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樑子的不安(上)
張居正在閩地試點,清丈田地,取得成功,於是便在萬曆八年(1580年),上疏並獲准在全果陸續展開清丈土地,並在此基礎上重繪魚鱗圖冊。
萬曆八年(1580年),大明清丈的田地爲7013976頃,比隆慶五年(1571年)增加了2336026頃。隨着額田的增加,加之打擊貴族、縉紳地主隱田漏稅,明朝田賦收入大爲增長。單從理財角度看,清丈田畝對明廷比較全面準確地掌握全果的額田,增加財政收入起了積極作用,更爲重要的是清丈田地還爲不久後推行“一條鞭法”的賦稅改革創造了條件。
不過,張居正的賦役改革觸犯了權宦土豪的利益,京城裏爲此怨聲載道,連帶着受其拔擢的李成梁樑子也是提心吊膽。
萬曆六年(1578年)正月,泰寧部落首領速把亥糾合了土蠻汗人馬大舉入寇,樑子將其擊潰,加封太保,世蔭本衛指揮使。同年十二月,速把亥、炒花、暖兔、拱兔會合了辛愛黃臺吉,大、小委正,卜兒亥,慌忽太等三萬餘騎在遼河宿營,攻打東昌堡,深入邊內直至耀州。樑子派遣諸將分屯要害城市以遏制土蠻,自己親率精銳部隊出塞二百餘里,直搗圜山。土蠻汗聽說之後,倉皇逃到了塞外。樑子論功,終於躋身勳貴,被封寧遠伯。
這一串風光的背後,難以掩蓋樑子因“貴極而驕,奢侈無度”,不斷被言官彈劾的事實,若不是上面有張居正、許國等人保着,樑子只怕早已丟官去職,蹲大獄去了。
樑子有沒有“貴極而驕,奢侈無度”,將全遼的商民之利攬入自己名下呢?答案嘛,自然是有的,這個時代,武官都一個鳥樣,沒錢就養不起家丁,沒家丁就打不贏仗,打不贏仗,哪有自己的官位。
當年樑子被升爲遼東副總兵官時,就是因爲沒錢沒家丁,手下的將領根本不鳥他,若不是靠着一頓忽悠,指揮本家兄弟以“野豬陣”打了幾場勝仗,哪會有樑子的今天?
說到樑子在遼東養家丁,不得不提及明中後期奇葩的家丁制。
家丁自古有之,大戶人家誰家沒幾個看家護院的打手?宋、明時期,皇權及文官皆不允許武將擁有獨屬的私人武裝,但這一規定在嘉靖後期出現了鬆動,其主要原因是因明朝的京營與邊軍體系崩潰。
朝廷財正困難,無法保障全額的軍餉發放,即使發放了,也會被文官、將領層層剋扣,到士兵手中已不剩幾個大子。朝廷無法保證底層士兵的衣食住行這些基本生存需求,那也別指望軍隊會有什麼戰鬥力。軍隊沒戰鬥力,但邊疆的戰事又不會少,朝廷只得開始募兵。
大名鼎鼎的戚家軍就是靠募兵制建立的,論起來,家丁制其實也是募兵制,只不過像戚家軍那樣的軍隊是爲朝廷募兵,而家丁是爲將領私人募兵罷了。
朝廷發下的軍餉,沒出京城就被剝了一層皮,等發到將領手中,即使將領不貪污,也不夠發給底下的士兵。何況不貪污的將領畢竟是少數,當他們需要參與戰爭時,要保證一定戰鬥力,就只能私人出錢,招募少量的家丁爲自己在戰場上拼命。家丁制由此逐漸成了明朝軍隊中的主流。
樑子眼下能在遼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靠得是他手下的八千善戰家丁,若不然哪有現在每逢韃靼入寇,便有其旗開得勝的局面。
“此次入京,小人按大人的吩咐,該打點的都已打點,這是賬目!”
“你辦事,我放心,你在京城可聽到了什麼風聲?”
“這次張閣老在浙江海鹽清丈田地,聽說鬧出了不小的亂子。當地官吏‘水涯草塹,盡出虛弓,古冢荒塍,悉從實稅。至於田連阡陌者,力足行賄,智足營奸,移東就西,假此託彼。甚則有未嘗加弓之田,而圖扇人役積尺積寸,皆營私窖。遂使數畝之家,出愈增而田愈窄焉’,不少言官因爲此事,揪着張閣老不放。”……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這次張閣老在浙江海鹽清丈田地,聽說鬧出了不小的亂子。當地官吏‘水涯草塹,盡出虛弓,古冢荒塍,悉從實稅。至於田連阡陌者,力足行賄,智足營奸,移東就西,假此託彼。甚則有未嘗加弓之田,而圖扇人役積尺積寸,皆營私窖。遂使數畝之家,出愈增而田愈窄焉’,不少言官因爲此事,揪着張閣老不放。”
“這幫言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有其他消息嗎?”
“大人讓小人聯絡的詹事府詹事王錫爵王大人現今閒職在家,聽說是與張閣老意見不和,因此受到排擠,小人只是送了份禮,沒敢登門拜會。”
“小心謹慎不爲錯,京城之事總是瞬息萬變。你一路來回奔波,也是辛苦,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大人,小人告退!”
待辦差之人離開,樑子剛喝了口茶,又有下人來稟:“前去宋洲亦河城做買賣的高掌櫃回來了!”
樑子聞訊,急忙走出書房,來到前院。
這時只見家中僕人正在卸運車上的貨物,長子如鬆、次子如柏在爲一匹良駒爭執不休。
見樑子到來,李如鬆、李如柏急忙行禮:“見過父親!”
高掌櫃亦快步上前,拜禮道:“見過寧遠伯大人!”
樑子板着臉道:“只不過爲了一匹寶馬,你們兄弟倆就鬧得不可開交,成何體統!”
李如柏告狀道:“此馬是我先看中的,兄長非要奪人所愛!”
李如鬆立即反駁道:“非也,我早已在高掌櫃那裏下了定金,怎能說是你先看中的?”
高掌櫃當起和事老,勸道:“此馬只是匹去勢的好馬,下次我再託關係,買一匹回來便是,兩位公子切勿爲此,傷了和氣!”
“你們倆回書房溫習兵書!”樑子沒好氣,打發走倆兄弟。
趕走兩個礙眼的紈絝,樑子這才聽高掌櫃講起,這次外出做買賣的情況。
高掌櫃說起沿途所見:“這一次去亦河城,小人看到了不少韃靼人。”
樑子不解道:“怎麼,宋洲人與韃靼人的戰事結束了?”
高掌櫃揣測道:“應該是,小人暗中打聽,才知這些韃靼人皆來自科爾沁部,他們手裏有大量宋洲人賞賜的財物,恐怕是已經被宋洲人收買了。”
樑子隨即問道:“那土蠻汗呢,他可是察哈爾部的大汗,能眼睜睜看着手下的部落跟着宋洲人走?”
“這也是小人費解的地方!”高掌櫃納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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