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疾病之蠍
蘇易頷首致意，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蹺着二郎腿，坐在莊秋水對面的男子。
看模樣，張伐山很年輕，恐怕才二十出頭。
他高鼻薄脣，雙眉修長，一雙眼睛尤爲醒目，是名副其實的“眼如鷹隼”。
“居然還有這麼年輕的五級豢龍師？”蘇易收回視線，暗暗詫異，“看樣子，這位也是年少成名，出類拔萃，纔有底氣拒絕莊老師。”
當然了，十有八九也是因爲年輕沒背景，缺乏沒底蘊，才被派來這裏……
他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這麼年輕的三品造物師？”殊不知，張伐山看着蘇易，同樣一臉驚訝，“看模樣，還是個高中生吧？”
見過蘇易後，他心中的疑慮不降反升：果然，這幫老頭子，就是想讓老子當保育員！
“伐山，這就是我說的蘇易了，”莊秋水給雙方介紹，又打着官腔道，“組織上已經決定，——”
“既然是已經決定的事情，那何必問我意見？”張伐山面露譏誚，不客氣地道，“明知道我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不要有情緒嘛~~”莊秋水擺擺手，寬慰道，“這件事，組織上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好說歹說，張伐山依舊心不甘情不願。
在勉強同意後，他還豎起兩根手指道：“有兩件事情，我要提醒各位。”
“請說。”莊秋水道。
“其一，我雖然折損了一頭玄獸，但我不是沒有玄獸了，而是還有一頭閻羅下品的【銅甲行屍】。新的玄獸我也會帶着，可要上了陣卻派不上用場，最終成了擺設，那可怪不得我。”
“其二，我還有任務在身，時間相當寶貴。下週四，我將前往遺蹟【王朝剪影】，若那時候還做不出來，就等我回來時再說吧。”
說完，張伐山還故意看了一眼蘇易。
蘇易點點頭，雙手交叉擱在面前：“既然時間緊迫，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給我看看那頭銅甲行屍吧。”
他也懶得和麪前這位多說什麼了。
俗話說，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大家都是年少有爲不禿頭，誰怕誰啊！
蘇易出品的玄獸，向來是被爭搶的，此刻被人嫌棄，他當然也不慣着。
“這少年，倒是挺硬氣……”張伐山看了蘇易一眼，卻不以爲意，暗暗地道，“不過，硬氣也是得靠實力支撐的。或許，你的將來不可限量，但現在嘛~~”
嗡
輝光浮蕩中，有濃烈屍臭四下彌撒，一道巍峨身影顯露身形。
那是一具行屍，生前似乎是某位將軍，身披層層銅甲，其上鐫刻着夔紋祕籙，又有陰符排排而下。它戴着頭盔和麪罩，不見面容，但眼窩已然乾枯，透着濃濃的腐朽衰敗。
不過，明明腐朽衰敗，它卻透出一種堅不可摧的巍峨氣象。此外，在銅甲下，在血肉外，似乎還繚繞着什麼陰祟之氣，暗藏詭機。
“哦？”蘇易只隨意看了一眼，屁股都沒離開凳子，就點頭道，“核心規則是‘積屍氣’麼……”
張伐山聞言，深深看了蘇易一眼。
銅甲行屍的核心規則，一般的造物師，通常會認作是“屍變”或者“殭屍”之類。而事實上，銅甲行屍的核心規則爲積屍氣。
銅甲之內，行屍之外，封印着海量的積屍氣！
積屍氣浸透屍骨，鑄就鋼筋鐵骨；積屍氣滋養銅甲，打造不破銅甲。
眼前這少年，一語就能道破銅甲行屍的底細，眼光實在毒辣！
“伴生異能呢？跟我說一下。”蘇易還是沒起身，態度不冷不熱。
“伴生異能主要是兩個……”張伐山又看對方一眼，緩緩道來。
大劈棺：銅甲行屍掌中聚攏積屍氣，一掌拍下時，不止勢大力沉，而且能侵蝕敵人的血肉和金屬，消蝕防禦和抗性。
銅甲金骨：積屍氣的經年孕養之下，銅甲行屍有“屍鍊銅甲”和“不腐之軀”，普通的伴生異能很難對它造成傷害，物理攻擊也難以奏效。
蘇易微微點頭，心下有了想法。
張伐山的玄獸中，銅甲行屍的角色怕是“肉盾”，那頭死去的玄獸恐怕纔是“主力輸出”。而如今，死去的玄獸替換爲區區山君，他有情緒，也實屬正常。
不過，誰沒情緒？
“我明白了。”蘇易閉上眼，似在閉目養神。
“明白，明白什麼了？”張伐山聞言，一臉狐疑。
蘇易似乎懶得答話，閉着眼，一言不發。
“我可以走了吧，我的事情還很多呢。”張伐山失去耐心，準備起身，“等你們確定方案後，捏造玄獸時，我再來不遲。”
“我建議，你稍等一下。”莊秋水阻止了對方。
“等？等什麼？”張伐山愈發疑惑。
“我想，他的玄獸模板很快就會出來了……”莊秋水指了指蘇易，低聲道。
“什麼？”張伐山瞪大雙眼，感到荒誕。
他雖然是豢龍師，但也喫過見過，可是很清楚，一頭玄獸的誕生究竟有多麼艱難！
怎麼可能就在這坐一會，就能構思出一個玄獸模板？
張伐山完全不信。
但，見莊秋水態度堅定，他也只能等一陣。
“純純的浪費時間……”張伐山雙臂環抱，嘴上嘀咕。
莊秋水只笑而不語。
……
蘇易的確在構思。
神怪卷帙中，一頭如妖似魅的身影顯現。其通體蒼白，似虛似實，還提着個紅燈籠，渾身上下散發着濃郁宛若實質的死亡氣息。
它像是行走於人世的死神！
“疫鬼。”蘇易頷首，暗暗地道。
疫鬼又稱瘧鬼，相傳是顓頊的長子所化的惡鬼，專在人間散佈疾病。其能力強大，所過之處，人畜皆病，大疫千里，寸草不生。
啪
但在蘇易的腦中，疫鬼直接炸裂開來。
其形態潰滅，規則破而後立，根據他對【疾病】的領悟，在重構，在重組。
而鄧九邊在“獸形”上的傳授，則直接被蘇易拿來使用。
整個構思過程，如有神助！
須臾間，疫鬼已化爲一頭遍體菌斑的蒼白之蠍，吞吐着毒瘴，繚繞着疫病，凶神惡煞，邪意滔天。
蘇易悚然睜眼。
僅僅是腦海中的畫面，居然就讓他體溫上升，頭暈眼花。
“這頭‘疾病之蠍’有點兇啊，伴生異能雖不會像無饜兇物、道左生鸞那般詭異，卻相當強悍霸道……”蘇易口乾舌燥，也暗暗咋舌。
“莊老師，給我支筆。”他當即道。
張伐山聞言，當初目瞪口呆：這纔多久？他真構思出了玄獸模板？難不成，是提前就已經構思好了方案，故意裝給我看的？
他又暗暗搖頭。
裝這一手，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
唰唰唰
筆鋒在紙面上掠過的聲音不斷響起，蘇易的畫工越來越老道，雖比不得那些真正大家，卻總能直擊要點，展現出規則核心。
一頭栩栩如生的蠍子浮於紙面。
“哦？”張伐山微微變色。
明明沒有顏色，他卻明顯能看出，其體表道道圓斑都是某種菌斑，像是被病菌感染。
尤其是蠍尾，僅僅是素描，卻居然能刺痛瞳仁，張伐山纔看一眼，就感覺喉嚨瘙癢，想要咳嗽。
終於，張伐山咳嗽了一聲，聲音乾澀：“核心規則，是疾病？”
蘇易面露驚訝，點了點頭。
“這個張伐山，天賦很不錯嘛~~”他暗暗地道，“僅僅一幅素描，他居然就能窺出規則……怪不得，年紀輕輕就是五級豢龍師了。”
張伐山同樣若有所思。
“銅甲行屍是行屍，屬於死物，疾病無法奏效，不必擔心誤傷己方；此外，在對敵之時，積屍氣能破除防禦，降低抗性，正好能讓疾病乘虛而入。”他明白了什麼，暗暗地道，“這頭玄獸，應該不是提前準備好的，而是真正的‘量身打造’。”
量身打造？這可是高品造物師纔有的手段！
一個高中生……
一時之間，對於對方，兩人竟都有些惺惺相惜。
當然，他們依舊看不慣對方的囂張，不會將這種讚賞表露出來。
“核心材料我也考慮清楚了，”蘇易不慌不忙，有種閒庭信步的味道，“【痛苦赤蠍】的蠍尾，【散疫之狸】的皮毛。其餘的材料，今晚就能出來。”
他看一眼莊秋水：“莊老師，我什麼時候能捏造玄獸，就看你們準備材料的速度了。”
“痛苦赤蠍，散疫之狸。”莊秋水掏出手機，像是在某個APP上查詢着庫存，很快點頭，“後天就能準備好。”
蘇易起身，轉身就走：“那就後天再見吧，告辭！”
看着某人的背影，張伐山滿臉錯愕：這小子，怎麼比我還狂？
似乎看出了張伐山的念頭，鄧九邊笑了笑：“小張，你和他接觸久了就會知道，他和你一樣，都有張狂的資本……”
“哦？”張伐山點了點頭，莫名感覺顧慮少了許多，“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入夜。
蘇易、姜若兮、柳依晴都在修煉。
雖然在不同的房間中，卻共享着【半卷天書】，共享着【共生淨土】。
房間內，種種氣象千變萬化，時而仙人指路，時而四靈灌頂，兼之不斷生生滅滅的規則畫面，簡直恍若仙境。
“傳說中的崑崙丘，怕也不過如此了……”蘇易感受着進境的一日千里，嘚瑟地想到。
量天道猿也在。
被迫營業的它一指指天，有無極之氣汩汩而出，融入整個半卷天書。
無極之氣千變萬化，又和光同塵，時而與五方五老同行，時而與二十八宿並肩，時而在紫薇高坐，時而在天市遊弋，天然渾成。
但量天道猿也不是沒得好處。
藉着這一縷無極之氣，它也入了淨土，與大循環共生。它強化着半卷天書，而半卷天書，同樣也滋養着它。
“道猿，沒坑你吧……”
蘇易脣角上翹，傳過去一道信息。
他隱約感覺，就憑這半卷天書的“愛的供養”，量天道猿或就能直接一路進階，到達河伯品相。
忽然，蘇易的耳朵動了動。
叮噹
他聽到清脆的聲音，那是貨真價實的“敲金擊玉”，聲音輕脆，韻味綿長。
那種感覺，像是美玉落地而摔碎的聲音。
“是琅樹？”
因爲倒生娑婆是陣眼，同樣又是蘇易的玄獸，蘇易立刻能感覺到，聲音是來自大陣中琅樹的所在。
似乎，是琅樹的果實落地，摔成粉碎。
傳說中，琅樹的樹葉和果實都是美玉和珠寶。
只是，蘇易卻不知，其具體效果是什麼。
他很快就知道了。
一股股清氣流散開來，如同白色的游龍，上下翻涌，隨着陣紋逡巡流轉，一分爲三，分別涌向蘇易、柳依晴和姜若兮。
清氣尚在遠處，蘇易就已感覺神清氣爽，每一個毛孔都十分舒暢。
他臉上喜色愈重。
“怪不得，傳說中的蟠桃、人蔘果等物，都能益壽延年，喫一口能多活百年。”蘇易恍然大悟，點點頭道，“這清氣中蘊含着強大生命力，還有最本源，最精華的氣息，能直接提升生命強度。”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笑納。
殊不料，那道清氣在撲向蘇易時，忽然轉了個彎，被某打工猿半路截胡了。
量天道猿一口吞下。
“道猿，你幹什麼呢？”蘇易勃然大怒。
噼啪
量天道猿一臉無辜，而緊接着，那股清氣似乎打開了它的生命神藏，渾身竅穴一一亮起，在劈啪作響，迴盪不斷。
緊接着，整個房間，有風暴驟起！
風眼正是量天道猿。
它彷彿化作歸墟之淵，鯨吞牛飲，來者不拒地汲取着周圍所有的氣息，自身氣息則節節攀升，雙眼越來越亮。
隔壁的兩個房間，兩位少女也感應到這邊的變化，都一臉驚訝：發生了什麼？
整整半個鐘頭，風暴才停止。
蘇易的房中已是一片狼藉，還好，法陣未受損傷。
蘇易擡頭看一眼道猿，神情很複雜。
此時此刻，它身外氣息遊曳，竟演化出種種術數變化，氣奇門遁甲流轉不休。
僅僅接着一口清氣，量天道猿竟升到了山君上品！
“雖然是好事，但完全不合邏輯啊……”蘇易上下打量對方，神情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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