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隨風潛入夜
不得不說,有些事情做過一次後,便會變得越來越順手,漸漸習以爲常。
現在面對事情,楊良總會下意識往下三路去想。
罪過罪過。
楊良暗道了兩聲,作爲一個有良心有底線的人,自己可不能把殺人當作慣例。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琴音驟然一變,從高亢變得悠遠,如白鶴鳴與遠湖,在長唳之中,漸行漸遠。
正在巡視的周童忽然轉過身來,他不懂樂律,卻從剛剛的琴音中聽到了殺氣。
他的目光落在楊良身上,見他身着寬袍大袖,雙目微閉,儼然已經沉入音樂之中。
難道說剛剛是自己的錯覺。
這時,周園內一間屋子的門開了,衣衫不整的呂春聲醉醺醺地走了出來,身後兩個年輕女人正在更衣,看她們的年紀,至多不超過十八歲。
“呂大人,您辛苦了。她們年紀還小,沒惹您生氣嘛?”周官人一臉諂媚地走了過來。
“還好,還好。”
“那犬子在京城還要拜託呂大人多多照顧。”周官人笑着扶住了呂春聲,道:“若呂大人對這兩個女子還滿意,這次回京,便將她們帶上,也好在路上伺候呂大人。”
“哎……萍洲畢竟是小地方,不過是一些庸脂俗粉罷了,我與她們的緣分,也就是這一夜而已。”
說着話,呂春聲腳下一軟,周官人趕緊雙手用力,將他扶穩了一些。
“大人,小心。”
“哎……年紀大了,身體不中用嘍。”呂春聲笑着道。
“越老越堅,老當益壯。”
這時,琴聲戛然而止,諸人還沉浸在剛剛琴音營造的意境中,久久不能回神。
楊良忽然身子一軟,趴在了瑤琴上。
“李公子,李公子……”
諸人都緊張地喊出聲來。
“不妨事,不妨事。”
楊良醉醺醺地爬起來,道:“我大概是喝醉了,歇一歇就好。”
蘇嬌雪扶起了他,道:“李公子不勝酒力,我來照顧他就好。”
“好好好。”
周官人拍着手道:“就讓蘇姑娘來照顧他,畢竟他們是自己人。才子佳人,又是一段佳話。”
有丫鬟提着燈籠上前,引着楊良和蘇嬌雪來到後面的客房。
“李兄,果然是不懂喝酒吶。”
林舒望着楊良的背影感慨一聲,說着,他不忘喝盡杯中的酒。
“嗯嗯。”
林盼兒用力點了點頭,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
隨着吱呀一聲,蘇嬌雪將客房的門關上了,牀上的楊良也睜開了眼睛。
感受到蘇嬌雪走了過來,楊良又趕緊閉上了眼睛。
“好了,李解元,不要再演戲了?”
楊良睜開眼睛,先偷瞄一眼,見蘇嬌雪立在牀邊。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喝醉?”
“雖然你不勝酒力,但我也知道,你的酒量沒那麼淺。”
楊良從牀上爬起來,下意識撓了撓頭,自己這麼容易被人看穿,是不是說明,自己根本不適合做大事。
“伱是不是又準備做什麼壞事?”蘇嬌雪小聲問道。
楊良忽然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翻,將她壓在枕頭上。
蘇嬌雪感覺到楊良炙熱的呼吸,酒氣噴在自己臉上,她呼吸有些急促,紅着臉道:“李公子,我是有婚約的人。”
“真巧,我也是。”
楊良伸出大手,蓋住了蘇嬌雪的雙眼。
蘇嬌雪就感覺眼前一黑,身體下意識繃緊,因爲緊張的緣故,冷汗一滴嘀地從皮膚表面滲出。
她感覺到楊良把一粒什麼東西塞到了自己嘴裏,蘇嬌雪用力一咬,甜的。
接着,她腦袋一沉,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昏迷之前,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李青陽,我尼瑪……”
楊良起身從牀上站起,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酒還是不能多喝,自己也差點犯錯誤。
接着,楊良取出讀書人的書包,換上了夜行人的黑衣。
他打開窗戶,看到外面漆黑一片,熱鬧是屬於前院的,後院處於安靜之中。
楊良閃身跳了出去,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的主要目的是找到周童,次要目的是找到呂春聲,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那神祕雕像。
楊良趴在屋頂上,居高臨下,一處院子一處院子找過去。
人真是一種很奇怪的事,人們忙碌着眼前的事,哪怕近在咫尺,也不願擡頭看上一眼。
楊良已經不是第一次做賊,對於這一幕,早已習以爲常。
剛纔他身在局中,還看不明白,現在他跳上屋頂,反而看得更加清醒。
一處處院子裏,有男女廝混在一起,做那昏天暗地之事。
有男人和男人廝混在一起,做那昏天暗地之事。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楊良嘖嘖稱奇,從一處屋頂跳到另一處屋頂。
忽然,他注意到一幫人穿着緊緻的短打衣服,顯得精明幹練,和那羣昏天暗地的公子哥完全不同。
楊良一下來了興趣,心中下意識打出一個問號: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羣人身材魁梧,走路時腰板挺直,瞧着身上都有功夫。
他們將一口箱子擡到了院子裏。
這箱子瞧着十分沉重,需要七八個人一起擡。
“這裏面究竟是什麼?”
楊良眼珠一轉,做賊的天性讓他心底燃起好奇心。
這時,主要目標和次要目標都忘了,這口箱子成了新的目標。
這夥人將箱子搬進屋子後,將屋門鎖緊,留下兩個人守在門外。
接着又走出院門,鎖緊院門,留下兩個壯漢守着院門。
這讓楊良更加好奇,他們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只是這處屋子被圍得水泄不通,自己想要進去看看,也沒有什麼法子。
楊良眼珠一轉,思考着做賊的法子。
此時一陣秋風拂來,推動天上的一片烏雲,擋住了天上的月亮。
趁着這陣功夫,楊良躍上一棵柳樹,又順着柳樹爬上了屋頂。
楊良低頭看過去,看守之人仍聚在一起聊天,並沒有察覺自己的潛入。
他手摁在屋頂,心中微微一動,輕輕挪開一片薄瓦。
北地天寒,蓋房往往是用土坯,富貴人家纔會在土坯外面蒙一層青磚。
而這屋頂則是用泥漿混合着茅草,如此才能遮風擋雨。
周官人的周園是模仿江南園林,想要將江南山水的空靈之意融入這座莊園,牆就不能太厚,瓦也只是薄薄一層。
楊良小心翼翼取下一塊瓦,果然看到了屋子裏面的情形。
那口箱子就擺在屋子正中央。
楊良又挪了幾塊瓦,留出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通道。
楊良輕輕一躍,便鑽進了屋子,輕飄飄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第一時間看向屋子中央的箱子,箱子有半人高,上面掛着重重的鐵鎖,開啓處還掛着鉚釘。
這是關上了就沒打算打開啊。
楊良發現箱子上貼着封條,上面有四個大字:虎威鏢局。
這是鏢局押的鏢的,自己要想辦法打開看看,瞧瞧裏面的東西。
萍洲位於大盛王朝的北方,來來往往的貨物運輸,都需要鏢局。
如此,倒促成了鏢局行業的興盛。
這虎威鏢局,便是萍洲本地比較有名的。
楊良正琢磨着怎麼打開這箱子,這時,屋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林鏢頭,您過來了?”
“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沒事,我們守着呢,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屁話,秋天有什麼蒼蠅,把門打開。”
“是。”
楊良嚇了一跳,他目光轉了一圈,倉促之間,他縮身躲到了牀底下。
幾乎他剛剛躲好,門便從外面被打開了,一個身材魁梧,長滿了絡腮鬍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林長魯抱着刀,目光轉了一圈,忽然道:“怎麼感覺有點冷?”
楊良的心臟提了起來,林長魯的頭頂就能看見天上的月亮,能不冷嘛。
現在只要他擡起頭,自己就鐵定暴露。
“林鏢頭,您就穿這一件單衣,那能不冷嘛。”
“那是你們,老子不管春夏秋冬,都是這一件單衣,寒暑不侵。”
林長魯目光轉了一圈,道:“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今夜我要守在這裏。”
“林鏢頭,沒有必要吧,這裏守得嚴嚴實實,東西不會有事的。”
“不能掉以輕心吶,這次呂大人信得過咱們,如果能把這箱子送到京城,以後咱們就能在京城開分號了。”
兩名鏢師暗暗道了一聲佩服,出去之後,還在外面將門鎖了。
林長魯吹滅了油燈,也不上牀,就靠在箱子上,抱着刀陷入假寐當中。
楊良暗暗罵了一聲,打一份工而已,用的了這麼拼命嘛。
現在他一動不敢動,生怕些微風吹草動,就驚動了這位鏢頭。
楊良想了想,手腕一翻,從書袋裏取出一粒迷藥,啪地一聲捏碎,衝着林長魯丟了過去。
林長魯只感覺周圍的空氣有些甜,接着腦袋一沉,便昏了過去。
楊良捱了一會兒,確認沒有意外後,才悄悄從牀底下爬出來。
他走到林長魯面前,將昏睡中的他挪到了一旁。
接着,楊良開始對這口黑皮箱子動手,做一個資深飛賊,楊良打開鐵鎖,揭開封條,啓開鉚釘。
如此費了一番力氣好,纔將箱子打開。
楊良倒抽一口涼氣,一時有些移不開眼睛。
箱子裏滿是金銀珠寶,在月光下閃爍着奇異美妙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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