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小人
桑落興奮的接道:“今晚不知道要數錢到何時。”
“財迷!”她的話音剛落,幾個人一起笑她。
衆人草草收拾完畢,輪流衝了個涼纔去睡覺,明天一早又得忙活。因爲天氣太熱,屠蘇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子才睡着。
在半睡半醒中她突然聽得關毛大吼一聲:“哪裏來的小賊,站住!”她一個激靈猛然坐起,胡亂套上衣服,拿起門後的長鐵棍就奔了出去。此時,林氏關文等人也已經起來,關毛已經追了出去,屠蘇正要出門看個究竟,就見關毛氣喘吁吁的又折回來了。
“到底是怎麼了?”
“我起夜時,看見一個人坐在牆頭上……”
“可看清是怎樣的人?”
關毛想了想說道:“我睡得迷迷瞪瞪的沒看太清楚,看上去是個年輕男子。穿着一身白衣,身影輕飄飄的。”林氏又問了幾句,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幾人心中不由得又驚又怕,林氏臨睡時又過來囑咐屠蘇姐妹倆把窗子關好。關毛和關文商量着兩人輪流守夜,每隔一人時辰換一次。免得打瞌睡誤事。林氏不放心也非要跟着守夜。
第二日,關毛關文兩人忍着睏意照常幹活。屠蘇過意不去,硬讓他們去後院補了一覺。
一連幾日,兩人就這麼守着,但那白衣毛賊卻再也沒出現過。一家人商量後覺得這樣守着也不是辦法,最後他們想起他們捕捉獵物時的法子:陷阱。另外屠蘇又讓人院牆上鋪滿了尖利的荊棘等物。一般的毛賊還真奈何不了。
但令人沒想到的,恰在這時候,街坊四鄰開始流言紛飛,有人言辭確鑿的說某夜某時在關家食肆門前發現了一青面獠牙的身着白衣的吊死鬼等等。沉寂了很久了的傳說又開始死灰復燃。不過,這倒沒影響到關家的生意,只是那些總來試探口風的人讓人煩不勝煩。
有那長舌的人不停的問:“關家妹子,你真的不怕?”
屠蘇被問煩了臉帶薄怒道:“怕個頭,有本事他來找我!”
好在關家的人膽子倒也不小,雖然流言甚囂,他們淡定的照常過日子。
中間倒有幾個人來表示關心,其中就有高氏,高氏假惺惺的說着,肯定是他們家裏陰氣太盛才燥成家宅不淨,該找幾個陽氣重的來壓壓纔好。
屠蘇當即回道,他們家現在好歹是正壓着邪,若是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招進來,倒真的是邪壓住正了。高氏氣哼哼的又回去了。隨後,林盛林順也趁機過來,同樣被屠蘇和桑落擠兌得灰溜溜的走了。
林氏這幾天不知怎麼了,一直抑鬱寡歡、沉默寡言,屠蘇得了空閒便問她怎麼了。
林氏猶豫片刻說道:“我從早上起來開始,右眼一直跳……”古人迷信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說法。屠蘇不以爲然的勸道:“這都是瞎傳的,我以前左眼總跳,也沒見發財。”林氏嘆息不語。
又過了幾日,孫掌櫃帶着孫平安來到了關家食肆,林氏和屠蘇都上前笑着迎接,孫掌櫃打量了一眼落落大方的屠蘇,眼中透着欣賞之意,讚道:“關嫂子真是有福,兒女個個都是這般懂事能幹。”林氏謙虛道:“能幹什麼,還不是被逼的,若我家像您家那般殷實,我哪會捨得讓孩子這般辛苦。”孫掌櫃自然清楚林氏所說是實情,便笑了笑將話題引到別處。兩人客套了一番,林氏引着父子倆坐下。孫掌櫃眉頭微蹙,欲言又止,林氏想起前幾日託他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慌,壓着嗓子說道:“孫掌櫃有話不妨直說。”
孫掌櫃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關大哥有消息了。孩子他舅得來的消息說,他在幾年前便已遇害。”孫掌櫃的話音一落,身子的身子不由得晃了幾晃。
孫掌櫃連忙安慰道:“還望嫂子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莫要悲傷過度。”林氏的臉色微微白了白,眼中酸澀無卻淚,她的淚早在幾年前就流盡了。實則她心理早有準備……
孫平安也像小大人似的勸道:“大娘,你莫要難過,以後若有人欺負你家,你們儘管找我爹爹就是。”
林氏默然點頭。孫掌櫃又安慰了林氏一番,便提出告辭。林氏強撐着送他們父子出門。
“娘……”林氏一轉身,就聽見四個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叫道。
林氏看了四個兒女一眼,眼中含着無盡的心疼和憐憫。從此以後,他們就是名符其實的孤兒寡母了。關厚勤去世的消息一傳回去,村人的最後一層顧慮也沒有了,婆家涼薄無情,孃家貪吝難靠,今後的日子……
“娘沒事,我去歇息一會兒。”林氏手扶着額頭靠着兩個女兒的手臂慢慢回房。屠蘇在屋裏呆了一會兒,她知道現在勸什麼都沒有用,只能等她情緒緩解了再說了。兄妹四人重回大廳,一起悶坐着,誰也沒開口。除了屠蘇外,其他三人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俱是五味雜陳,情緒低迷。
儘管關家人並沒有往家傳這個消息,但是終究紙裏包不住火,很快,關耀祖那邊也得了消息。令人稱奇的是,高氏竟然在自家門口嚎哭了半日,不知道實情的還以爲死的是她親兒子呢。關耀祖也唉聲嘆氣了好一陣子。然後他便託人捎信讓林氏回去準備關厚勤下葬的事宜,因爲關厚勤是身死外鄉,屍骨無存,所以林氏便用他的舊衣服代替屍身爲他立了個衣冠冢。
林氏消沉了幾日,在幾個兒女的勸解下,又開始慢慢恢復,每天領着兒女照常忙碌。她再次提起了要送關文去學堂讀書的事情。
“娘,我想了想要不算了,家裏實在走不開,我多買些書在家自學就行。”
“沒有先生教怎麼能行?你儘管去,家裏忙得過來。”林氏說道。
“二弟你去吧,家裏有我吧。”關毛也立即表態。
“二哥你去吧,你將來當了舉人老爺,大姐的婚事也不用急了。”桑落在旁邊起鬨。
“滾!”屠蘇怒吼一聲。
家裏終於重新響起了久違的笑聲。
關家食肆逐步在關林鎮站穩了腳跟,生意越來越紅火。林氏爲人不錯,關文和桑落都是個能說會道的,就連屠蘇雖說性子潑辣了些,但相處久了,大夥也覺着她是麻利大方的人。鎮上有那三餐不繼的或是逃荒要飯的,她都會適當賙濟些剩菜剩飯。可別小看這個,有的食肆寧願把剩飯倒了喂狗也不給人呢,例如那何胡兩家便是。所以,關家一家人的名聲越來越響,周圍那些跟關家沒有生意衝突的商販掌櫃也都愛和他家親近。熟客是越聚越多。何胡兩家一直在等着關家人關門滾蛋,沒想到的是人家的生音反越來越好了。
天熱氣燥,何掌櫃更是心頭起火,十分煩躁。他在屋裏走來走去,問李進:“不是說關家食肆在鬧鬼嗎?怎麼人都還那邊涌?”
李進答道:“關家那小娘們說,鬧鬼是子虛烏有的事,全是人們瞎傳的。再者這些人喫飯都一起去,人一多還有什麼可怕的,他們又不打尖住店。”何掌櫃一想也是,人家只是喫個飯,況且多人一起進去,有啥可怕的呢。
這麼一想,他越發覺得心裏賭得慌,他把小綠豆眼一瞪,激將李進:“你小子平時不是鬼點子多嗎?怎麼到現在也沒憋出一個?”
李進撓撓頭乾笑道:“姐夫,我看那關家也長久不了,大夥無非是圖個新鮮罷了。”
“放屁,新鮮新鮮,這都新鮮多久了!”何掌櫃吼完不等李進答話又接着慢悠悠的說道:“你不肯幫我也行,以後惹了事別指着我在後頭給你擦屁股。”說完假裝就要拂袖而去。
李進一聽他這麼說,心裏頓時慌了,連忙上前拽住何掌櫃的衣袖哀求道:“姐夫,咱們有話好好說,您何必動氣。”何掌櫃順勢停了下來。
李進進一步表決心:“姐夫您說吧,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何掌櫃的小眼睛骨碌了一圈,然後招招手,李進附耳過去,他如此這般這般的囑咐了一番。
“你可記住了?”
“我記住得了。”
這天晚上,關家人像往常一樣送走最後一撥客人,個個疲倦不堪的回房歇息去了。
睡到半夜,忽聽得院牆外”啊”的兩聲慘叫,關家四兄妹像下山的猛虎一樣,各抄起傢伙直奔院門。
關毛大吼一聲:“打賊!”
乒乓乒乓……
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沒多久,四鄰八坊也揉着眼來看熱鬧了。
“別打了,我不是賊……”
“別打了,嗚嗚……”這時有那閒人點起火把就前來看。
幾個看熱鬧的端詳了半晌,有點不確定的說道:“這人好生面熟?只是想不起是誰。”
屠蘇冷靜的接道:“端盆水來,給他們刷一刷。”有人果然去端了水來,從頭到腳一澆,有人頓時認出來了:“這不是何掌櫃的小舅子嗎?那邊那個不是何家的夥計來福嗎?”
“原來如此啊……”有人恍然大悟。
……
又折騰了半日,衆人幫着關毛兄妹將兩人押在後院的柴房裏鎖好門,準備第二天送去衙門。
翌日一大早,何掌櫃就派人來說項,聲稱都是誤會,請關家放人,並說一切好商量。
關屠蘇也不理他,只說一切但憑里正決斷。
但是當他們打開關人的柴房時,不由得愣住了。
只見地上躺着的兩人目光呆滯,衣裳凌亂,身上血痕淋漓,臉色白中帶青,兩人抖抖索索半天才吐出字眼來:“鬼……鬼……”屠蘇暗自驚詫,其他人更是又驚又怕。
關文目光閃了幾閃說道:“原來,這鬼也是喜歡懲惡揚善的。”
圍觀的衆人眼中也是帶了敬畏之色,口中嘖嘖稱奇。
屠蘇和關文領着衆人綁着李進來福兩人去里正那兒,里正審問了半天也沒審出個所以然來,那兩人似失了魂魄一般,前言不搭後語。關家人見此,也只能讓何掌櫃先把兩人領回去再說。
臨走時,屠蘇笑意盈盈的說道:“何掌櫃,我昨夜夢見了我親奶奶和父親,他們說讓我儘管大展手腳去幹,誰若敢欺負我關家無人,我奶奶和爹讓他們輕則家無寧日,重則斷子絕孫。”何掌櫃嚇得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乾笑道:“關姑娘,這實在是誤會,你也知道我這個小舅子一向不務正業,若不是看在內人面上,我早不理他了。”屠蘇淡淡笑着,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何掌櫃帶着李進兩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兄妹三人回到家裏,林氏正在門口緊張的望着。圍觀的人羣也漸漸散去。
關文一走入大廳,便一臉凝重的說道:“娘,屠蘇,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說。”
“什麼事?”林氏急忙問道。
“您給我做的那件灰布衣服不見了。”衆人大驚。
林氏臉色一白,猶豫片刻也說道:“我有一件事也想明白了,自咱們開張時,廚房裏的食物便時不時減少,我開始還懷疑是你劉奶奶,一直沒聲張……”
大夥越說越覺得蹊蹺。若說家裏進賊,但門窗什麼卻都完好無損。白天更不可能,後院前廳從早到晚進進出出的從不斷人。
關文總結道:“娘,我想了想,覺得這些日子鬧得根本不是鬼,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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