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也不說話,只是忽的向前靠近,彎腰低頭,近近貼着水時細嫩嫩的小臉,鼻尖貼着鼻尖,像是要親的樣子。
林外就是行人來往的官道,隱約能聽到小販沿路木車輪的“吱嘎”聲,這樣的地點要是被男人按着親上一頓……
水時心中一緊,臉唰的紅到了後耳根,難爲情的往後退。
他正要伸手去拍人,就見符離眼神一閃,嘴角一提,便正正經經直起身,兀自溜溜達達的往前走了。
“?”水時一愣,等反應過來,氣的“嗨呀”一聲,竟敢戲耍他!
隨即,擼起袖子,眼神往草地上一尋摸,抄起一根細柳條就往前追。
“站住!你給我站住,狼神了不起嘛?有種來和我一戰!”
符離也不敢快跑,深怕這腿腳不甚靈活的小傢伙一不留神摔倒,便依舊長腿慢悠悠的邁着,尚且有閒心回頭看,等着水時走到身邊,再氣鼓鼓的把細柳條往自己身上打。
水時追上人,咬着牙“嘿呦嘿呦”的抽他,符離那樣的筋骨,並不覺得疼,只覺得細樹枝上刮的身上癢癢。
但是已經頗通人情的狼神後裔明顯狡猾起來,知道當下可不能駁這小傢伙的面子,便裝作很疼的樣子,齜牙咧嘴的吸氣。
水時解氣的一把扔下細樹枝,叉着腰驕傲,“哼,這回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以振夫綱!”
符離沒忍住,仰着頭笑,到底最後把人拉進懷裏,細細的貼着親近。
在濃密的樹蔭下,水時被男人摟着,像被巨型野獸討好一般,黏糊糊的蹭,那一頭濃密的髮絲烏黑又硬,摩擦的水時臉疼。
符離最近變化很大,柔軟下來,也放鬆下來,還時不時要惡劣的逗逗他。
他卻覺得有些幸福,心中暖漲漲的,彷彿要溢出來,於是在蟬鳴鳥叫的樹林中,水時也伸手摟住符離寬闊的健軀,仰着頭傻樂。
好一會兒,水時纔想要推開符離繼續趕路,但符離卻一擡腿,上身還安穩的抱着人,腳上卻飛踢出一根身邊的爛木頭,直直射向林外的官道。
水時隨即便聽到一陣嘈雜的卸貨與號子聲,而後有人朝林中走來。
“哪位英雄幫了忙,快出來一見,好叫我一謝!”
水時連忙推開符離,徑自理了理被蹭亂的頭髮,而後朝來人拱手還禮。
那人有些矮胖,面相很和氣的樣子,也很歷練。見到林蔭中那樣高大壯碩、氣質威悍的符離,心中直呼“好漢子!”,但也驚了一跳,他一個貨郎,也算走南闖北慣了,什麼人沒見過!可眼前這人依舊叫他心裏有些畏懼。
不過已經見了面,人家又幫了他的忙,且旁邊的小哥兒看着很和善,於是也上前行禮道謝。
“我的木貨車念舊失修,剛被道上的石頭硌了一下,就要散架,多虧那一截飛來的木頭,才卡住了車軸,沒叫我那一車的貨散到到道邊的渠裏,多謝多謝!”隨即掏出銀子就要感謝。
水時有些詫異,符離怎麼知道人家的車要散架?還正正好好的踢到軸上!
但眼下也不好問,於是緊忙還禮,說不用相酬。
那人卻說江湖行腳,有恩情是一定要還上的。推脫不過,水時就一問,“你是行腳貨郎麼?”
他聽鄭老漢說過,家裏每每到縣城去,都是趕在行腳郎也去的時候,那樣什麼或缺的物件都能補上。
如今他竟碰上一個!正愁不好在城鎮中到處現身買東西,符離太顯眼了!街上尋常的百姓還不到他胸口高,站在人堆裏像是巨人國跑出來的,又英俊,又威武,回頭率可是真高!
但那傢伙又死活不叫自己單獨進城,於是水時也沒買什麼東西,抓了藥就回去了。
“正是,正是!我和夥計拉着幾車貨要進城呢,這剛打完仗,買物件的人可不少。”行腳郎看了看手裏的銀子,又看了看推拒的兩人,便收回了銀錢,笑呵呵的問水時。
“不如兩人到我的貨車瞧瞧,左右車軸艱難,要修補,已經卸下了貨,我索性扯了苫布,您只管挑!”
水時眼睛一亮,興沖沖的拽着符離就往林外的官道上走,“那感情好!有勞有勞!”
於是,零星來往過路的人,就見主道邊上,貨郎把各樣的貨依次擺開,什麼針頭線腦,油鹽醬醋,可齊全!
行人駐足,都想要過去看看,只是那車隊旁站了一個挺駭人的大漢,一雙金眸在陽光下金燦燦,瞧着怪嚇人的。
水時也不管其他,挑的正起興!人就是這樣,不買的時候,覺得什麼都能湊合用一用,但只要眼睛見到,頓時覺的什麼都缺!
各種調味料,洗衣的皂莢,女人的胭脂水粉,衣裳團扇,陶燒的鍋碗瓢盆,鐵鑄的鎬鋤小具。水時翻了一會兒,甚至看到了幾把門摺頁。可真是不分品類,什麼都賣。
他回過身,呲個大牙笑容燦爛的朝符離豎起大拇指,牛逼!那一腳爛木頭踢得好!
符離挑着眉,覺得自己在什麼奇奇怪怪的方面得到了肯定。他抱着的手臂,看着小雌撅着屁股,從車上一樣一樣往下搬,勤勞的就像在東山的松樹下撿乾貨一般。
然而他並不知道那堆東西都有什麼用途,水時只對他說了一個字。
“搬!”
最後,看着車邊掛着的撥浪鼓,水時忽然恍覺,有些不好意思,但依舊咳了一聲,朝行腳郎詢問。
“請問,有小孩子穿的衣裳麼?”
貨郎真還一愣,“這,多大的孩子。”
“呃,還沒出生。”況且,水時還不確定他能生個什麼出來,不知道是兩條腿的,還是四條腿的……
就有些尷尬。
“誒呦!恭喜恭喜,這小孩長的快,買衣服的少,都是買料子自己做,我這倒是有各種布料,您挑幾匹吧。”
於是,沒一會兒,水時就挑了兩大麻袋的東西,什麼都有,總之都是山裏缺的,但過日子能用得上的。就連那門摺頁,水時都拿了四把!嗐,誰知道他哪天要不要安個門呢。
最後,那行腳郎看東西太多,沉的呦!就想着問問兩人的住址,他幫着送回去纔是。
卻不料那一直一聲不吭護衛在小哥兒身邊男人,只一擡手,就拎起兩個麻袋,輕鬆的背在身上,甚至還能餘出一隻手,把小哥兒攬在臂膀間。只是農具不好拎,叫他一隻手拿的有些彆扭。
不過一會兒,男人便抱着小哥兒,拎着貨,進了林,轉眼就不見了。
貨郎感慨,真是奇遇,也算自己還了恩情了。
卻不料身後收拾東西的活計“咦”了一聲,隨後朝貨郎高聲喊道,“東家,那小哥挑好不要的陶碗了放了一枚金子!”
而那邊進了林的符離,在越來越快的奔躍間,迅速筋骨抽結形變,躍出林後,已然化身成一隻巨大的白狼,身形健壯、四肢矯健,足邊銀白如雲的毛髮隨風飄蕩,彷彿巨獸踏雲而行。
山中的樵戶正在院中劈柴,倚着籬笆牆看鳥玩的幺兒卻忽然指着朗朗的晴空,瞪大眼睛驚呼。
“爹,爹!你看,天上有大白狗!我想它下來和我一起抓鳥!”
樵戶聞言擡頭,看着瓦藍的天空,擦了一把汗,“哪來的大白狗,誰家白狗在天上飛?行了,別玩了,喊你娘做晚飯去!”
於是小孩不開心的噘嘴跑回屋子,找孃親去了,只一會兒,小房子的煙囪上便升起了裊裊炊煙。
小孩倒是沒看錯,確實有只“大白狗”,只是“大白狗”可沒空陪他抓鳥,他身上正馱着兩個沉麻袋,還有一個趴在狼背上開心哼歌的林水時。
水時坐在巨獸的背上,膠溫暖的毛髮包圍着,一路逍遙輕鬆的回到狼巢,他收拾完那兩袋子東西,擺放安頓好後,又從腰間那處一個織錦的荷包,到處裏邊的東西數了數,之前孫先生給他作爲制牀弩報酬的金子還沒用完,剩下很多。
山裏可用不到金銀錢財,人間汲汲營營而得的東西,對東山各類生靈來說,那就是一塊還不錯的石頭。
符離跑了一路,身上有灰,將水時安置到安全又溫暖的巢穴後,就徑自去洗澡了。
水時無視了巨狼隱隱約約的邀請,他想着自己的肚子,可不能胡來!誰知道一起洗澡要出什麼幺蛾子?那男人是有前科的人,絲毫不值得信任。
趁着自己狀態還好,水時打算好好打掃一番洞穴,以後的身體狀況指不定還能不能伸手幹活了,畢竟作爲男人,他也是頭一回有孩子。
沒經驗,活生……
鋪了一地的獸皮並不好清理,都先拆出去曬曬太陽,而櫃子碗架等等,也有門了!正好將摺頁釘在木條上,只等符離回來做個小木門。
狼巢的地上是熱的,作爲牀睡的舒服,只是這裏夏天怕是要有蚊蟲,防患於未然,水時把新買的輕幔布裁成蚊帳簾子,用獸骨釘在牆壁上,支起來就是個圍的嚴實的牀簾。
藍色的簾布材質輕的很,一陣風吹進來,便嫋嫋飄搖起來,挺好看。
沒多久,符離便恢復人類的身軀,回到巢穴中,聽着水時的指揮搬搬弄弄,裝點狼窩。一切作罷,這裏便更像個“家”了。
告一段落,水時坐在牀簾後,才鼓起勇氣拿出一匹尚且材質柔軟的布匹,並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但這種材質,給小朋友做裏衣再合適不過了。
肚子裏的小傢伙,還需要衣服呢。只是,水時一時間有些尷尬的迷茫,就連符離也沒什麼想法,因爲,畢竟是狼羣養大,他很自然而然的以爲,生什麼?生狼唄,哪隻母狼不都生的狼崽麼!
所以,做什麼款式的!人的,還是狼的?抑或,自由發揮?
次日,符離抱着一大塊蜂蜜回巢,就見小雌拿着布匹,正趴在地上彎腰撅腚,吭哧吭哧又盡心認真。
他低頭一看,地上除了碎布頭,已經擺了好幾件小衣,它們款式各異。
狼頭人身的、人頭狼身的、左右各一半人,一半狼的……
想着那小光團像憋粑粑一樣,費盡力氣才憋出的一條小尾巴,水時利落的坐起身,拿着剪刀,每件衣服的後屁股,都剪了個圓滾滾的小洞。
符離並不太懂衣服的結構,只是,看着數量如此多的小衣服,點了點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符離暗自數小衣服,一件、兩件、三件……好多件!好多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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