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军
做到天黑,完成了一個手包,一朵大花,五朵小花,一根手链。
中饭和晚饭都是野菜玉米糊,但是想着這批手工品应该能卖点钱,所以晚上拿了個鸭蛋炒野香葱。
当小包子看到這些成品时,不仅沒有抗议损失了一個鸭蛋,還高兴得眼睛裡直闪小星星,“娘,我从来沒看到過這么漂亮的荷包和头花,這次肯定能挣不少。”
晚上的月光极亮,江又梅在月下又用绣线打着络子,小包子把摘回来的還沒熟透的桑葚用水洗净喂到江又梅的嘴裡。母子欢快的笑声和呢喃在静谧的月夜中显得更加温馨而美好。
生活有了指望人也轻松了许多。
次日,小包子沒出门,帮着用绣线编小络子做花心,娘两個在柳荫下忙乎大半天,把昨天裁好的大花都做好了,還做好了两個手袋。
刚起身准备到厨房做晚饭,就听见了敲门声。家裡很少来客人,所以小包子很是高兴地跑去开门。
“三舅舅,娘,三舅舅来了。”小包子欣喜地喊着。
一個少年一只手牵着念儿一只手拿着個用布搭着的篮子走进院子。少年十五、六岁,偏瘦,個子也不太高,大概一六几,长得眉目清秀、齿白唇红,一笑還露出两颗小虎牙,典型的单眼皮小帅哥。
“姐,你气色好多了。”少年笑着說。
“有子,”江又梅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弟弟,“今天有空?来,快坐。”
“爹娘让我给你们拿点糙米和菜蔬。”江又有掀开盖着的布,篮子裡装了一小袋糙米,两根黄瓜,一把红薯藤和四個鸡蛋。
“還给我們拿来這么多东西,大伯娘又该骂人了,爷奶也会不高兴的。”终于能换口味了,江又梅還是有点小激动,但想到這個弟弟就要去北方打仗,也不知能不能回来,又有些难過。
“大伯娘回娘家去了。這鸡蛋還是咱奶让拿的,其实爷和奶還是心疼你的。”江又有看到桌上的手工品也赞不绝口,“好精致的荷包和头花,姐就是心灵手巧,我记得過去姐绣的荷包和打的络子比别人都要多卖半文钱咧。”
“我正是准备拿到灵济寺去卖的。”
“這些东西准能卖個好价,以后有了這些进项,你们的日子也会好過些。等赚了钱就让念儿去学堂吧,念儿比我們都聪明许多,就是二哥也远不及他,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說着又从怀裡掏出两本书给小包子,“這是百家姓和三字经,不懂的就问外公,以后二舅舅病好了就问他,他比我和你外公的学问都好。家裡還有些书和笔墨砚纸,都收拾在一個小箱子裡了,等改天外公给你带来。好孩子,你要好好读书,你娘以后就靠你了。”
“舅舅,我会好好读书的。你早前给我的千字文我有時間都在读,教我的字我也记得,得闲了我還会拿树枝在地上写。”小包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又有又抬起头看着江又梅,“姐,我原来那么刻苦就是想快点考上功名,让爷奶爹娘,哥,還有姐過上好日子,特别是想给姐治病。我一直都记得,原来的姐姐是那么美好俊俏,可這几年過的却是這样的日子。”他的情绪低落起来,“对不起,我沒做到。不過,在军裡我会争取立功的,挣了军功也能当官挣份前程。”
江又梅的鼻子也是又酸又涩,“有子,我不要你立功当官,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回来,知道嗎?有命才有一切,不要去逞英雄,不要想着建功立业,生命最重要,能往后躲就尽量往后躲。最好当個文书亲兵什么的,即使当不上這些,起码也要当個伙头军。”
听了姐姐的话江又有笑了起来,嘴角边漾起的两個小酒窝和江又梅一模一样。
“好,我记得姐的话。”
念儿端了一碗用野果煮的水给舅舅喝,水又凉又酸,解渴又解暑,“三舅舅,這是我娘煮的,好好喝哦。我从山裡回来喝上一碗,那舒服的,真像神仙過的日子。”
江又有一口气喝完,“嗯,的确很好喝。念儿如今有娘亲疼了,是不是很开心?”
念儿重重地点头,“是咧,念儿每天都好开心的。现在都不用饿肚子,還穿干净衣裳,晚上睡觉也不害怕了。”
江又有把念儿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嘴裡還絮叨着,他们這些新兵明早就走,要先到金州城外集训两個月才往北边开拔,具說管他们這些人的是一個姓樊的将军。家裡已经给他做好了十几双鞋子和几套衣服,绵袄绵裤還沒做好,等做完后再找去金州的人带给他。
走前又从怀裡摸出個荷包,“這是我在学裡攒的钱,给念儿买点吃的,他太瘦了。”
“傻弟弟,你在军裡打点总要用钱的。现在我們也找到挣钱的路子了,日子還過得去。”江又梅就是再贪财也不会要這個钱。
连小财迷念儿都一起拒绝着,“三舅舅,你要把這個钱留着孝敬长官,或买点吃食给你的朋友,還要像念儿一样嘴甜,见人就笑。這样,你的日子才会好過。”
江又梅把做好的手包塞给他,“看到這個手包就能想到姐了,时刻记着我們都在家盼着你回来。”
看到江又有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来越小,江又梅很是心酸,這么单薄的高中生就要去打仗,古来征战几人回啊。
大伯娘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从军任谁都能理解,但阻止卖地换银子却是太可恶了。
這晚他们的餐桌丰富了些,做的糙米饭和炒红薯藤,還打了個鸡蛋汤,但气氛却异常沉闷。
整晚小包子都反复问着几個問題。
“三舅舅打仗会死嗎?”
“他会不会像爹爹一样,再也不回来啦?”
“亮子哥哥說北边的鞑子比狼群還凶狠還多,爹爹那么厉害都打不過狼群,三舅舅岂不是更打不過那么多鞑子了?”
江又梅真不好回答,只有整晚什么事都不干地抱着他安慰,小包子紧紧搂着娘亲的脖子显得异常脆弱。
或许他对失去亲人的痛体会得更深刻吧。
第二天,娘两個不敢上江家去送行,只有站在小土坡上远远地看着村裡的几十個壮丁在裡正和一群亲友的陪同下去县裡集合。送行的人哭声震天,悲痛欲绝,不知道這些走出村子的人最后還能回来多少。
江又梅母子也难過地抱头痛哭,只是江又梅是默默流泪,小包子则是张开大嘴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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