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准許

作者:袖側
第100章

  翌日。

  十二孃風風火火地趕過來找葉碎金。

  碰巧葉碎金這裏正好沒人,她來了便能見到她六姐。

  “姐!”她道,“袁令要去鄧州?我可以一起去嗎?”

  葉碎金擡眼:“你知道他去幹什麼?”

  十二孃點頭。

  又道:“我答應了袁令,我不亂說,我連我爹我娘都沒告訴。”

  十二孃雖是女孩子,又潑辣淘氣,是出了名的寇妮子,但前生後世她都有一個好處,即她許諾了的事,她就會應諾到底。

  因她跟着陳令學習。但陳令遠在內鄉,而十二孃還得跟着父母生活,所以在比陽。

  老師雖不在身邊,身邊卻有一個袁令。

  自袁令上任之後,處理了許許多多積壓的案子。還從衙門的庫房裏,翻檢出了許多被蟲蛀了的舊案宗。

  十二孃如今是比陽城身份最高的閨秀了,可旁的女孩想同她玩,根本找不到她的人。

  她成日泡在比陽縣衙裏,躲在後面旁聽袁令審案——沒辦法,袁令畢竟不是葉敬儀那樣的族兄會哄着她,許她上堂做了個書記。袁令是正正經經的前朝進士,真正的讀書人。

  對進士,十二孃也不敢造次。她老師陳令,都只是白衣書生呢。

  同爲縣令,出身上差了幾個檔次。

  在文人的世界裏,陳令得對袁令低頭。

  但因爲常常泡在縣衙裏,還自發幫忙收拾整理舊的案宗,又時常找袁令請教,所以十二孃和袁令也十分熟稔了。

  袁令是端方君子,年紀比葉四叔只大不小,兩鬢都染了風霜。他的年紀能給十二孃做父親甚至祖父,倒也不怕什麼閒話。

  雖不是老師與弟子,也有半師之誼。

  葉碎金道:“你既知他去做什麼,那你可知若去了,你會面對什麼?”

  “我知道。”十二孃道,“其實就跟戲文裏差不多,代天巡視的意思。官員犯罪就貶官,百姓犯罪該判就判,該斬就斬。”

  她說這些的時候,是有點興奮的。

  葉碎金看出來了。

  可現實怎能是唱戲。

  她垂垂眼,再擡起:“經查,葉家四房的葉三郎,擄奸良家,霸佔田地,冒領軍功,貪污軍餉,爲占人妻子謀害其夫一家老小,按律,當斬。”

  “葉十二,你斬不斬?”

  十二孃瞪着眼看着她。

  葉碎金冷冷地回視着她。

  十二孃開口:“我哥怎可能……”

  “當然是假設。”葉碎金手指叩着書案,質問道,“我只問你,假設你與袁令去了,查出結果如此,葉十二,你的大哥,你斬是不斬?”

  假設的這些,隨便拎出幾項組合在一起,就已經是斬立決了。更不要說全部都犯。

  十二孃心裏很清楚,在這個假設裏,“葉三郎”是必要斬的。

  但是,被假設的這個事她的大兄啊。

  十二孃心裏明明想回答“當然該斬”,可這麼明白清晰且正確的答案,就是堵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好像嘴巴里被麻核塞住了似的。

  十二孃跟葉碎金互瞪着,額頭竟滲出一層層的細密汗珠。

  最後,她道:“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去去晦氣。雖然是假設,也夠晦氣的。

  “不是真的吧?”她心驚膽戰地問。

  葉碎金翻個白眼。

  十二孃鬆口氣:“不是真的就好。”

  我哥不可能幹這種事。

  “你以爲你是去看戲,看熱鬧,看卷宗。”葉碎金道,“你去了纔會發現,袁令將要綁起來將要砍頭的人,都是你認識的人。”

  “過年提着點心去你家拜過年,過壽拿着尺頭去你家拜過壽。給你買過糖喫,也塞給過你魚形的小銀錁子。”

  “他們被枷着,衝着你使勁喊:十二孃,十二孃,快救救我們呀。十二孃,十二孃,快去求你爹,快去求求六娘。十二孃,你不能不管我們呀。”

  葉碎金冷笑:“葉十二啊,你怎麼辦?”

  十二孃真不知道,她六姐除了厲害之外,嘴巴還這麼能說會演的。

  尖酸刻薄得讓人生氣。

  可生氣實際上是因爲她發現她解決不了她描述的場景。

  她手握着拳頭,鼻尖都冒汗。

  “怎麼不說話了?”葉碎金譏諷,“剛纔不是還嘰嘰喳嗎?”

  十二孃瞪眼睛。

  葉碎金道:“你想去便去。這一趟你去了,若能面對,能幫忙,回來你接着學習。未來,我的刺史府裏給你留個位子。”

  十二孃愣住。

  她學律法,是真的覺得這個有意思,越學越有意思。她其實沒想過學出來以後能幹嘛。畢竟他的老師都不知道。

  原來她如果學有所成,也可以像哥哥們那樣,跟在六姐身邊做事嗎?

  拿俸祿,有身份,被人尊敬或者畏懼。

  但葉碎金話鋒一轉:“但你若去了,什麼都做不成,還給袁令拖後腿幫倒忙。那回來也不用再和陳令學習了,收收心,該說親說親,該嫁人嫁人。四叔給你置辦豐厚嫁妝,以後養兒育女,孝順公婆,鍋邊竈臺也挺好。”

  十二孃的眼睛又瞪起來。

  葉碎金也回瞪她。

  比瞪眼睛,從小到大,她在兄弟姐妹裏從來就沒輸過,還怕你個小十二不成。

  “我……”十二孃雙手握拳,一發狠,“我要去。”

  葉碎金眼裏閃過笑意。

  但隨即笑意斂去,手指叩叩書案:“既這樣,這件事就從現在開始,給你上第一堂課。”

  十二孃:“哈?”

  葉碎金看着這個傻子:“是袁令叫你來找我的吧?”

  “是。”十二孃點頭,“袁令說,若無你准許,他是不肯帶我的。”

  葉碎金冷笑,看她像個白癡。

  十二孃忐忑:“有什麼不對嗎?”

  葉碎金道:“你必是撞見袁令與衆人收拾出行,張口詢問。便袁令不能不說去的鄧州,也可以一句‘執行公事’打發了你。你也不是沒有教養,斷不會追着他問‘何等公事’吧?”

  “

  可袁令爲什麼倒豆子似的告訴你他要去鄧州做什麼?”

  “你是個什麼人?身上有什麼職務?憑什麼知道這些?袁令是個多麼守規的人,你想到堂上做書記,他都拒了你。怎地忽然什麼都肯對你說了?他做官做老的人,怎麼就不能編出個話把你對付過去?”

  十二孃呆住。

  “可,可袁令爲什麼……”她不懂,“我,我不過是個小孩子,這有什麼意義呢?”

  “你是普通的孩子嗎?”葉碎金道,“你是你爹的女兒,你是我和三郎的妹妹。帶了你去,寸步不離,袁令就多了一張保命符。”

  十二孃不能置信:“便咱家有些族人辦了些作奸犯科的錯事,也不至於、不至於……吧?”

  “至不至於,看利益有多大了。”葉碎金道,“歷朝歷代,中央往地方特派的巡查,路上被‘盜匪’所殺的,驛館失火被燒死的,到了地頭不明不白暴死在青樓裏,一世名聲盡毀的,多了去。”

  十二孃眼睛發直:“可我,我能起到這麼大作用嗎?”

  “你不能。”葉碎金道,“但我和你爹、你哥能。”

  “沒有你,袁令若是在鄉間地頭被人謀害了……不需很多,一兩家,兩三家聯合起來,就能做到。再一起來哭,哭祖宗,最後,很可能就法不責衆,都掩了去。”

  “倒黴袁令,也不會有人給他伸冤報仇。”

  “但若有你,你若有事。他們敢傷你一根頭髮絲。”

  “我、你爹、你哥哥們,我們可不管他們是不是姓葉,是不是跟咱們在一個族譜上。我們可是會大開殺戒的。”

  現在鄧州、唐州都知道當葉碎金說“殺”的時候,從來都不是開玩笑。

  十二孃呆了許久,垂下頭,又許久,忽然擡起頭來:“我去!”

  “既然這麼危險,你還派袁令去,因爲這事,是必須得有人做的,對吧?”

  “既這樣,我去。”

  “我也沒什麼本事,就投胎投的好。袁令既看得起我,我就去給他做個保命符。”

  “以後,這事寫進地方誌裏,留下‘葉十二’三個字給後人看,我也圓滿了。”

  葉碎金注視了她片刻。

  她站起身來,走到一個櫃子前,打開櫃子看了看,從裏面挑出來一把比尋常的橫刀稍短一些的短刀。

  “拿去。”她把短刀交給十二孃,“告訴袁令,我許了。”

  十二孃雙手接住這柄刀:“六姐,我以後真能在你身邊做事嗎?”

  “那你得有本事。”葉碎金道,“我的身邊,不養閒人,不容庸人。”

  十二孃握住了刀:“知道了。”

  十二孃從書房裏出來,看到了站在廊下的段錦。

  “阿錦。”她走過去,“你找六姐?屋裏沒人了,你可以去了。”

  段錦本來站在廊下望着中庭出神,被她驚醒,轉頭看,就看見了那柄短刀:“咦?”

  十二孃:“怎了?”

  段錦拿過來看了看。

  十二孃道:“六姐給我的。”

  段錦道:“這刀我用過的。這是主人少時練習所用的。後來給我用了一段時間,我個子長高了,就換了長刀。”

  十二孃道:“現在歸我啦。你快進去吧,我還有事。”

  她腳步匆匆地走了。

  段錦卻沒有如往日那般精神抖擻地立刻進去。

  他昨天晚上一晚上沒睡好,眼圈都有點發青。

  他在廊下躑躅了許久,直到裏面的葉碎金不耐煩了:“阿錦?怎不進來?”

  都聽見十二孃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話了,十二孃都走了。段錦卻不見影?

  段錦沒辦法,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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