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是幼崽啊
然而，與外界的寧靜截然不同，獸王城內部，尤其是在靠近中心區域新開闢的幾個大型洞穴裏，卻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熱鬧浪潮。
“看這裏，嘴巴張開，舌頭捲起來，跟我念——知——識——的——知——”草手裏拿着一塊光滑的石板，上面用深色的礦石粉末畫着一個扭曲的符號，她努力做出誇張的口型，試圖讓面前一羣懵懂的幼崽明白髮音的要領。
迴應她的，卻是一片混亂的“哞哞”、“嗷嗚”、“啾啾”聲，甚至還有幾個剛斷奶不久的小不點，只顧着啃自己胖乎乎的小爪子，口水流了一地。
草看着這羣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傢伙，感覺額頭的青筋都在跳動，深吸一口氣，幾乎要抓狂：“是‘知’！不是‘哞’！你們是小牛嗎？！”
旁邊的山洞裏，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
林芝最初還擔心，寒冷的冬季，未必會有獸人願意將家裏的幼崽送出來。
可現實是，當學堂開辦的消息一傳開，整個獸王城都沸騰了。
第一天，準備好的五個寬敞山洞就被擠得滿滿當當，第二天，又緊急清理了五個，依舊是“崽滿爲患”。
小到剛能蹣跚學步、話都說不清的，大到即將成年、馬上要跟隨父輩參與狩獵的半大幼崽，幾乎所有有幼崽的家庭，都熱情高漲地把孩子送了過來。
不少獸人私下裏交流時，臉上都帶着“你懂的”笑容：“放這裏多好，有喫有喝還有獸看着，比在家裏安全多了，我們也能騰出手乾點別的。”“
是啊是啊，還能學東西，總比滿山洞亂滾強！”
林芝看着眼前這超乎預期的盛況，哭笑不得，只能迅速和草、巫雌等人商議，連夜調整教學計劃。
最終，學堂根據幼崽的年齡和接受能力，劃分成了不同的區域和課程。
對於那些即將成年的大幼崽，每天的學習被分爲三個部分：清晨，由部落裏挑選出的經驗最豐富的勇士，在清理出來的雪地或寬敞的洞穴裏，教授追蹤、潛伏、協作捕獵等實用技巧，吼聲與塵土齊飛；
午後，則由巫雌和對草藥同樣精通的狐鬆輪流負責，帶着他們辨認冬季常見的、或是儲存下來的藥用植物和有毒植物，學習簡單的傷口處理方法；
傍晚，則是林芝和草負責的文字與基礎算術時間，教他們認識更多的字，學會記錄簡單的信息。
而那些年紀稍小、已經能清晰表達自己的幼崽，則側重於文字和草藥知識的學習，捕獵技巧只做基礎啓蒙，更多的是培養他們的認知能力和團隊意識。
至於最小的那一批，像草教導的這些“哞哞”叫的小不點，教學內容就更基礎了。
草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帶着他們唱簡單的歌謠，用生動的語氣講部落的傳說和英雄故事，以及反覆強調一些基本的行爲規範，比如“喫飯前要用乾淨的雪搓搓手”、“不可以搶別的小夥伴的食物”等等，努力在他們白紙般的心靈上，刻下最初的規則印記。
日子就在這忙碌而充實的教學中一天天滑過。
林芝看着學堂裏漸漸變得有序的幼崽們，看着他們眼中閃爍的求知光芒，心中充滿了欣慰。
然而，就在她以爲這個冬季會這樣平穩度過，專心投入到學堂的建設和教學中時，身體深處卻悄然傳來了一絲熟悉的、隱約的不適感。
那感覺最初很輕微，只是一閃而過的墜脹，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似乎越來越明顯，讓她在給大孩子們講解文字時，會不自覺地停頓下來，手輕輕撫上小腹，眉頭微蹙。
那絲最初只是偶爾閃現的墜脹感，終於不再隱晦。
它變得持續而清晰，不同於懷着月時早期就有的種種不適，這一次，當林芝真正意識到不對勁時，小腹已經有了不容忽視的弧度。
獸皮的衣物寬鬆，加上冬季穿着厚實，竟遮掩了許久。
此刻，她躺在溫暖的獸皮褥子上，指尖輕輕覆蓋在微隆的小腹上，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屬於新生命的悸動。
一種遲來的、混合着些許意外的幸福感緩緩漾開，沖淡了連日教學的疲憊，也撫平了因那不適感而微蹙的眉頭。
狐鬆端着溫熱的湯水走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的腳步下意識放輕，目光落在林芝覆在腹部的手上，又看了看那微微的隆起，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迅速被瞭然和難以抑制的驚喜所取代。
他將石碗放在旁邊的矮几上，走近牀邊，蹲下身，視線溫柔地膠着在林芝的肚子上，聲音都放柔了許多：“芝芝，你……”
話音未落，洞口傳來一陣粗重的腳步聲和爽朗的大笑。
熊霸掀開擋風的厚重獸皮簾，一眼就看到了牀上的林芝和她腹部的曲線，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驚喜幾乎要從他臉上滿溢出來。“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大步流星地衝過來，蒲扇般的大手就想往林芝肚子上摸，嘴裏更是毫不掩飾地嚷嚷着，“這肯定是我的幼崽！肯定是！太好了！我熊霸也要有自己的幼崽了！”
他的手還沒碰到，就被狐鬆不着痕跡地擋了一下。
狐鬆依舊維持着蹲着的姿勢，只是擡眼瞥了熊霸一眼，嘴角幾不可查地抿了抿，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淡淡的嘲諷。
是誰的，現在可說不準呢，這個頭腦簡單的蠢熊，就知道做白日夢。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將林芝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就在這時，洞口又傳來一陣細微的“嘶嘶”聲和拖曳聲。
放學回來的月回來了，小小的蛇尾在鋪着乾草的地面上滑行，小手還牽着沉默跟在身後的騰蛇。
一進到溫暖的房間，嗅到熟悉的氣息，月立刻興奮地朝着牀邊游過來：“姆姆姆，嘶嘶嘶——”
聽到聲音，林芝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連忙撐着手臂想要坐起來。狐鬆立刻伸手扶住她，讓她動作慢些。
“月，我的小寶貝，今天在學堂怎麼樣啊？”林芝將游到牀邊的月小心地抱進懷裏，柔聲問道，“有沒有喫飽肚子？跟其他小幼崽玩得好不好呀？”
月依偎在母親懷裏，舒服地蹭了蹭，仰起小臉，努力表達着。
用力點了點頭，張開小嘴，露出幾顆剛冒出尖尖的白色獠牙，“嘶嘶！”表示肯定。
看着幼崽雖然還說不清話，卻努力迴應自己的樣子，林芝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低頭在她滑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月，姆姆的乖寶貝，真棒。”
“嘶嘶。姆姆姆。”月開心地迴應着，小尾巴尖輕輕晃動。
房間裏頓時充滿了母女間溫馨的笑語。
“好了，芝芝，先起來坐好，小心着些，別壓到肚子裏的幼崽。”狐鬆柔聲提醒，一邊小心地扶着林芝坐穩，一邊順手將還賴在林芝懷裏的月抱了起來。
他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將扭動着身體想要掙扎的月穩穩地放在了旁邊的獸皮上，還用眼神示意她不許再亂纏姆姆。
月被父獸抱得緊緊的，小身體扭了扭沒掙脫，立刻癟起小嘴，轉頭向另一個父獸求救：“父父父！”
然而，他寄予厚望的騰蛇，自從進了房間，就徑直走到角落裏自己習慣的位置，盤起身軀，閉上了眼睛，彷彿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已經開始假寐休息了。
“嘶嘶嘶——”求救無門，月只能發出一串氣惱又委屈的嘶鳴。
林芝看着這一幕，忍不住失笑。
她原本以爲，按照性格來看，沉默寡言的騰蛇會是那個扮演嚴父角色的，卻沒想到，日常管教月、立規矩更多的反而是狐鬆。
看着被狐鬆管得服服帖帖、只能對着騰蛇背影嘶嘶叫的月，林芝覺得，這樣的日子，吵鬧又溫馨，真是鮮活得讓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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