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李自成修路記2
都有殺人力氣的青壯!
價值比老弱婦孺高得多,能打能跑,絕不會淪爲累贅的青壯。
農民起義軍中最核心最寶貴的組成部分。
李自成,呃,李業成居然在這裏看到了幾萬、幾十萬之多,且正在承受苦役,心中或許十分不滿,是一堆差一點火星就能點燃的乾柴。
恰好他這顆火星就這麼來了。
想到此,李自成不由慶幸,自己結束了在大山中躲藏以捕獵爲生的日子,做出了正確的決定,那就是改頭換面,以普通百姓身份,混入到了應募工人的隊伍中,終於看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不過初來乍到。
李自成不敢輕舉妄動,反而十分低調,把欣喜藏在了心底。
鞏縣西段工程,抵達此行的目的地後。
喫完了一頓營養又美味的養胃粥。
當晚,李自成就把十多個老兄弟叫攏過來,找了個偏僻無人的地方,開始鬼鬼祟祟的密謀大事。
“大哥,寶地,這裏是塊寶地啊!”
鐵桿兄弟劉宗敏,一個外形粗獷黝黑、滿面鬍鬚的男子,他曾是技藝高超的鐵匠,故而孔武有力,破鑼般的嗓門很大,他也按捺不住興奮的道:“發了,俺們很快就要發了!”
“噓噓,小點聲。”
旁邊的高一功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謹慎行事,不可過於聲張。”
劉宗敏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但臉上的興奮依然難掩。
“大哥,從大山裏出來果然是好主意,只是沒想到外面變化這麼大,許家莊居然組織這麼多的青壯修路,而且竟如此大意,凡是青壯全都要,主動爲我們送上一場良機啊。”頭腦靈活的田見秀摸着下巴道。
“河南大旱,修這條路的全是饑民難民,對朝廷官府定痛恨仇視之極,俺們只要稍稍拉攏煽動,呵呵,至少能拉起十萬青壯!”劉芳亮眼裏滿是精光道。
每個人都在盡情的憧憬美好前景,甚至都開始探討具體的起事時間了。
是一個月後起事比較好,還是兩三個月後比較好?
“先安頓下來吧,私下再多聯絡一些人,一旦時機成熟有把握了,再行動不遲。”
李自成是恨不得今晚就起事的,但一向謹慎,喜歡謀而後動,如同狡猾老農民性格的他,做出了蟄伏一陣的決定。
“是,大哥。”
……
第二天。
工作分配了下來。
李自成成了一名夯土工。
劉宗敏被安排去山上開採巨石。
高一功成了揮舞大錘的碎石工。
田見秀則安排成爲了推碾工。
劉芳亮則安排去幫忙運石頭、切石頭去了。
一整天的修路工作下來。
累。
非常的累。
比揮舞着大刀片子砍人累多了,而且不是想休息就能休息,想偷懶就能偷懶,若沒有掌握一些幹活的技巧,累的半死不說,效率反而不如別人,很容易被罰扣工資。
但也有幾個讓李自成等人滿意的地方。
其一,監工不會監督的非常嚴格,只要能完成規定好的工作量,即便後期摸魚也不會說什麼,至於拿鞭子抽人、棍子打人的現象,沒有看到,常見的懲罰是扣工資,最嚴重的懲罰是開除出修路隊,這讓李自成感到很人性化,但馬上悚然一驚,不對!許家莊管理人員,壓榨懲罰的一點不嚴厲,還怎麼引起廣大修路工憤怒和不滿?
不對。
這種管理模式太不對了。
應該學學官府,多安排一些酷吏,不聽話的打,幹活慢的打,拖拖拉拉的也要打,必須拿鞭子狠狠的抽,上面還要帶點倒刺,用鹽水浸泡,這樣打人才能痛到骨子裏,發出驚天慘叫。
這麼好的管理方式,許家莊怎麼不學一學?簡直太讓他們失望了。
其二,喫飯管飽。
每天中午、晚上兩頓管飽,只要喫得下不浪費,想喫多少喫多少。
李自成此前一直覺得這是騙人的宣傳罷了,幹活管飽?知道一個幹完重體力活的漢子,一頓能糟蹋多少的飯食麼?他以前帶領的義軍,就算繳獲瞭如山的糧食,就算反覆宣傳加入義軍就能喫飽,以吸引更多人加入,但實際上,也最多讓伙伕做能喫四五分飽的伙食,絕不會真的管飽。
一旦真的踐行了這個承諾,那些大肚漢保證能給你一個驚喜。
原本能喫十天的糧草,三天就能給你糟蹋個一乾二淨。
所以李自成認爲,修路工地上,能管五分飽都算不錯了,稱得上‘良心’二字了。
但許家莊做到了。
李自成真的喫到了兩頓飽飯。
中午一頓,他吃了十個大饅頭、兩碗煮粉條、五個窩窩頭、一斤多的土豆絲等配菜,還有一大碗的牛骨湯。
晚上這頓,他吃了五碗白米飯、一碗煮麪條、四個雜糧饅頭、大半斤的配菜,以及一大碗的紫菜蛋花湯。
全部實打實的進了他的肚子!都喫到了嘴裏實在塞不下爲止!
許家莊管飽的承諾,不打任何折扣的做到了,味道也非常不錯。
更沒有在飯食裏摻沙子碎石,或者用的是陳糧或腐壞的糧食,這些情況全都沒有。
而且李自成還不是喫的最多的那個,他就親眼看到一個鐵塔般的大漢,喫下了比他喫的多三倍的飯食,拿下了當天的大胃王冠軍,並創造了一個新的記錄,其他的修路工則都見怪不怪,紛紛起鬨喝彩,顯然這樣的大胃王比賽搞的不是一天兩天,而是能經常見證大胃王的誕生。
若許家莊提供不了充足的食物,哪裏會有什麼大胃王的比賽?
而且這麼喫下去真的沒問題麼?
許家莊有那麼厚的家底麼?
假若他李自成能有這麼恐怖的後勤供應能力,還修什麼公路啊,直接就把大明的江山給拿下來了,反正他實在理解不了許家莊到底是想幹什麼。
……
晚上,窩棚區後山。
拖着疲憊犯困的身體,老兄弟們又聚集到了一起。
“大哥,俺覺得這地方不太對勁,跟前面想的不太一樣。”
劉宗敏也發現了問題,道:“雖然幹活又苦又累,但管的不嚴,喫的飽,還有工錢拿,俺看好多人已經幹習慣了,只怕沒那麼容易煽動起來。”
“是啊大哥,幹活的時候心裏是挺有氣的,恨不得拿刀殺個痛快,但吃了頓飽飯後,心情好多了,不怎麼想造反的事了。”高一功也實話實話道。
“造反?真要是反了,誰管大家的飯,誰給大家發工錢,哪有供銷社讓俺們買到便宜的物什?別想了,這裏沒機會的。”田見秀看的更加透徹,道出了問題本質。
“許家莊糧食再多也得有個數吧,天天被這麼多人大喫特喫,還能堅持幾天?俺看很快就會斷糧了,肯定還有機會!”劉芳亮極不服氣的道。
“難啊,許家莊富甲天下,豈會那麼容易被喫垮?而且江南之地,糧食無數,過段時間就能豐收了,新糧馬上就上市了。”田見秀道,他是從工友們口中聽到的,《東方時報》發了文章,說今年江南地區肯定大豐收,預計比去年收成還好,糧食問題完全不必擔憂。
“夠了!都別再說了,回去了休息吧,我已經困了。”
李自成聽不下去了,轉身朝窩棚區走去。
壞消息。
他感覺今天接收到的全是壞消息。
幾乎把內心希望徹底澆滅的壞消息,而從滿心歡喜到瀕臨絕望,竟只用了短短一天。
這個許家莊簡直是自己的剋星,毫無漏洞可鑽,實力、財力和底蘊以及制度,各方面都強的讓他絕望,讓他看到了窮人與富人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天塹,讓他看不到翻身逆襲的可能。
至少想在許家莊手上逆襲,是幾乎不可能的。
“誰?!”
劉宗敏忽然警覺的朝某個方向看去。
刷刷
一個鬼祟人影以飛快的速度,從一片低矮灌木後竄出,再頭也不回的往窩棚區那邊跑去,很快消失的不見蹤影。
高一功、劉芳亮等人滿臉殺氣的追去,但進入佈局無比雜亂的窩棚區後,想找出那個人也根本不可能了。
“回去睡覺,都回去睡覺,接下來幾天不能再碰面了,平時一定要低調些。”
感到不妙的李自成只得提醒衆人道。
“是,大哥。”
衆人四散而去。
……
第二天,似乎一切如常。
但上工後沒多久。
一陣喧譁聲傳來。
只見一羣頂盔摜甲、大明官軍打扮的人員,人數約有三百,他們自西向東而來,個個氣勢洶洶、面帶煞氣,並橫衝直撞般進入這段工地區域,要求立刻停下手上事情,讓開一條道路。
嚇的修路工人中的李自成、劉宗敏等人不由發抖,完了,官軍衝他們而來了,馬上就要完蛋了。
好在讓出一條道後,這些官軍並未採取進一步的行動,而是站成兩排,保持警戒狀態。
緊接着,一條用麻繩串起來的,像是罪犯的人員,由另一隊官軍押送着,垂頭喪氣的朝東邊而去。
這些被繩子綁成一串的人,數量在三百左右,多是面容兇悍、目光狠厲之輩,看起來也不像善茬。
李自成則忍着沒有發出驚呼,熟面孔,從這綁成一串的人員中,他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有幾個就是他走失了多日的老兄弟!
“我知道你們這些修路工人裏,還有不少的賊寇混入其中!”
官軍隊列前方,一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官軍將領,朗聲道:“但沒有關係,只要你們忘掉自己賊寇的身份,踏踏實實在工地上幹活,就算有人指認出了你們,我也不會把你抓走,而是給你重新做人的機會,你大可安心的幹下去,無人找你們的麻煩。”
“不過,若是學他們一樣,三更半夜的,幾百人的聚集一起密謀,不好意思,我們會立刻採取抓捕行動,再以賊寇之罪,押送到山西挖礦,不在礦山上幹個十幾年別想獲得自由!”
“另外我們也歡迎諸位舉報私下聚集之行爲,我們的規矩是,同一批人私下聚集密謀者,五人以上十人以下,連續聚集達五次者,立刻實施抓捕,舉報者獎勵100銀元;十人以上百人以下,私下聚集達三次者,當即實施抓捕,舉報者獎勵300銀元,並安排輕鬆的監工工作;百人以上私下聚集者,一經發現,立刻抓捕,敢反抗者殺無赦!舉報者獎勵500銀元,安排監工乃至管事工作,歡迎大家踊躍舉報!”
介紹完相關舉報獎勵規則,這位官軍將領,帶着官軍和被抓的賊寇們離開了。
而李自成認出了這位官軍將領,他是副總兵艾萬年的部將劉成功,李自成曾跟他有過交手,沒想到他這樣的朝廷將官,也會淪爲許家莊這種商人勢力的鷹犬走狗。
更讓李自成感到心驚的,是他似乎在懸崖邊走了一遭。
因爲按照劉成功所說的獎勵規則,他跟劉宗敏、高一功等十三人,只要私下再聚集密謀一次,就會觸發抓捕行動,就會變成舉報者拿到的300銀元獎勵。
險!
險之又險!
許家莊制定的規章制度,簡直是一座可怕至極的牢籠,在不知其具體細則的前提下,即便是他這樣的謹慎之人,也差點栽了個大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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