要從頭說起。
趙昭儀也不知道從哪聽說韓昭儀是景帝心尖尖上的人,她本就沒腦子,跑去質問韓昭儀,先碰見的玉陽公主。
在玉陽公主憐憫的目光和幾句高高在上的話語刺激下,怒火中燒,帶着人衝進坤儀宮,在看到與自己面容有幾分相似的韓昭儀時徹底失去理智,也不給韓昭儀說話的機會,按着直接給灌下一碗鶴頂紅。
呼吸之間,韓昭儀就死透了。
說起來也怪景帝,爲了不表現出對韓昭儀的不同,她宮中的人手配置與其他昭儀並不不同,但是同爲昭儀卻是個寵妃的趙昭儀,她的人手配置可以比肩妃位,加上景帝最近想送她早點去死,給了她協理六宮之權。
這樣一來,趙昭儀的實力可不是韓昭儀能抵抗的,闖宮加灌藥未起一絲波折,十分順利。
這當然也少不了謝皇后的幫忙,她把沈鶴安排暗中照看坤儀宮的人手借趙昭儀之名都調開了。
從景帝下旨赦免韓昭儀開始,謝皇后就在籌劃這件事情,利用的就是沒人知道景帝的弱點是韓昭儀。趙昭儀敢下手也只是以爲韓昭儀會和她爭寵,加上最近她的風頭正盛,有了協理六宮之權,連皇后都要避其鋒芒,她無所畏懼。
這件事情能成在謝皇后眼裏十分可笑,想保護一個女人不應該像對待趙昭儀那樣嗎?給她寵愛,讓她處於帝王的庇護下,再給她實權,看誰還能傷害得了她?
一個帝王這點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天天自我上演忍辱負重,愚蠢至極。
謝皇后知道實情,只覺得可笑。
而滿朝不知道實情的文武百官則滿腦子問號。
一個昭儀死了,陛下大悲,幾乎哭死過去,已然不能上朝了?
當初先帝去時,咱們這位陛下可就掉了幾滴眼淚而已,太后去時,連眼淚都不曾掉過。
聽說還是個平時不受寵的昭儀,這是什麼情況?
很快,有聰明人反應過來,這韓昭儀怕不是陛下的心上人吧?
只是這樣就更想不明白,那陛下爲何不寵愛這位心上人,也沒給予過多的保護,整個後宮都是陛下的天下,看看曾經那些寵妃哪個不是橫着走,連皇后也只能小懲大誡,怎麼可能被灌毒藥?
嘖嘖嘖,真讓人想不明白。
再說景帝悲痛欲絕,接近癲狂,抱着韓昭儀的屍體幾天幾夜不撒手。
誰也不敢勸,沈鶴急瘋了,請謝皇后勸說被拒後,只能找來六皇子。
六皇子剛從前朝的困局中出來,精氣神剛剛恢復些,就遇到這樣驚天變動,他整個人又悲又驚,哀痛母妃暴斃之時,也驚懼自己的前程。
他十分清楚,他今日所有的一切,未來籌謀的一切,只是因爲景帝愛着他的母妃。
若母妃不在了,景帝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一心爲他籌謀?
帶着這樣的悲傷與擔憂,六皇子來見景帝,他跪在景帝身後,俯身趴在地上放聲大哭。
心若死灰的景帝被這悲傷的哭聲驚動,他勉強扭頭看去,是治兒,他和婉兒的孩子,治兒。
景帝再次淚如雨下。
六皇子感受到景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依舊慈愛,心中稍等,跪走上前,痛哭着說:“兒臣懇求父皇讓母妃入土爲安。母妃橫死,爲六道輪迴所不容,還請父皇下旨請高僧爲母妃超度。”
景帝低下頭,深情地看着面色青紫,七竅滿是黑血的韓昭儀,低低地說:“治兒,父皇捨不得送你母妃走,父皇捨不得。”
六皇子哀傷不能自已,號哭許久,再次磕頭,“父皇,讓母妃安心地走吧。”
安心?兇手還活着,婉兒怎麼安心!景帝忽地暴怒,“沈鶴,那賤人何處?”
沈鶴已經換上重孝,跑進來跪下,“在皇后娘娘那裏。”
景帝瞪着血紅的眼睛,“呵呵,她以爲皇后就能保住她的命了?去把她給朕提來,朕要殺了她祭奠婉兒亡靈,讓婉兒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沈鶴沒動,“陛下,趙昭儀她,她有身孕了,幾位御醫共同診斷,不會有錯。”
景帝眼睛都沒眨一下,“那不是更好,讓她和她肚子裏那塊肉一起給婉兒賠命!”
沈鶴跪在那裏,身子都要趴成□□了,“陛下,祖規有云,妃子有孕,不可斬殺,需等生產後再行議罪,若生下皇子,除非是謀逆大罪,否則免除死罪。皇后娘娘這幾日都召了宗室族長及族老們進宮,就守在立政殿。”
景帝聞言大怒,“這賤人好大的膽子!”他輕輕放下韓昭儀的屍體,溫柔地說:“婉兒你等着,朕這就去把毒害你的賤人拿來給你賠命。”景帝站起身,一身肅殺,“去立政殿。”
沈鶴嚇得肝膽俱裂,撲上去抱住景帝的腿,“陛下,皇后娘娘按規矩辦事,一點錯沒有,宗室更是掌管皇室傳承,他們肯定會拼死護着趙昭儀,陛下三思啊!”
景帝一腳將沈鶴踹來,冷不防卻被六皇子抱住大腿,六皇子仰着頭,雙目血紅,滿臉淚水,“父皇,沈總管說的沒錯,父皇此去若強行帶走趙昭儀,只會讓宗室寒心,讓皇后和謝家離心,讓滿朝文武生出異心,父皇好不容易纔有今日的局面,斷不能因此斷送,母妃泉下有知定然不肯的。”
六皇子抱得死死的,這關乎他的前程,若是景帝不管不顧斬殺了懷孕的妃子,所有人都會知道韓昭儀在景帝心中的地位,也就知道他在景帝心中的地位,他以後就是個明面上的靶子,必定被羣起而攻之,這樣的日子他已經經歷過一次,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景帝甩了幾次沒甩開,巨大的哀痛讓他的思維變得遲緩,他一心只想手刃趙昭儀,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氣,以安婉兒在天之靈。
景帝怒喝:“來人,把六皇子給朕拉開。”
沈鶴眼一閉,完了。
很快,景帝怒闖立政殿,不顧宗室族老百般阻攔,親手砍殺懷有身孕的趙昭儀數十刀的消息傳遍整個京城。
宗室族長自覺愧對先祖,跑去承乾殿前,一頭撞在柱子上,腦漿迸裂,當場死亡。
這樣一來,滿朝文武明白了,敢情咱們這位陛下還是個癡情之人,那就不難理解爲什麼之前死活不肯讓六皇子督軍。
原來是捨不得。
接下來景帝的舉動更加瘋狂,他要以皇后之儀下葬韓昭儀,更是封了韓昭儀爲孝賢皇后。
謝皇后的反應出乎衆人意料,她巋然不動,毫無反應。
景帝沒等來謝皇后的抗爭,頗感遺憾,繼續下旨,舉國守孝一年,不得婚嫁,不得宴飲,不得遊戲取樂,賭場、妓/院、茶食、酒館全部關門歇業,家家掛靈幡,戶戶設牌位,如有違者,斬立決。
這已經是帝王的喪制了。
於是,御史們挽起袖子起草奏摺,奏摺如雪花般飛上御書案。
景帝看了幾個,隨意丟在一邊,“拿去燒了。”
沈鶴嚇得撲通跪倒,“陛下,奏摺不能燒啊。”
景帝陰惻惻看着他,“奏摺和你,只能留一樣。”
沈鶴渾身發抖,他怕死,可是更怕燒奏摺的後果,如今這宮中已經沒人能勸住景帝,他只能硬着頭皮勸,“陛下,若是燒了這些奏摺,滿朝文武,天下文人都會口誅筆伐,屆時”遺臭萬年。
景帝手裏握着韓昭儀生前最喜歡的一個玉葫蘆,冷冷地說:“朕是一國之君,是天子,誰敢討伐朕,朕就殺了誰。這奏摺你若是不敢燒,自然有人敢。”景帝的目光落在沈鶴身上,這個奴才從九歲時就來到他的身邊,這些年原本還算得力,只是
景帝一擺手,“你老了,回家養老去吧。”
沈鶴聞言癱坐在地,從韓昭儀被毒死開始,他就知道陛下肯定會怪罪他,幸好陛下對他終究網開一面,讓他得以活着離開。
權傾一時的太監總管沈鶴離開皇宮時,只背了一個小包裹,且無人相送。
景帝心中怨恨他沒能保護好韓昭儀,一個銅板都不讓他帶走。
原先不被沈鶴看好的一個太監江海被提拔成太監總管,第一個差事就是把奏摺燒掉。
江海眼睛都沒眨一下,立馬在承乾殿前架起火堆,開始燒奏摺。
此舉一出,天下譁然。
更多奏摺飛上御書案,不,乾脆飛不到御書案,在半路就被丟進火裏,至此承乾殿前的火堆就沒熄滅過。
到了韓昭儀出殯的日子,原本是給謝皇后準備的陵寢,也安排給了韓昭儀。
御史們頓足捶胸,大哭遇到昏君,一羣御史跑到承乾殿前死諫。
景帝手握玉葫蘆,全身重孝,陰森冷漠地說:“誰敢死,朕就敢埋。”自從韓昭儀死去,他的身子每況愈下,現在還不到冬天,已經披上厚厚的大氅。
幾個御史憤怒地撞了柱子,景帝當場下旨賜了棺材,讓禮部把人拉走埋了,靈都不許停,從死亡到下葬還沒用上三個時辰。
這下徹底消停了,沒人上摺子,畢竟都燒了,還不如不寫。
景帝見狀冷笑不止,笑着笑着便哭了,他發現自己以前真的錯了,錯得離譜。他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帝王,根本不用那麼小心謹慎,天子一怒血流四海,根本沒人敢惹怒他。
明明他早就可以讓婉兒成爲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明明就可以!可他卻連她的命都沒能保住。
景帝悔恨萬分,他恨自己,他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一拳又一拳,使盡了力氣,直打得嘴角流血。
沒人敢站出來勸說,江海早躲到殿外守着。
景帝再次上朝,已經整整過去兩個月,待處理的國事堆積如山。
景帝卻不想聽這些,他陰沉着臉看着下面的大臣,開口道:“朕欲立太子,衆卿以爲如何?”
衆朝臣手拿着笏板,與左右鄰居交互了一下了然的眼神:咱們這位陛下開始明着爲心上人的兒子打算了。
滿朝鴉雀無聲。
景帝不耐煩繼續說:“朕欲立六皇子爲太子,衆卿可有意見?”
六皇子聞言既緊張又興奮,如今這朝廷上看他的眼神充滿審視,這個時候提立太子,恐怕他又要被羣起貶低,不過只要父皇堅持,這太子之位終究是他的。
如今的景帝,獨斷專行,六皇子覺得這纔是帝王本該有的樣子。
想象中的反對之聲並沒有出現,景帝按下滿腔的殺意,滿意地點點頭,“既然衆愛卿都贊同,擇吉日冊立東宮。”
六皇子心中大喜,這就成了?
曾經策劃幾年沒有進展的事情,兩句話就成了?
六皇子整個人飄飄然,全然忘記自己如何下的朝,如何回的宮。
景帝以爲十分順利的事情,卻在測算吉日時出現波折,不管如何測算,就是沒有冊立六皇子爲太子的吉日。
景帝心中冷笑,原來在這等着呢。
他廢話不多說,直接殺掉測算日期的官員,換個人算,可依舊算不出吉日,景帝再殺,再換人。
這樣接連斬殺五位測算日期的官員之後,全天下都知道六皇子不該被立爲太子,否則怎麼會沒有吉日呢?
天意不允唄。
景帝眼都殺紅了,他是天子,他的旨意就是天意!
景帝思索再三,親自翻開日曆選日子。
景帝選好日子,下旨禮部即刻準備。
禮部官員一點不含糊,勤勤懇懇,老老實實辦差,這讓景帝放下心,他以爲也要殺幾個陰奉陽違的禮部官員才能順利進展下去。
李小鳳老老實實縮在自己宮裏,她怕被景帝想起來,也被咔嚓了。因爲韓昭儀的死,她和謝暉的婚事再次延期。
雖然處於深宮,也清楚眼下這局面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只是她十分好奇,李青鸞下一步計劃,到底是趁景帝病要景帝命,還是對曾經的曖昧對象六皇子下手。
此時京城一處不起眼的院落裏停着三輛不起眼的馬車,車伕蒙着臉坐在馬車前。偏房裏,謝、李、崔三家家主圍着一盆火正在煮茶。
李尚書親自給謝中丞倒杯茶,笑道:“說起來我們倒是很久沒這樣坐着一起品茶了,想當初我們三人一同科舉,一同吟詩作對,意氣風發,彷彿就在昨天。”說完又給崔尚書倒了一杯。
謝中丞似笑非笑,“我們的後輩倒是比我們走得更近些。”
崔尚書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們都是嫡出的有出息,我家偏偏是個旁支庶出。”
謝中丞冷笑道:“嫡庶有什麼區別,咱們的陛下機關算盡爲着一位庶出的皇子,不惜讓中宮無子。”
三人均沉默了下來。
許久,李尚書道:“陛下大悲之下,難免有所疏漏,我們身爲臣子,可不能坐視不管,任由陛下留下千古罵名。”
崔尚書一臉贊同,“李兄說的對,食君俸祿,爲君分憂,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等需儘早打算。”
謝中丞一點不廢話,“六皇子德行淺薄,才智平庸,難堪大任,我們需力薦陛下收回成命,非常時刻也可用非常之法。”
三人一拍即合,當即商討起細節。
景帝這麼多年苦苦經營,不管後宮還是前朝,早已盡在其掌握中。但是眼下卻出了些意外,就是與他離心的謝皇后。
而且後面追查緣由,韓昭儀的死似乎還有謝皇后的手筆在裏面,這讓景帝恨的恨不能親手掐死她。
當然,他不能隨便掐死一個皇后,但是他也絕不能容忍後宮在這樣一個女人手中,他要在六皇子入主東宮前解決掉謝皇后。
廢后是一定要廢的,只是廢掉後誰來掌握後宮?
景帝將後宮諸人來回扒拉了幾遍,竟然尋不出一個放心的人。這個人不但要能管理後宮,還要能成爲六皇子的助力,畢竟六皇子現在面臨的處境是後宮無人。
這麼多年來,其他女人就如擺設一樣從未被他放在心上,臨時想找個合適的人自然沒那麼容易。
正當景帝頭疼的時候,江海提到了一個人,就是蔣婕妤。
景帝一細想還真是,蔣婕妤身後的蔣家與韓家是姻親,關係緊密,來往頻繁。蔣婕妤與韓昭儀論起來還是表姐妹,更重要的是蔣婕妤沒有皇子只有一個公主,若是扶持她出來,她自然會真心幫着六皇子。
景帝還是不放心,讓江海細細查了一遍蔣婕妤在後宮的行爲,得出一個結論,蔣婕妤特立獨行,與後宮諸人皆不交好。
景帝又招蔣婕妤御前伺候了幾回,觀察加考驗,終於在太子冠禮前幾日下旨,以皇后身體不適爲由,晉升蔣婕妤爲昭容,協理六宮,並主持太子冠禮後的大婚儀式。
對,爲鞏固六皇子的地位,景帝依舊下旨賜婚,讓李青鸞嫁入東宮爲側妃,而韓氏女韓月怡爲太子妃。
景帝有自己的思慮,此舉除了將李家拉到六皇子陣營,也噁心一下李家,當初搖擺不定,一女兩許,李家已經不配成爲太子的岳家。
至於韓月怡,她與治兒從小一塊長大,兩情相悅,就讓他們在一起,彌補他和婉兒不能相守終身的遺憾。
因爲韓昭儀的喪期未過,婚禮只能等喪期結束再舉行。
六皇子其實想反對將韓月怡立爲太子妃,韓家實在勢弱,根本幫不上什麼忙,韓月怡雖是他的心上人,可他依舊認爲太子妃這個位置是李青鸞才能擔當的,李家也是他理想的岳家。只是如今景帝與他已經不似往日那般親密,他稍微露出猶豫之色,就引得景帝不滿,“你馬上就是儲君了,無需再忍辱負重,連心愛的女人都不敢娶。”
六皇子滿心發苦,他不敢惹怒景帝,他的一切都是景帝給的,景帝自然可以隨時拿回去,沒了韓昭儀,玉陽又因口無遮攔刺激趙昭儀而被景帝徹底厭棄,如今景帝身邊已經沒有能爲他說上一句話的人。
景帝繼續爲六皇子打掃障礙,他先找了由頭把二皇子給收拾了,之後他的手伸向四皇子,只是伸到一半時停了下來。四皇子雖然是他扶起來對抗二皇子的,可純純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二皇子的計謀,他沒有一次不自投羅網的,沒有他的偏袒,四皇子早被踢出朝局。景帝想了想,放過四皇子,又將其他皇子敲打一番,才停下手,靜候太子冠禮儀式。
而就在冠禮前一天,意外發生了,禮堂失火,將太子的袞冕燒得一乾二淨。
這套袞冕是尚衣局幾百位秀娘日夜不停趕出來的,僅此一套,沒有第二件。
太子冠禮不着袞冕,儀式都沒法進行。
而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替代品,因爲景帝自己就沒做過太子,沒有太子袞冕,再往前幾朝確實有太子袞冕,但是早就隨葬了。
景帝震怒,他怎麼也沒想到,他這段時間嚴防死守保護自身和六皇子的安全,卻不成想人家對一身衣服下手。
查來查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景帝一怒之下下旨斬殺了一串有連帶責任的官員和奴才,但依舊沒有辦法進行太子冠禮。
沒有儀式,就不能入主東宮。
景帝有心下旨直接讓六皇子搬進東宮,但是禮制森嚴,住進去也不是太子,還會被抓了把柄,被世人詬病。
景帝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只能將冠禮儀式推遲,下旨尚衣局必須在半月內趕出一套太子袞冕,否則以謀逆論處,誅滅九株。
六皇子的心都涼了半截,明明明天一到他就是太子了,怎麼會發生這種變數,到底是誰在阻止他的儲君之路?
景帝難得溫和地安慰他,“你不要擔心,這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不管是誰在背後作怪,你都不用害怕,朕會爲你蕩平一切障礙。”
六皇子滿臉的孺慕之情,“孩兒感念父皇之恩,定不負父皇所望。”
景帝安慰完六皇子,着手加強宮廷防衛,將自己的心腹將領調來京城,他敏銳地覺察到有些不安的因素在暗中緩慢躁動。
冠禮這日終於到了,儀式進展得很順利,甚至超乎景帝和六皇子的預想。
儀式很快來到最關鍵的一步,景帝親自給六皇子戴上旒冠,禮便成了。
禮部的禮官跪在地上,將托盤舉過頭頂,托盤蓋着黃布,上面躺着華麗的太子旒冠。
景帝在江海的攙扶下勉強站穩。這段時間他的身體衰敗得厲害,悲傷太過,傷了底子,終究是養不回來了。
景帝強撐着精神伸手拿起旒冠,冷不防感覺指尖微微刺痛,似乎被紮了一下,景帝眉頭一皺,心裏暗罵尚衣局的奴才辦事不利,這樣重要的物件竟然不好好檢查,等儀式結束,他定要下旨論罪。
終於冠戴好了,儀式結束,景帝都來不及和新出爐的太子說幾句心裏話,就被擡了回去,整個太醫院都被傳到御前,一頓會診,一致得出結論,陛下前段時間傷心過度,加上這段時間過度操勞,以致體虛脈弱,需要修養。
六皇子連自己的東宮都沒來得及去看一眼,便留在御榻前伺疾。
景帝昏迷不能上朝,太子爲表孝心伺疾,前朝的局勢瞬間發生了變化,謝、李、崔暗中掌握的話語權。
而後宮,一個協理六宮的昭容沒有皇帝的撐腰,就是隻紙老虎。謝皇后毫不費力就把後宮暗中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此局勢逆轉。
六皇子連熬了三天三夜,景帝明顯好轉,這才被江海勸下去休息,他不敢回東宮,生怕景帝醒了發現他不在,這幾天的辛苦都白廢了,便去偏殿合衣睡了一下。等他被貼身太監叫醒,只覺得疲憊不堪,便命人去去御膳房要碗人蔘湯來。
人蔘湯很快端來,六皇子一口悶下,抖擻精神前去伺疾。
人還沒走到御前,猛然身子一歪向地倒去,發生的實在突然,身邊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碰的一聲,六皇子後腦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瞬間一灘血擴散開來。
場面登時大亂。
太醫院再次全院出動,一番會診,得出了結論,太子因伺疾勞累,又喝下千年老蔘湯,虛不受補,氣血上涌,致使昏迷,本來沒什麼要緊,但是昏迷的時候後腦觸地,傷到了腦,能不能醒要聽天由命了。
蔣昭容都嚇傻了,她原本就不擅長交際,所以入宮之後不和任何人結交,生怕行差踏錯連累家人,更沒什麼管理才能,之前有景帝坐鎮,她只需要照搬以前的做法便可,如今這局面已經完全不在她能掌控的範圍。
蔣昭容生怕景帝醒來發現她把太子照顧成這樣子,殺了她全家,哭哭啼啼慌慌張張跑去跪求謝皇后救命。
謝皇后幾番推辭後,誠懇地教蔣昭容裝病,把一切責任推到她身上便可,她身後有謝家,景帝不能把她怎樣。
蔣昭容感動得眼淚鼻涕一把把,給謝皇后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然後逃回自己宮中裝病,緊閉宮門,誰來都不見。
謝皇后正大光明出來處理事務。
謝皇后沒有把六皇子挪回東宮,依舊就近收拾了一座便殿安置,並安排了御醫輪番值守,確保太子全天候有人照看。
太子昏迷的消息已經在前朝掀起軒然大波,謝皇后乘機下了懿旨安撫前朝,並指定謝中丞與幾位尚書輔佐四皇子共同主事。
畢竟景帝之前的一番操作之下,如今站在朝堂上的就剩下四皇子了。
景帝一派的朝臣就算想反對,卻也沒有合適的說辭,如今朝廷,謝皇后最大,中宮皇后,名正言順,而四皇子又是品級最高的皇子,太子之下就是他,並且手握兵部實權。
這羣人很焦急,卻也束手無策,只能見天去問候太醫院,時時把握景帝的身體狀況。
景帝不負衆望,終於清醒過來。
他第一眼看見的卻是謝皇后,不由得臉色一變,四處一看,殿內只有謝皇后,心不由得一沉。
謝皇后見狀微微一笑,“陛下在找誰?”
景帝按下內心的不安,壓着嗓子道:“扶朕起來。”
謝皇后將景帝扶起來靠着,景帝這才問:“江海何處?”
謝皇后也不廢話,站起來身走了出去,不多時,江海慌里慌張跑了進來,一臉喜色,“陛下,您終於醒了,真是蒼天庇佑啊。”
景帝見到江海纔算鬆了一口氣,謝皇后並未跟進來,他便直接問:“現在前朝後宮都什麼情況,細細稟來。”
江海臉上的喜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慌張與猶豫,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景帝大怒,“快說!”
謝皇后帶着幾個御醫走了進來,“陛下先別急,先讓御醫給您診斷一下,您剛醒不易動怒,等診斷好了,陛下想知道什麼,臣妾一一回稟。”
景帝直覺大事不妙,卻也沒辦法,命令道:“太子呢,讓他立馬來見朕。”
江海沒動,謝皇后只是示意御醫們診脈。
御醫們診斷之後,說景帝不易勞累動怒,好生休養纔行。
御醫們退下後,謝皇后纔對景帝說:“陛下,太子來不了了,他病了。”
景帝大驚,看向江海,“怎麼回事?”
江海哭喪着臉把太子受傷的經過說了一遍。
景帝一聽太子不一定能醒過來,就算醒過來也可能變成傻子,直接暈了過去。
謝皇后很淡定,再次把御醫們弄進來,她自己則回了宮。
景帝再次醒來強撐着身體去便殿看了六皇子,六皇子面色蒼白,靜靜地躺在那裏,呼吸微弱,若不仔細看會以爲人已經去了。
景帝大悲,痛哭涕流不能自已,他才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如何連兩個人的血脈都保不住嗎?
他枉爲一個帝王!
江海怕景帝再有個好歹,半強制把景帝弄走了。
景帝再次回到自己的龍榻上躺着,聽江海稟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不是白癡,敏銳地覺察到是有人策劃了這一切,他怒極反笑:“想謀朝篡位,做夢!”
景帝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眼下這個局面他想要奪回大權輕而易舉,只是這個大權奪回來又用什麼意義?太子醒不過來,他又說不上哪天就駕崩了。
景帝越想越慌亂,他突然明白,爲什麼他昏迷這段時間,太子出事,卻沒人乘機行事,因爲壓根沒有必要,還會讓世人看出端倪來。
景帝想到這點忍不住渾身發冷。
謝皇后再次出現在景帝面前,這次是景帝召來的。
殿內沒有其他人。
景帝打量這個曾經被他哄騙得團團轉的女人,卻在關鍵時刻給了他致命一擊,滿腔恨意滔天,“都是你做的?”
謝皇后一臉淡然,“臣妾沒那個本事,否則也不會連自己的骨肉都保不住。”
景帝眼色一暗,“你知道了什麼?”
謝皇后笑了,“陛下承認了。”
景帝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問道:“你們謝家要扶持四皇子?”
謝皇后搖搖頭,一臉平靜,“陛下錯了,不是我們謝家要扶持四皇子,是陛下如今只剩下四皇子能繼承大統。”
景帝睚眥欲裂,“你們先害死了婉兒,又害死了治兒,就不怕下地獄嗎?”
謝皇后奇怪地看着景帝,“勞陛下掛心了,相比之下,陛下難道不擔心自己會下地獄,畢竟虎毒不食子,而陛下手上卻沾滿了自己骨肉的血。”
景帝震怒,“你閉嘴,朕要殺了你!”吼完只覺得氣血翻涌,他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幾乎背過氣去。
謝皇后站得端正,滿意地欣賞着景帝的慘狀,嘴角上揚。
這幅樣子落在景帝眼裏,氣得他直翻白眼。
過了好久,景帝才緩了過來,他指着謝皇后,惡狠狠地說:“朕就是死也不會令你們如願。”
謝皇后微微一笑,“陛下還是好好保養身子,爭取白髮人送黑髮人,親自給您心愛的兒子送葬纔好。否則六皇子,哦不,太子殿下恐怕就要被草草埋了。”
“你!”景帝指着謝皇后,氣到渾身顫抖,“朕要殺了你。”
謝皇后絲毫不怕,“臣妾無錯,陛下殺不了臣妾。”
景帝半晌沒說出話來,因爲謝皇后說的是對的,他沒有證據給謝皇后定罪,甚至這段時間謝皇后臨危出面穩住大局,於社稷有大功。這個時候即便他下旨殺皇后,也沒人會執行他的命令,只會覺得他已經病糊塗了。
謝皇后憐憫地看着景帝,“臣妾真心奉勸陛下以身體爲重,這樣還能眼睜睜看着多年籌謀付之東流的場景。”
景帝聞言怒極,直接撅過去了。
謝皇后一臉不屑,輕飄飄轉身離去,連個御醫都沒叫,還是江海見皇后走了進殿伺候才發現景帝再次昏迷了,驚慌地喊來一堆御醫。
景帝第三次醒來,震驚地發生自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江海滿臉眼淚地告訴他,他中風導致口眼歪斜加癱瘓。
景帝掙扎着想說話,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他此時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他真的大勢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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