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年少氣盛（上）
草原此時正是草長鶯飛之時，而大板升城周邊卻種滿了谷、黍、秫（高粱）、糜子等農作物。
大板升城屬黃河支流大黑河流域，水土破壞較輕，土質黝黑肥沃。此地因是土默特部的地盤，又得名土默川。正所謂“家產千萬，帶毛的不算”，放牧獲得的肉食一場白災就會損失慘重，爲了彌補不足，草原遊牧部落被逼着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農業生產，比如鐵沐真時期就專門設立了“阿姆其”機構，負責農業生產和糧食徵收。但草原部落的耕作技術終究遠不及漢人，農業經營也相當粗放，“其耕種，惟籍天不籍人，春種秋斂，廣種薄收”。
俺答汗崛起之後，爲了擴大糧食來源，廣泛在土默川地區招誘漢人前來耕種土地，補足畜牧經濟的脆弱，使得土默特部不僅糧食能自給，還有大量存糧用於控制右翼其他各部。此時，明朝內部土地兼併加劇，災害頻發，不少地區人口飽和，許多百姓不得不離開故土，尋找一片新的立足之地。土默川一帶的農業由此得到了迅速發展，據說此時有十萬多漢人在此開墾。
最早的大板升城在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被明朝大同總兵劉漢焚燬。後來俺答汗又命人重建，並多次修繕和擴建。隆慶五年(1571年)，俺答汗與明朝達成封貢協議，另謀更靠近大同的地方修建城鎮，以便通貢互市，遂將該城封授給了愛孫把漢那吉。
把漢那吉死後，由其妻大成比吉掌管此城。俺答汗遺孀三娘子欲兼併該城，力圖讓其親生子不他失禮與大成比吉合婚，但遭到了俺答汗義子恰臺吉等人的強烈反對，雙方大戰，未分勝負。俺答汗長孫扯力克乘機搶先與大成比吉合婚，佔據了該城。俺答汗長子辛愛黃臺吉死後，扯力克爲繼承順義王位，與大成比吉和離，又與三娘子成婚。不他失禮遂得以與大成比吉成婚，佔有該城。不他失禮死後（1597年），由兩人之子素囊臺吉繼承此城。
大板升城是檬古右翼的正治與經濟中心，城內商業繁榮，說素囊臺吉是右翼各部中的“富豪”，一點都不爲過。
關英東簡單喬裝打扮了一番，跟隨一隊商旅進入了大板升城。城內有不少的明朝商人，聽其口音大多來自晉地。此地距離大同不遠，而大同的鹽茶貿易，在北方相當有名。
明廷明確規定“寸鐵不得北販”，但實際該賣還得賣，只是規模較小罷了。這些年，因封貢互市的存在，商人與牧民間的貿易由武器、鐵器，轉變爲大量的米豆雜糧等糧食和布帛衣服等其他生活必需品。每年春夏季，牧民攜帳驅畜絡繹塞下，以牲畜、鹽柴換糧食維持生計，“一牛易米豆石餘，一羊易雜糧數鬥；無畜者或馱鹽數鬥易米豆一二斗，挑柴一擔易米二三升，或解脫皮衣，或執皮張馬尾，各易雜糧充食”。
關英東所在的商旅除了攜帶緊俏的布匹、成衣、鍋釜、針線、糖果等日用品外，還暗中攜帶了一批火繩槍。找到落腳下塌處後，關英東命商隊掌櫃想辦法與素囊臺吉搭上線，他要親自面見這位少年酋豪。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在哪都通用，經過一番打點，掌櫃迅速與素囊臺吉的兄長朝木臺吉拉攏了關係。在其引薦下，關英東順利見到了素囊臺吉。
（注：大成比吉與把漢那吉生有兩子：朝木臺吉、冷克木臺吉；與不他失禮生有素囊。）
素囊臺吉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體長得異常敦實，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大板升城裏不乏屋設，但素囊臺吉的住所還是傳統的檬古包，帳內所用之物非金即玉，這倒與其土豪身份十分符合，令關英東感到驚訝的事，素囊臺吉愛不釋手的鍍金錫杯，看樣子很可能是宋洲貨。
素囊臺吉嘰裏咕嚕說了一大段，關英東只大概聽懂了幾句，在商隊掌櫃的翻譯下，他才弄清素囊臺吉是問求見自己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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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前來，自然是爲了生意。”關英東故意賣關子道。
朝木臺吉見關英東拿捏着腔調，不悅道：“若只是爲了生意，何必大費周章的登門求見，你若不肯透露詳情，那就請回吧！”
“臺吉大人何必如此着急，且聽我把話說完。”關英東笑着看了看帳內的閒雜之人。
素囊臺吉會意，揮了揮手，閒雜之人立刻屏退。
“我有一物想獻給臺吉大人，還請大人通融。”
“只管拿上來。”
稍待了片刻，在幾名部落護衛的監視下，關英東命人擡進來了一個長木箱。
撬開木箱，裏面赫然裝着五杆火繩槍。檬古右翼多次在明軍三眼銃下喫虧，帳內的幾人自然是認識這種火器的。
盯着關英東手裏的火繩槍，幾名部落護衛滿臉神色緊張，素囊臺吉眼中的驚訝稍縱即逝，隨即問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裏獲得的？”
關英東笑道：“羊肉好喫，臺吉大人會在意是哪頭母羊生的嗎？”
“說吧，你想做什麼生意，不論是金銀，還是鹽、牛、羊。只要你能爲我弄來這些火器，以及彈藥，我都可以與你交易？”素囊臺吉爽快說道。
關英東卻道：“這只是獻給臺吉大人的禮物，並非商品，大人莫要誤會。”
朝木臺吉有些坐不住，氣道：“你這商賈，好大的膽子，竟敢拿我們取樂！”
關英東不慌不忙道：“我要與臺吉大人商談的生意，是整個檬古右翼，如果彼此能合作愉快，這些火器，今後我可以低價售於臺吉大人，而且是要多少有多少。”
許久不成開口的冷克木臺吉在聽完商隊掌櫃的翻譯後，忽然問道：“你們來自南面，還是東面？”
聽到這個提問，幾名部落護衛隨即抽出了腰間長刀。商隊掌櫃看到這幅場景，面色嚇得慘白，而關英東還是一副神色如常的表情。
素囊臺吉這時開口道：“收起你們手裏的武器，不要嚇着尊貴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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