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符離嘆了口氣,把人從毛堆裏挖出來,團着抱在懷中了。
水時卻尤在夢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從昨夜聽到山下那隊人的動靜後,新路總是不安寧,便一宿都掙扎在夢裏。但卻忽覺的溫暖又安穩了,這才睡熟。
直到正午的陽光絲絲縷縷的照進這處洞穴改造的屋室中,水時才伸着懶腰睜眼,但手臂卻沒舒展開,擡頭一看,符離不知什麼時候變回來,已經摟在他身後了。只是渾身赤條條。
水時藉着溫暖的陽光,仰頭看了好一會兒,便抽出被壓在男人胳膊間的手臂,去擰人家的高挺的鼻子,還扭的嘻嘻哈哈的。
因着是自己的最安全的巢穴,又是在伴侶身邊,符離難得睡的沉些,但被人捏住鼻子憋醒了。他金眸一睜,水時便撲上去抱住俊臉親來親去。
起牀氣還未醞釀便胎死腹中,符離捉住懷中滑不留手的小雌,胸腔中暗沉沉共振着獸鳴,低頭抵住水時的後頸便開始輕輕咬起來。
兩人正你來我往的相互膩歪,外柔卻傳來狼王高亢的嗥叫。符離登時一頓,水時卻擦着身上的口水,將毛衣拿給符離穿上。
只是眼睛往男人身下一瞄的光景,頓覺自己看錯了,水時卻揉了揉眼睛,疑惑的又看了一遍。
“?”“!”
符離聽見聲音要出屋,卻見自己的雌獸怔愣的拿着毛衣與獸皮,眼睛發直的往自己身下看。符離“嘖”一聲,上前伸手掐着水時的兩邊腮幫子,戲謔的扯了扯,而後一把拿過衣裳,利落的出去了。
只留水時一人,獨自在狼穴中,滿目無語的看着那一簍子自己珍珍惜惜的銀色柔軟狼毛,他昨夜還開開心心的用臉貼着那堆毛,覺得甚好……
這邊水時在屋子裏發愣,那邊狼王卻在山樑上發瘋!究其原因,狼王的伴侶生了,母狼王初冬有孕,正趕上溫暖的春季誕育。
白狼一族雖然既強大又智慧,但天地對物種是極公平的,它們族羣的壽命可達四十至五十歲,但卻成年期極晚,巔峯的生育期也僅僅那麼幾年,小白狼是狼王與伴侶的第一窩幼崽。
但狼王堅定的認爲這窩崽子實在是廢了!其中頗有王者之相的小白狼卻是個嬌氣的小傻子,所以狼王要趕緊再次生下,以求能有一個合格的繼承者,來引領族羣。
一個白狼王往往要歷經十幾年的培養與訓練,可不能拖!
符離看着興奮的蹦蹦跳跳的“兄弟”,沒有說話,並朝扔了一塊石頭……
那石頭的力道並不大,是他們幼年常玩的把戲,但狼王由於太過興奮,腳下一滑,並沒有避得開,甚至從巨石臺上滾了下來。
符離輕輕一哼,出息!
但最純淨的白狼族血脈得以延續,符離也頗爲高興,他往狼王的洞穴走去,只站在外邊瞧了一眼,便罷了。不論多麼親近,剛剛生產的母狼總是戒備且脾氣暴躁的。瞧,那一堆被攆出來的半大小狼們,就是最好的佐證。
小白狼在母親再次生產後,正式無家可歸,所以要開始在溫暖的山樑上,尋一處合意的處所,挖屬於自己的洞穴了。這標誌着它們脫離了幼年,可以逐漸加入巡山的隊伍,但捕獵卻依舊還爲時尚早。
水時終於在一清早的震驚中緩過神,於是有些彆彆扭扭的出洞生火做飯。見狼王有些異常,詢問才知道,竟然生了!於是他還特意煮了一鍋淡淡的肉湯,給母狼下奶用。
他忙乎的起勁,符離就站在邊上看着,還時不時隱晦的瞥一瞥水時的肚子。而水時呢,因爲早上某些不可說的原因,也總下意識的瞧符離的下半身!就這樣來來回回的一上午,才消停。
水時除了煮肉湯,甚至還想試一試魚湯,那日小白狼帶給自己作爲賄賂的魚很肥碩,一肚子魚子,仔細一瞧,像是鯡魚的樣子,味道可好了!
於是趁着中午的日頭暖和,水時就用山後的細藤編了網子,叫上符離,一同往狼羣領地的邊緣,小黑熊呆着的河邊去了。
不知爲何,母熊一隻沒有把小黑熊帶走,但河邊食物豐富,小傢伙又很貪喫,捕魚手段也無師自通的優異,不但沒瘦,反而更胖更圓了。
還隔了老遠,水時就看見在河邊一頭扎進水中,在水面蹬着兩隻小黑腳的幼熊。只一會兒,那小傢伙便浮了上來,嘴裏還咬着一隻不小的魚,“咔嚓咔嚓”的嚼起來。
最近小白狼忙着挖洞,就沒空下來找幼熊玩了,眼下它看到水時,立即扔了嘴裏的魚,晃晃悠悠的往水時身邊跑,邊跑邊甩水,濺的到處都是。
水時拍了拍一路甩到眼前的小熊瞎子,別說!真是天生下水的料,這一會兒功夫,毛已經很乾了。
正午的陽光溫度正熾,水時擼起袖子就到了已經完全開化的河邊,這一片河不同於地底溫泉所流出的熱河,而是東山山脈中各處高海拔的山頂上,流下來融雪匯聚而成,流到這裏,頗爲壯觀。
獸羣春季也要渡過這一條寬闊而湍急的深河,只是水時眼前這處,已經是河流的分支,河水和緩很多,也淺的多,陽光一照,升溫很快。所以,衆多的魚類也選擇在這一處進行產卵與繁殖。
西側河岸有一處湖中島,那是一片湖中的露出的石灘,灘下邊又更多示意儲存魚卵的窄縫,便吸引的一大羣魚前去爭奪。
水時在岸邊實在撈不到,就迎着陽光,躲在符離的影子下,仰頭朝符離眨眼睛,看了一會兒,而後歪頭示意河中灘。
符離有些厭惡沾涼水,也怕一不留神冰到水時,雖然今日陽光不錯,但剛開化的河流依舊冒着寒氣。
所以水時就見男人很罕見的沒有順應自己,而是抄起一根樹枝,站在岸邊,一動不動。就在水時泄氣,要在撈一把魚試一試時,就見符離瞬間擡起臂膀,握着長樹枝“嗖”一聲往元一拋。
水時隨着看過去,那樹枝竟立在水中不倒!符離低頭踢了一腳小黑熊,那小傢伙就二話不說,“噗通”一聲下水,一起一伏的朝河中心的木枝游去。
只一會兒,小熊連拖帶拽的上岸,水時就見那樹枝下面,叉着一條極大的鮭魚!正插進魚頭,魚身一點也沒有損傷。
水時回頭,看着臉龐被波光粼粼的河水映的有些明滅的符離,佩服的豎起大拇指!
只是符離歪着頭,看着小雌送到面前的小拳頭,瞭然一笑,探身去親了親。水時卻有些囧然,“沒叫你親我,是誇你厲害的意思。”
符離恍悟的點點頭,記住了這個動作,然後彎腰將頭尾有一米長的滿腹鱘魚扔進水時的藤網,拎着回山了。水時一路都很興奮!河邊不僅有魚,肯定還有青貝田螺和小蝦,那麼夏日他就多去打些,回來醃上,留着冬儲!
鱘魚的正是好季節,腹子極優質,營養豐厚,味道又好。水時挖出了一小盆魚子,給狼羣的小狼們分一些,又連同魚湯一起,端了一盆到狼王的洞穴。
意外的,水時被母狼允許前去探看,於是,在一片溫暖又狹小舒適的狼巢中,他看到了一窩小幼狼。可即便這還是白狼剛生的幼崽,體格依舊要比那幾只灰狼崽大很多,物種的基因差異是巨大的。
等水時小心翼翼的出了洞穴,符離才問,“幾隻?”
水時一拍腦門,這他倒是沒數,不過,看樣子也有十來只。符離聞言,心裏頗爲有數,眼睛沉沉的不知道再想什麼心思。
只是看着天黑了,符離有些躊躇滿志的,要把伴侶往洞穴裏帶,只不過水時看着伴侶生產也出去嚴格巡山的狼王,便有些惻隱。他拽了拽符離。
“要不,你替它去呢?這,母狼需不需要它呀?”
符離眉毛一皺,嘆了口氣,夾着水時就大步往狼巢中去。
“母狼,不需要,你,更需要。”
……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月色比昨日還亮,已經後半夜,水時喘着氣,有些睏倦。但藉着月光,他望到洞外的蒼穹,卻想起了自己昨晚的夢境,於是一時間有些忐忑。
水時翻了好幾次身,在符離的懷中蛄蛹着睡不着。於是男人也睜開金眸沉沉的看着他。
“符離,咱們去上回的山下看看吧!”
水時又接着說,“上回因爲你還是獸形,我自己也不穩妥,如今你變回人身,咱們正是應該去探查探查,看到底是恰巧路過,還是有所圖謀。咱們早做打算,別至於被動纔行。”
符離看着抱着自己一隻手臂在懷中的雌獸,想了想,起身給水時穿衣服,然後抱着水時,朝昨夜的路線往山下奔去。
符離人形的速度要被獸形慢一些,但好在隱蔽,臨走前水時特地給兩人做獵戶打扮,尤其是符離,甚至還叫他把水哥兒父親遺留的那把重弓揹着,以便掩人耳目。
於是,等兩人出現在東山腳下的小路上是,已經是一個獵戶帶着夫郎剛獵完回家的情形,爲了逼真,水時還叫符離打了一隻兔子掛在腰間。
他們走了半晌都不見一個人影,就在水時微微放下心要回山之際,就聽遠處又來了一隊成排成列的火把,將林子照的挺亮。
水時剛想着怎麼開口,就聽對面的人朝着他麼搖火把,“停步,站住,哪裏人!”
一看對面先出聲,水時便帶着符離出了叢林。
兩人這形象一出現,那隊人稍稍鬆了口氣,“哪來的獵戶,進來官府禁止在夜間打獵鑽山!還不帶着郎君出來!”
水時一看着些人馬是正常的士兵,便有些放心,但依舊謹慎的帶着符離站在林後。
“軍爺,我是附近山村的,與我男人上山打獵,天黑迷在這,眼下您幫個忙,指個方向我們就走。”
天色有些黑,普通人的夜間視力並不好,沒看出符離的異瞳,只當做一個魁梧的獵戶。
兵將盤查覈實了半天,才放行,又說,“最近不要走山路,附近都要封,小路也不成,免得被當做蠻族奸細抓起來殺頭!”
聽話聽音,水時理解爲最近的世道不太平,可是多問便容易暴露,當即得知這些人是來封路的,就帶着符離撤了。
但在回山的路上,水時皺着眉想,也許瘋應該去縣城看看。一是看最近形式如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二若是沒事,也補充糧米調料。
於是第二天,水時便翻箱倒櫃的拿出那幾兩獸皮換回來的銀子。符離則看着舉着銀子頗有些愛不釋手,還用小牙咬一咬的伴侶,一挑眉。
朝“喫鐵”的厲害伴侶,標標準準的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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