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風雨前的平靜
鬧騰了一下午,差不多快晚飯時,屠蘇才“悠悠醒轉”。直到這時,林氏一直懸着的心才略微放下,又趕緊到牀前問長問短。關毛關文三個也擠進來又哭又笑的。
屠蘇一看林氏,又紅了眼圈撲上去大聲嚎哭:“娘,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林氏也跟着掉淚。接着,齊嬸子得了消息前來探望,連勸了幾回,屠蘇才漸漸止住“悲聲”。
齊嬸子見無外人在場,拉着林氏悄聲問道:“玉娘,你真的要合離?”林氏神態堅決的點頭,說道:“嫂子你也看到了,再不合離,我閨女都沒活路了,萬一再來這麼一遭,我也不用活了。”說着,聲音不自覺的哽咽起來,屠蘇連忙溫聲勸解。齊嬸子跟林氏做鄰居多年,自然明白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她點點頭說道:“人們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我卻深知你的苦楚,也覺着你合離了好。以後孩子漸漸大了,日子會越熬越好。”林氏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齊嬸子又拉低聲音道:“可你想過沒有,若是合離,兩個女孩兒你可以帶走,你家兩個小子可是帶不走。任憑你告到哪兒也都是這個理兒。前些年我孃家村裏就有一個跟你境況相仿的,那女人合離帶了三個女兒走了,兒子任憑怎麼樣男方家也不給。後來,那男的又娶了一房媳婦,那後孃對孩子刻薄之極……”林氏一聽這個,剛纔還堅決無比的神情果然出現了一絲鬆動。她擔憂的看看兩個兒子,又看看兩個女兒,哪一個都她舍不下。
關毛一聽這話,立即大聲嚷道:“娘,我們絕不跟那人過!”他現在連爹也懶得稱呼了。關文沉吟半晌,道:“嬸子,你說的固然有理。可也有不同,你孃家村裏的那家孩子必然還小吧?”齊嬸子答道:“是呢,他娘走時,他才七八歲。”
關文自信的笑笑:“這就是了。他才七八歲,後孃縱使刻薄他,他也無能爲力。但我和大哥如今都已長大成人了,他們能怎樣刻薄我們?我們有手有腳有腦子,難道就任憑她胡作非爲不成?”
齊嬸子一拍腦袋,笑道:“我是糊塗了。都忘了你們都是大人了。”
關文笑道:“嬸子不是糊塗,而是關心則亂。”林氏這麼想,心中的煎熬之意也減少了一些。
天色漸晚,因爲關家的老房子已拆,齊嬸子便邀母子五人去她家歇息。當晚,屠蘇姐妹倆擠在偏房的一張小牀上,齊嬸子和兩個女兒林氏住在大屋,本來林氏不放心屠蘇非要前去照顧,桑落再三保證自己能照顧好姐姐,林氏才作罷。
姐妹倆擠在一牀被子裏,桑落仍然心有餘悸的問道:“姐,我給你揉揉吧。你不是說爹吃了那飯之後便打不着你了嗎?你怎麼還叫得那悽慘呢?”屠蘇本想和盤托出又怕別人得知,便仍撒謊道:“那藥喫的時間太短了,不過饒是如此,爹的力氣也減了一半呢,不然你還能見着我嗎?”桑落聽了往屠蘇身邊又貼了貼。
屠蘇拍拍她的頭,安慰了一會兒,道:“你知道今天我捱打時爲什麼院裏一個人都沒有嗎?”桑落連忙問爲何,屠蘇冷笑:“那是因爲咱們的好奶奶都吩咐好了。把二嬸三嬸他們都支了出去。她就等着爹打娘和我呢!”
桑落登時恨得咬牙切齒:“這人是死性不改,我們那樣對她,着實是便宜她了。”
屠蘇接道:“我也這麼覺得,我現在心中憋着一口惡氣,卻又出不了。”
桑落眼珠子轉了幾轉,霍地坐起身來說道:“我倒有一個法子,叫她有苦說不出來。”
屠蘇問道:“什麼法子?”桑落復又躺下貼着屠蘇的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會兒,屠蘇點頭,連聲稱妙。
翌日,林氏母子幾人在齊嬸家喫過早飯纔回到關家老宅。關厚勤人仍然沒醒,林氏本來對她就沒什麼感情,再加上這一檔子事,她也無心去照料,只推脫女兒身體不好,除了應景的去看看,其他一根不管。屋裏只有他帶來的一個僕婦在牀前照料。關明珠和關明媚並另外兩個婦人卻已不見蹤影,一問之下,原來是這姐妹倆因昨天受了委屈,今天一大早就便驅使僕人趕車回家找自家孃親去了。
林氏照例又提起合離的事情,關耀祖和關氏族人仍是昨天那句話:等關厚勤醒來再說。
高氏仍然死性不改,想趁着林氏還沒離開關家,再可着勁糟踐她幾回。屠蘇一聽高氏要林氏去伺候,便笑着說道:“孫女伺候奶奶也是應當的本份,還是我來吧。”說完不等傳話的吳氏反應,她便端着水盆進去。剛一進去就大聲自問自答道:“奶奶您說什麼?想出恭,讓我門關上?好的,我這就關。”說着她隨手摔上門,臉上帶着笑,一步步向高氏走去。高氏經過上次之事後,一見到屠蘇的笑臉便覺得心生寒意。
她掙扎着想坐起來,手指着屠蘇,顫聲說道:“你…出……去!”
屠蘇微微放低聲音說道:“看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你還不夠老實……”話說到半句,戛然而止。她笑容可掬的把水端到高氏面前,道:“來,我來服侍你洗臉。”說着,就把高氏的整個臉使勁往水盆裏一摁。高氏急得放聲想喊,誰知一張嘴就咕嚕咕嚕往裏面灌水。
高氏喝了一肚子的水,她一得喘氣的空隙,便口齒不清的咒罵道:“你不得……好死!”
屠蘇也不理她,臉上仍舊帶笑道:“來,我再伺候你喝茶。”然後端了杯子就往她嘴裏直倒。高氏哇哇的吐個不停,原來,這杯中放的是鹽水!
高氏一出聲嚷嚷,屠蘇便驢頭不對馬嘴的高聲回覆:“奶奶你說什麼?你想讓二嬸三嬸進來?我難道伺候得不好嗎?”屋外的人都以爲他們祖孫倆在說話也沒往別處想去。再者,高氏臥牀數月,屋裏氣味難聞,兩個兒媳婦一個比一個奸猾,沒一個是真心伺候的。現在見有人在裏面,誰也不願靠近這屋子,這也爲屠蘇提供了方便。
如是這般折騰了幾次後,屠蘇笑吟吟的說道:“行了,今日就到這兒吧,如果你再想讓我娘來進來服侍你,我便會自告奮勇的前來。你記清了啊。”臨走時她還不忘給她硬灌進去一碗藥湯。高氏喝完藥後,不多時便昏昏欲睡起來。屠蘇對付完她以後,便騰出手來做的事情。
她剛走出高氏的屋子就見何氏笑盈盈的看着她,何氏眼珠轉了幾轉,說道:“大侄女,辛苦你了。”屠蘇看看四下無人,便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銀子塞到何氏手裏,嘴上說道:“爺爺奶奶臥牀不起,我們家又離得遠,還請二嬸多多辛苦,‘好好照料’他們二位。”屠蘇故意咬重“好好照料”四個字,眼含深意的看着她,何氏先是一怔,隨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又假意推脫一番才收下了銀子。並保證道:“請大侄女放心,我定會將他們照料得好好的。”屠蘇點點頭,滿意的離去。
在關家喫過早飯後,屠蘇便嚷着頭暈,——反正大夥都知道她昨日捱了打,失了很多血。誰也說不出什麼來。縱然有人說,她也懶得搭理。林氏也想着反正都走到合離這一步了,她還在意什麼?再加上她心中擔憂屠蘇的身子,一聽女兒不適,便火速帶着四個兒女回關林鎮去了。關耀祖雖不樂意,卻也無法阻攔。
一家人出村口不遠就看到了等在那裏的關厚齊。
關厚齊走上前擔憂的問道:“屠蘇,你現在怎麼樣?”
關毛勒着驢車的繮繩停住,屠蘇笑道:“沒事了,就是有點頭暈,歇幾天就好。”
關厚齊自責的說道:“我昨天本想着要去的,後來又……”屠蘇連忙又勸慰了他幾句,林氏也跟他說了幾句話。因爲是在路口,人來人往的不方便,雙方只隨意說上幾句,關毛接着駕車繼續往前走。
到了食肆門口,店裏的夥計早就在那兒迎接:“掌櫃的你們可回來了。”蘇中晨也拿着書跟着出來。關毛停好車,說道:“大妹,乾脆去醫館看看吧。你昨日失了那麼多血,還是讓大夫開幾副藥較好。”屠蘇連忙搖頭,只說想睡覺。關文扶着她進屋,林氏和桑落則去了廚房,準備做些補養氣血的湯水。
屠蘇剛一躺下就對關文說道:“你去吧蘇呆子叫過來,我有些醫藥上的問題問他。”關文一臉狐疑的去了。不一會兒,蘇中晨推門進來,他固執的站在門口不肯進來。
“進來吧。”屠蘇語氣慵懶的說道。
“不不,外男是不能進未出閣女子的閨房的。”蘇中晨堅持不進。
屠蘇提高嗓門道:“讓你進便進,哪來那麼多廢話。”這麼一嚷,蘇中晨也只好進來。
蘇中晨立在牀前,一副目不斜視的正經樣子。
“東家有何吩咐?”屠蘇擡手甩給他一兩銀子道:“你有空去搜羅一些專門下毒的書來。”
蘇中嚇了一跳,立即說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小生雖然處境困窘,但絕不做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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