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一念成魔，情緒奇點
蘇易面沉如水，心底則涌動着強烈怒意。
“玩弄人心，此人真該殺！”他有點咬牙切齒。
因爲楚楚的短暫教導，對歡喜俳優的信徒，蘇易也有了些許認知。
歡喜俳優的信徒自號“戲子”，自詡爲哲學家、藝術家和劇作家。
他們喜歡編寫劇本，而且無一例外，都是癲狂怪誕，善惡無報的故事，甚至是人倫慘劇。當然，他們並不滿足於紙面，而是要付諸現實，甚至會親身參與，扮演一名配角。
而當現實中的故事落下帷幕，大多會成爲一場人人談之色變的怪談。
這時候，戲子們會出現，以某種詭異莫測的手法，將“怪談”捏造爲異獸，或者帶走，或者就地上演一出更大的怪談。
——這就是“鮮活怪談”的由來。
鮮活怪談也有三六九等。
最低級的，名爲“一念成魔”。
它們魔如其名，是以最簡單，最純粹的情緒打造，大多是負面情緒，諸如憤怒、飢餓、嫉妒、厭惡等等。
而觀摩三十三根棺材釘後，蘇易的法陣造詣，已有一定提升。
於是，他看懂了那座小型法陣。
——那是汲取情緒的法陣。
每當孟河山等一衆陰兵無奈迴歸，其種種負面情緒，則會滋養法陣中的三個小盒。
小盒中的，就是“一念成魔”。
蘇易感到憤怒的是，幕後的那人，將一羣有着感情的靈魂，當做了類似“倉鼠跑輪發電機”的東西，讓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痛苦絕望，來滋養這三頭異獸。
喀喀喀
解除封禁後，一念成魔迅速成長壯大，瞬間成型。
它們長相怪異，就像是造物主的惡意和嘲笑，極端扭曲，醜陋至極。
居中是無頭巨人，但和刑天不同，它渾身都無五官，倒是遍佈層層青筋；
居左者頭顱扁平，兩隻眼睛距離極遠，鼻子嘴巴也都是狹長，像是腦袋被一錘砸扁；
居右者腦袋開裂，體型最小，毫不起眼，唯獨右手是一把肉剪刀，上面還生着豎瞳，詭異至極。
“小別致，長得還真東西……”蘇易嘀咕一句，一臉凝重。
他也算身經百戰，但這“一念成魔”的異端形態，居然半點也不遜色於嬗變集合、血瀆孽障那些玩意……
而且，它們都是山君品相。
雖然都是山君下品，但卻有整整三頭。
“孟兄，咱們先撤吧，來日方長，從長計議。”蘇易沉着臉，低聲提議。
“不能撤！”孟河山搖頭，滿臉堅定，“看幕後之人的佈置，明顯環環相扣，有着諸多後手……這次一退，等對方反應過來，以後再無機會！”
獻光白猿上前，攔在蘇易身前。
“小蘇，你們可以走了……你們幫了我們這麼多，實在無以爲報，只能等來世了。”孟河山笑了笑，表情決絕，“這回家的一戰，只能，也應該由我們自己來打！”
蘇易沉默。
半晌，他吐出一口濁氣，卻是笑了：“你等保家衛國的一戰，我沒能見到，實在遺憾……不過，這一戰上，我很榮幸能與伱們並肩。”
“我也是。”李澹雅沉聲道。
兩人同樣態度堅決。
“那就，謝了。”孟河山有些意外，但他不是矯情的人，並未拒絕。
“也別謝得太早，”蘇易忽然笑了，半開玩笑地道，“我的道德底線是很靈活的……若事不可爲，我們也會逃走。”
“那也夠了。”孟河山點點頭，不以爲意。
“這玩意名叫‘一念成魔’，是情緒所化。”蘇易恢復正色，低聲解釋，“它們都是單獨的情緒，得摸清它們的情緒奇點，纔好對付。”
“情緒奇點？”孟河山聽着這個新奇詞彙，但也立刻明白了意思。
嗷
無頭巨人沒有五官，卻自腹腔中發出沉悶咆哮，渾身肌肉虯結，青筋畢露，體型在節節攀升，氣焰熏天。
它既盲目且莽撞，在不斷膨脹中大步向前，似要碾碎周遭一切。
“憤怒！”
蘇易、孟河山齊聲道。
這無頭巨人，明顯是憤怒所化！
嗖
獻光白猿率先發動攻擊。
它早先是海若品相，雖然實力下跌，但境界還存留幾分，故動作飄逸靈動，有凌虛御風的仙人韻味，簡潔而靈動。
即便已是亡魂，獻光白猿卻如同鬼仙！
它動作不停，還操控着兩團雲氣，一者化龍，一則化鳳，龍騰鳳舞，呈現掎角之勢。
——龍鳳開道，配合無間，殺向憤怒魔。
嘭
憤怒魔體型巨大，動作卻一點不慢，且似乎靈覺敏銳，無需五官就能“看到”，當即拳頭橫掃，雲鳳潰散開來。
雲龍遊曳，則繞過其拳頭，狠狠撞擊其腹，留下一道深深傷口，鮮血淋漓。
“老猿厲害啊……”蘇易暗驚。
獻光白猿的雲氣，柔可繞指，但剛強之時，則可撕裂憤怒魔的血肉，着實強悍無匹。
還不止！
雲龍一記碰撞後，勢頭已弱，卻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獻光白猿的身影。
它一拳砸出，氣息呼嘯，直取憤怒魔的腹部傷口。
“這是什麼異能？”蘇易滿臉驚訝，失聲道。
這和換位樹懶的換位，似有幾分相似之處。
“——瞞天。”孟河山淡淡一笑，解釋道，“白猿的雲氣能在虛實之間轉化，虛則虛不受力，實則力敵千鈞。它還能和雲氣掉換位置，隨心所欲，瞞天過海。”
蘇易嘖嘖稱奇。
不愧是曾經的海若，即便品相跌落，也不可輕視。
而且，獻光白猿的雲氣變化中，有幾分“天機”之妙，變化無端，天機不可揣度。
“怎麼回事？”孟河山表情變了。
拳鋒未至，獻光白猿竟消失了！
他轉頭望去，赫然發現：它回到了剛纔的位置，彷彿就從未移動過。
嗷嗚
惡孽怒聲咆哮，龍脊獅體顯現兇威，以一記“洪流吐息”開道，爪牙閃着寒芒，抓向憤怒魔。
論肉搏，惡孽不懼任何異獸。
爪牙落空！
惡孽也顯現於原地，眼神中浮現茫然。
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是它！”
蘇易指了指那頭居左異獸。
他注意到，那扁平頭顱的異獸，其狹長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念叨着什麼。
咒言一旦出口，玄獸就會瞬間迴歸原位。
“迴歸原位？這廝的情緒奇點是什麼？”李澹雅皺着眉，一籌莫展。
“彷徨。”蘇易腦袋轉得飛快，當即道。
“仿徨？”
衆人聞言，恍然大悟。
——仿徨，即徘徊來去，左右爲難。
正符合它的特殊能力。
他們面露頭痛。
仿徨魔的這個異能，居然能直接移動敵人，可謂詭異且難纏。
試想，若都不能靠近，又如何戰勝？
吱吱
獻光白猿嗚咽幾聲。
“老東西說了，”孟河山點點頭，沉聲道，“這玩意只能移動有靈魂的物件，其餘的則動不了……可以以異能攻擊。”
“有靈魂的物件？”蘇易恍然大悟。
這頭老猿，果然身經百戰，一眼就看出了仿徨魔的弱點。
“孟兄，你的……”
蘇易正準備誇幾句，忽然不記得白猿的名字了，又感覺到，孟河山看向他的眼神很是陌生，
同樣的，他居然也認不出眼前這人了！
“這人是誰？是朋友，還是敵人？離得太近了，得保持點安全距離……”
蘇易後退兩步，面露警惕。
“蘇易，你怎麼了？”李澹雅見蘇易神情有異，關切地問道。
咔擦
聽聞剪刀合攏的聲音，蘇易臉色一變，望向那頭腦袋開裂的異獸。
卻見，它正以那把小剪刀，在蘇易和李澹雅之間遙遙一剪。
“糟糕，中招了……”
蘇易明白了什麼。
這個體型最小，看似最不起眼的異獸，纔是最強的，殺人不見血！
它是別離魔！
別離，意味着遺忘。
但和孟河山不同，蘇易沒有立刻遺忘。
因爲，兩人的感情更深。除此之外，惡孽是蘇易的造物，由它作爲媒介，兩人之間的聯繫更強，遺忘變得緩慢。
但依舊在繼續！
蘇易的眼前，李澹雅的音容笑貌正變得陌生，連名字都似乎要遺忘。
“怎麼辦？”他心中大急。
一旦遺忘，自己這些人立刻就是一盤散沙，絕非三頭一念成魔的對手。
蘇易拼命思考，搜腸刮肚：有什麼能夠抵抗別離？抵抗遺忘？
還真有！
他忽然眼神一動。
蘇易掏出虛空禁臠，幽光浮蕩間，一把牽魂絲顯現於掌心。
“年，過來幫忙！”
他坐在浮生歲的背上，將一根牽魂絲連上自己，隨着浮生歲來回奔走，又連李澹雅，然後是孟河山、孟大石、孟小川。
至於豢龍師和玄獸之間，都是心意相通靈魂相連，卻非“別離”能夠打斷。
“還好，還好……”
幾人恢復清明，面露心有餘悸。
若被別離魔所乘，他們甚至可能內訌，此戰必敗無疑。
但能挽救的，也就這麼幾個人。
蘇易的牽魂絲數量有限，只能連接這最重要的幾個人。
其餘陰兵相互變得陌生，又失去了孟河山的指揮，都茫然地留在原地，稍稍後退，互相也保持距離，靜觀其變。
“孟兄，只能靠我們幾個了……”蘇易苦笑。
“沒事，”孟河山朗然一笑，“老猿說了，仿徨魔和別離魔都是輔助型異獸，異能簡單，且沒有近身搏殺的能力。如今，別離魔已經廢了，只剩下兩個，不難對付……”
蘇易點點頭。
忽然，他表情一動。
這牽魂絲，居然有幾分類似“結心鎖”！
而居中的蘇易，則成了某種樞紐，交換着幾人的念頭。
“這不就是‘令旗’？”孟河山面露喜色，“小蘇，小李，能不能聽我號令？若我來指揮，必能戰勝這二獠。”
“當然。”蘇易毫不遲疑，點了點頭。
人家孟河山是真正的身經百戰，由他指揮，絕無問題。
不過……
居中的自己，這是成傳令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